第四十六章 佛耶魔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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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虛空，李靖一人卓立天地之間，手中是那懼留孫古佛的捆仙索，頂上元屠、阿鼻追逐飛舞，張狂的笑聲回蕩在天際，當真是得意非凡！

以不到二十年時間修成天仙正果，這速度，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都不為過。

以一己之力，平定海外異能世界；殲滅千年大派蜀山；將上古傳承的崑崙派打成了殘廢，就連鎮派至寶打神鞭都奪來；這次又將密宗高手一網打盡，並且奪得了捆仙索這樣近乎作弊器一般的寶貝。

種種說來，由不得他張狂。

腦海里流轉著一個個畫面，這一路走的點點滴滴都在其中，李靖都覺得似乎冥冥中有一個無形的力量再推動著自己前進，一切都順利得有如神助。

「哈哈哈哈！……」

得意的笑聲飛向了天際，聲音越來越高，好似穿透了雲層、穿透了虛空，傳到宇宙深處。

一股威震三界的氣勢蒸騰而起，李靖彷佛飛到了無窮高處，端坐神王寶座，俯瞰芸芸眾生，或是辛酸、或是痴迷、或是麻木、或是囂張……，種種情緒不一而足，卻都不明白自己不過是一螻蟻，再怎麼傷懷喜樂，也不過是一場場的虛幻，好似夢境一般。

突然，這張張面孔齊齊一變，七竅緩緩流出鮮血，面容痛苦而扭曲，其中幾個人影一晃，全都朝李靖圍了上來，仔細一看，卻是血族長老、玄元老祖、玉虛子、白景明、朝陽、周聰、齊兌、張振乾、密宗法王，一個個張牙舞爪、咆哮連連，直喊李靖還了命去。

李靖立時大怒，伸手一指，兩道劍光縱橫而過，且豆腐似地，將一干魔鬼全都劈成了兩半。劍光再一繞，依舊回了頭上道髻之中。

身周布滿血淋淋的屍體，殘肢斷臂散落一地，李靖環顧四周，冷冷一笑，「便以為做了亡魂就能報仇了？豈不是誰有了仇恨，只要自殺就是了。」

還未等他回過神來，數不清的人影圍攏上來，一個個揮舞著手臂，哀嚎連連，仇恨的目光閃爍著嗜血的衝動，響徹天地的哭喊聲，好似萬魔齊聚。

「小小魔頭也敢擾我？！」

元屠、阿鼻再次出鞘，萬丈劍光驚天矯堯，隨便一劃便是萬個人頭落地，輕輕一晃就是前人腰斬，直殺得屍堆成山，血流如海。

暗紅色的鮮血越聚越多，漸漸沒到了李靖的膝蓋，方言望去，一片汪洋血海看不到邊際，還有數不清的屍體沉沉浮浮，便是修羅地獄也沒有這般凄慘。

轟隆隆！雷霆炸響。

血海轟然騰起陣陣金光，這金光輝煌無比，炙熱至極，好似千萬個太陽同時炙烤，燥熱的氣息，讓人很不得拔下一層皮來。

「不對！」

李靖心神一震，什麼屍山血海全都不見，四周充斥著濃濃的金光，蓬勃火焰在金光中翻騰飛舞，毀天滅地的氣息瀰漫開來。

只是，這火焰只帶有純粹的毀滅之力，卻也無一點兒狠辣味道，反倒是暖洋洋的，更有一股慈悲莊嚴在裡邊兒。

「滅世佛火？！」

李靖猛然醒悟，他方才剛剛奪得捆仙索，一股縱橫不敗的豪情在心中升起，卻不知怎麼回事演變成了極度的狂妄，腦海中不斷湧現一場場勝利的畫面，全都是將敵人踩在腳下的勝利者姿態。

圓潤的道心出現一絲裂痕，這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滅世佛火便趁虛而入，一下子湧進李靖識海之中，將他元神緊緊包裹，直直想煉化了去。

就見得茅山之下，李靖默默矗立山腳，手中舉起的捆仙索還未放下，兩道劍光也自飛舞追逐，好似繞著圈兒嬉戲的孩童。

天地寂靜得落針可聞，李靖就這麼獃獃的站著，磐石一般。

———

浩瀚宇宙，大無邊際。

清氣上升為天，濁氣下沉為地。

天之上，乃是天界，時至今日，卻也無人知道在哪，自蜀山長眉真人之後，便再無一人能夠飛升了。

天之下、地之上，乃是人間，便是你我生存之處，只不過，這方天地到底有多大，卻也無人知曉。不過，肯定比這蒼茫星空還大得多便是了。

地之下，乃是幽冥，宇宙至陰至濁之氣凝結，萬惡源頭。

不知上下四方，也無天地日月。就這麼空蕩蕩、黑沉沉的虛空，一汪大無邊際的海洋充斥其間，四面望去皆是血紅的海水，看不到半點它物。

血海波濤起起伏伏，好似有一個巨人在呼吸一般，有節奏的吸納著天地靈氣。

穿透層層血紅，有一位老者盤坐虛空，頂上萬丈之外不是天空，卻是那滔滔血海。

這老人鬚髮皆白，身下一朵幽幽冥火結成的蓮台，面容慈祥，不悲不喜，微微眯著眼睛，似閉非閉，嘴唇緩緩而動，似乎再講述著什麼。頂上翻騰著一畝雲光，漆黑深沉，內中孕育九朵蓮花，全都血紅欲滴，大如磨盤，滴溜溜旋轉之中，一股說不出的玄妙流淌開來。

其下十丈之外，設有蓮台處處，坐有，欲色天，大焚天，因陀羅，毗濕奴，魯陀羅，鬼母等等魔王，魔王之後還有那一干阿修羅道眾生，全都是其中俊傑，才能面見冥河老祖，聆聽大阿修羅三千上乘密法，成就無量神通。

所有都是面容虔誠、恭敬，仔細聽經，默默運轉元神，不敢絲毫妄動。

教祖突然止了講，慈祥的面容微微一笑，抬眼望了望，喚了聲：「西瓜。」

眾魔王之後，首座乃是一女子，身披紫紗、梳雙鳳髻、唇紅齒白、赤足如玉，眉心一點硃砂痣、手腳皆有金鈴環，端的是美艷絕倫。

阿修羅魔王有七十二公主，西瓜排行第二，出生之時久久不能降世，孕滿四百八十年，這才降生，卻是一個圓圓滾滾的碧綠西瓜，再過四十八天，西瓜悄然破開，內中跳出一個女嬰，便是這西瓜公主了。

西瓜緩行至座前，拜道：「教祖吩咐。」

「嗯。」冥河點點頭，眼神望向了遠方，幽深空洞，淡淡問道：「波旬、烏摩去了多久了？」

西瓜臉色閃過濃濃悲苦，轉而化作萬丈怒火，卻立馬收斂，恭敬答道：「稟教祖，距父王、母后遭劫，人間已然歷經五十六億六千七百萬歲，只差三百年，便是天壽四千歲，現在賢劫之末。」

仔細一看，冥河教祖坐下，最為靠近的兩個位子卻是空著的，這便是阿修羅魔王波旬，與他妻子天妃烏摩的蓮座。

昔年釋迦摩尼降生人間，轉世迦毗羅衛國的悉達多太子，遍嘗紅塵五蘊，成就佛陀真性。

當年悉達多太子看透三千紅塵，不過生死，只覺眾生皆苦，便在菩提樹下靜悟，希望尋找到濟世正果，挽救芸芸眾生。

阿修羅魔王波旬知道悉達多太子就要頓悟，到時便是過去莊嚴劫涅槃，現在賢劫降臨，悉達多太子成就佛祖金身，教化眾生。

如此，怎還有他修羅道的好日子過？於是波旬便帶著手下萬魔，齊齊騷擾悉達多太子，想要阻他成佛。哪裡知道，悉達多太子有燃燈古佛暗中庇佑，不僅頓悟成佛，還顯化五大明王法相，擊退一干魔頭，降伏魔王波旬、天妃烏摩。

那降三世明王法相，便是四面八臂，左足踩大自在天魔王波旬，右足踏天妃烏摩。

聽得西瓜回答，冥河老祖點點頭，「是了，現在賢劫已然走到盡頭，未來星宿劫又要開始，這波旬、烏摩的劫也算走到盡頭了。」

「啊？！」西瓜大喜，眾魔王、魔頭也自面帶喜色。

西瓜急忙磕頭，嘴裡連連說道：「求教祖慈悲，救我父王、母后。」

冥河老祖點點頭，「世間萬物皆有緣法，我阿修羅道秉承天地陰濁而生，天生神通，卻為大道所忌，前途渺渺，阿修羅道眾生也是磨難重重。昔年，我以**推算，卻是知曉，我阿修羅道大興之時，便要應在未來星宿劫中，到時天際運轉，自有緣法所在。」

眾魔王、魔頭一聽「大興」二字，都是喜出望外。想那佛教一脈，也是旁門，卻因為過去莊嚴劫時，出了接引、准提，兩位聖人，這才氣運綿長，降伏一切外道、超越所有旁門。若是冥河老祖也能成聖，阿修羅道氣運自然悠長，一干阿修羅眾生也可得了正果、揚眉吐氣，不必老是窩在這幽冥血海之中，一出門就是人人喊打。

「西瓜。」冥河又道：「波旬、烏摩劫難還有些時日，我便指點你如何救助他們。」

西瓜喜極而泣，連連拜倒。

冥河老祖伸手在她頂上撫摩而過，笑道：「你可知了？」

西瓜閉目凝神半晌，睜開眼時已是智珠在握，拜道：「謝教祖垂憐。」

「嗯。」冥河點點頭，自身後拿出一個葫蘆，「此寶生於開天闢地之時，昆崙山上的一靈根，上有三個葫蘆，一者為太上聖人所取；一者為陸壓所取；這便是那第三個，名叫紅雲散魄葫蘆，本是紅雲老祖之物。洪荒之時，這紅雲與我結下因果，我便取了來。」冥河說著將葫蘆遞過，「卻不可怠慢了。」

西瓜恭敬接過，嘴裡道：「不敢怠慢。」說完便出得輪迴血池。

西瓜一走，冥河也不再講道，眾人不明所以，但見教祖不語，也自不敢多問，都是默坐，苦練玄功。

卻說西瓜，徑直飛身而上，待得快要觸及血海之時，伸手一指，也不見怎麼變化，那滔滔血海自動朝兩旁規避，分開一條水路。如此飛騰片刻，眼前一亮，已然飛出幽冥血海。

西瓜單手一招，掌心一道烏光猛然閃爍，光影交織之下，顯化一把巨大的鐮刀，有三個西瓜高下，刀身拉伸一抹驚艷的弧度，上有鏤空銘文，刀柄上也是密密麻麻的符咒，還有裸身男女，個個活靈活現，或是痛苦、或是歡喜、或是迷惘、或是忿怒，種種表情不一而足，還是真人拓印一般。這卻是修羅至寶，先天靈寶——冥獄鐮刀。

西瓜單手一揮，這巨大的鐮刀拿在手中好似鴻毛，絲毫沒有重量，嗤啦！一聲便將虛空斬破。西瓜想也不想，徑直走了進去。

這一步便已來到茫茫星空，西瓜左右一看，選定了方向，身形幾個閃動，便消失在星群之中。

面前慢慢出現一個星系，再朝裡邊兒深入，就見得九個行星緩緩運轉，圍繞著一顆火紅的恆星。

西瓜突然一皺眉，鳳眼一瞪，一道烏光自眼中飛射，縱起一道狂飆，瞬間掃過面前星空。

轟隆隆！一陣爆響，漫天金光從虛空冒了出來，與那烏光撞在一起，便連連炸響，數不清的隕石、小行星在爆炸中化作了漫天塵埃。

西瓜輕輕吹了口氣，方圓十萬里狂風大作，一下將塵埃掃蕩乾淨，金光、烏光都自湮滅，卻出現了十八個人影盤坐空。

十八人都是光頭，腦後佛光大盛。

當先一人上前一步，道：「西瓜公主？卻是少見。」

西瓜冷笑一聲，卻有別樣顏色，淡淡說道：「十八羅漢齊至，你娑婆凈土也是好事多為了。」

這和尚笑了笑，不置可否，「不知公主有何貴幹？」

「哪裡那麼多廢話！」

西瓜手中鐮刀一揮而出，一道弧光怕不是有萬丈長短，直直斬向十八羅漢。

「阿彌陀佛。」

和尚們齊齊誦一聲佛號，各自顯化頂上舍利，輝煌佛光照徹星空，陣陣異香飄蕩。

當先答話那人卻是十八羅漢之首——降龍羅漢，伸手便是一指，十八顆舍利連成一線，佛光聚攏成團，恰恰那弧光斬到，轟隆！一聲爆響，也未曾傷得和尚們。

便在爆炸之時，西瓜已然飛身上前，鐮刀舞成風車一般，沖入十八羅漢之中，好似虎入羊群，縱橫開闔，刀光閃爍。

冥獄鐮刀乃是先天靈寶，有無窮妙用，羅漢們也不敢硬碰，只得結陣自保，一時間人影翻飛，金光、烏光交相輝映，放煙花一般絢爛無比。

西瓜施個虛招，鐮刀到拖而回，刀柄徑直打向降龍羅漢。

降龍為十八羅漢之首，十五世修成得成正果，修為隨比不得西瓜，卻也高強，手中念珠朝前一投，兩掌一錯，重重掌影排山倒海一般涌了出去。

哪裡知道，漫天掌影卻是擊在空處，降龍定睛一看，哪裡有什麼西瓜？耳邊卻聽得一聲慘叫。

伏虎已然被鐮刀砍中，左臂齊齊而斷，一抹烏光死命朝體內鑽去。

降龍一看不好，自懷中摸出一朵菠蘿花，伸手便打了出去，也不再管，徑直扶了伏虎，摸出靈藥喂進嘴裡。

菠蘿花轉瞬膨脹，金光閃爍，朝西瓜當頭罩下。

「哼！就憑你們幾人也敢擋我？」

西瓜也自不急，默默念個咒語，伸手一指，一點烏光迎了上去，一下變鑽進花蕊。

只見得，大如天幕的菠蘿花肉眼可見的枯萎，葉片都自泛黃，花瓣也凋謝下來。

西瓜一提鐮刀，轉身便撲向十八羅漢，卻是想要都斬殺了去。

沒想到，那菠蘿花一個旋轉，猛然放射無量迦樓羅火焰。

「該死的大日如來！」

西瓜心神警兆，頂現一畝雲光，雲光中，那紅雲散魄葫蘆正緩緩旋轉，心念一動，便衝出一道紅雲幡，晃的一晃，遮天蔽日的紅雲紅砂流淌出來，迎上了迦樓羅火焰。

迦樓羅火焰乃是不動明王獨有，這不動明王乃是大日如來教令輪身，這一道火焰卻是大日如來親自施為，可不是密宗法王那小小法相可比，端的是厲害無比。

就見得虛空鼓動一個個肺泡似地，噼里啪啦一陣亂響，炸得星空震蕩。

西瓜元神震動，心知不是大日如來的對手，當下一橫心，逼出一口本命心血，一下噴在紅雲紅砂之上。

這紅雲紅砂得此一助，好似大補，轟然膨脹，將那十八羅漢也籠罩在內，炒豆子一般唰唰作響，飛快流轉開來。

西瓜默默念道幾句咒語，鐮刀一揮，打棒球似地打在紅雲散魄葫蘆之上。

嗖！的一聲，葫蘆電射而出，朝下方星球落去。

西瓜連連揮刀，好似舞蹈一般，道道弧光縱橫而出，她也不管打中未打中，徑直劃破虛空，迴轉幽冥去了。

半晌，一切平復，只剩下十八羅漢，個個都是狼狽不堪。只聽得虛空傳來一個無比宏大的聲音，「都自散去吧。」

「遵法旨。」

十八羅漢朝虛空合十一禮，化光而走，轉眼消失在星空之中。

卻說李靖，正默默矗立在茅山之下，手持捆仙索，頂現元屠、阿鼻，威風倒是威風了，可那識海之內，卻是火光撩天。

四面八方全是金光、火焰，李靖元神盤坐正中，身周顯化一圈五彩靈光，卻是他新近煉成的五行靈光，雖然阻得了火焰一時，卻也在火焰的炙烤下，慢慢消散，過不了多久，李靖便是身死魂滅之時。

前一刻還是睥睨天下，難尋一個對手，此時便有佛陀作祟，離死不遠。人生這際遇，端的是變幻無常。

天空一點星光閃爍，卻是一顆流星拖起長長光尾，墜落下來。

呼吸之間，這流星已到眼前，卻是直直朝著李靖而來。仔細一看，原來是被西瓜當棒球打了出去的紅雲散魄葫蘆。

這葫蘆一下飛臨李靖頭頂，卻突然頓住，自動揭開蓋來，衝出一面紅雲幡，晃的一晃，一點紅光朝下一落，便化入李靖體內。

靈台紫府，識海之中。

李靖正哀嘆連連，卻是命不久矣。卻見憑空紅光暴閃，無量紅雲紅砂悄然浮現，一下沖入金光火焰之中，緩緩流轉，便將火焰倒卷回去，一個擠壓，這差點兒要了李靖性命的火焰，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李靖慢慢睜開眼來，卻見頂上一個紅葫蘆緩緩旋轉，淡淡豪光灑落，說不出的玄妙。

李靖緩緩拿下葫蘆，在手中看了又看，仔細想想自己的遭遇，一個說不出的恐懼在心頭蔓延。

「卻是成了誰的棋子，怪不得自修道以來，便好運連連，還道是冥冥中自有神助，現在看來，也不知道被誰惦記著。一隻被操控的螻蟻，別說反抗，便是那對弈的雙方是誰，都是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