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大荒山
東極大荒山,無終嶺。
層層迷霧籠罩這個方圓千里的小島,終年不消,旁人便是用雷達也探測不到內中半點信息,卻是陣法之故。
無終嶺便矗立在小島東邊兒,下臨東海、上可攀天,無蹤無跡,是為無終嶺。
陣陣山風圍繞著聳入雲間的無終嶺,風力強健似刀,嗚嗚怪聲回蕩開去,終年不絕。
陡峭懸崖朝外伸出十丈有餘,便是摩天崖所在,常年積雪,寒冷無比,據傳,內中更有萬載盤古玄冰,只是,無人能取罷了。
摩天崖之下,無終嶺之後,卻是一個美麗的山谷,寒風被懸崖擋住,海洋上的暖濕氣流吹拂到山谷之中,卻是四季如春,植物繁茂,此地名為青靈谷,取意『東方青木、天地之靈』。
青靈谷的確是一處桃源妙地,天地靈氣濃如實質,奇花異草遍地都是,珍稀靈獸四處奔走。
山谷西側,人為開鑿了一個山洞,內中桌椅齊全,皆為石制,簡樸精美。此地便是綠袍老祖居處。
這老妖怪正盤坐山洞之前,默運玄功,頂上三尺有一晶亮珠子,大如拳頭,通體碧綠,彩光飛濺,緩緩旋轉之中,一股攝人心脾的寒意傳來。這方圓百丈之內,連一個活物都不該靠近。
卻說六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綠袍跟著靈虛子到得此處,卻是沾了天大的光,靈山寶地隨意選用,珍稀靈藥取之不竭,他這一身法力飛快恢復,玄牝珠也已然再次凝練出來。
緩緩呼出一口濁氣,頂上玄牝珠一閃而沒,落入靈台紫府溫養,綠袍收了功法,慢慢睜開眼睛。
把手一揮,洞中一個怪物爬了出來,好似一個丈余長短的蠶蟲,只是卻有鱗片零星散落在身周,在那七寸之處,還有兩對翅膀。
怪物蹣跚而來,動作顯得有些僵硬。
六年時間綠袍大都行功煉法,卻是沒有空閑好好祭煉這銅山縣得來的怪物。
其實,這蠱毒祭煉法門也是極為麻煩,蠱物用途不同,也有不同的祭煉方法。
便說綠袍那成名法寶——百毒金蠶蠱,只需將其中蠱王煉化神智,化出一絲神念駐留,便可操縱所有金蠶。若是想要對每一隻都如臂使指,則可以陣法煉製,或符咒串聯。再不濟,也可每一隻都分化一絲神念駐留,只是這般消耗太大,卻不為人所取。
只是這妖怪有些特別,乃是六翅金蠶與羽蛇的雜交後代,其為人看重之處,便在於一聲金剛不壞的皮囊,當年張虎以化血神刀也難以切開。
若是將整幅皮囊煉化,用途卻是廣泛,或是煉製道袍,或是凝練兵刃,都是一等一的異寶。
加之這妖怪內含極寒陰毒,中輕則神智不清、淫慾纏身,重則當場散去三魂。
綠袍乃是用蠱的行家,當然明白這妖怪的珍貴,自然不肯隨隨便便浪費了材料,是以,一直只是慢慢煉化神智,絲毫不敢強行轟殺,只怕這皮囊失去了靈性。
今日功課已到,綠袍正要入往常一般煉化這妖怪最後一點神智,今日功成,則進了一大步,只等將真元流遍妖怪全身,再化入自己神念就是了。
指間一點幽幽綠火冒了出來,綠袍屈指一彈,綠火抖動一下,飄飄蕩蕩的沖入妖怪嘴裡,沿經脈而上,直直進入腦中,慢慢灼燒。
「綠袍道友。」
此番正在行功,靈虛子卻是前來探望。
「道友稍帶,我這便要大功告成了。」綠袍招呼一聲,伸手貼在妖怪腦袋上,碧光一閃,妖怪突然吼叫一聲,隨後,那四顆眼珠子漸漸失去光彩,等到全然一遍死灰,又突然冒出點點綠光。
綠袍趕緊摸出一張玉符按在妖怪腦門兒上,真元勃,一下湧入靈台紫府,將一絲神念駐留其中,這才退了出來。
「大功告成了?你怎的眉頭緊皺?」靈虛子見他並無喜色,是以問道。
綠袍搖搖頭,疑惑道:「卻是奇了怪了,我怎的未曾尋見寶貝的內丹?」
靈虛子也是摸不著頭腦,他雖然修為高強,可於蠱毒之道,卻是知之甚少,猜測道:「許是你不小心煉化了?」
「不可能!」綠袍斷然道:「我一聲修為有一半兒在蠱毒之上,怎會連內丹都分不清楚?」
「我就說讓我用兜率紫火幫你,你偏不幹,這會兒摸不著頭腦了吧。」這些年靈虛子與他頗為熟稔,倒是言辭不諱。
「你懂什麼?你那兜率紫火乃是太上聖人獨有,最是純陽無比,若是沾上半點,我這寶貝的一身陰毒豈不廢了?」
「好了好了,我卻不與你抬杠,這是有正事兒找你。」靈虛子正了顏色。
「宗主要見我了?」綠袍頗為期待的問道。
靈虛子緩緩搖頭,「宗主有吩咐下來。」
綠袍一臉的失望,「以前就常聽說宇宙六怪的名頭,沒想到轉世之後來了運道,也能在這樣的人物手下做事,卻沒想在此六年,連宗主一面都沒見到。」
靈虛子笑道:「宗主是何等人物?此時正值閉關,卻是沒得空閑。不過你也不必心急,我們修道士天長地久,早晚能面見宗主,聆聽**。」
綠袍點點頭,笑道:「說起來這大荒山真真是一塊寶地,我來此六年,蒙宗主恩德,竟然一舉凝練玄牝珠,修成了第二元神,這在前世,簡直不敢想象。」
靈虛子笑道:「這有什麼。天下之大,仙家妙地多了去了。呵呵,我便告訴你一點兒秘辛。」
「哦?」綠袍連忙問道:「是何秘辛?」
「盤古開天你知道吧?」
綠袍翻個白眼,理都懶得他。
「呵呵。」靈虛子一樂,忙到:「你莫惱,且聽下去。——盤古開天,清氣上升,濁氣下沉,始成洪荒大陸,這大陸卻是一塊整體。」
綠袍鄙視的看著他,「你卻拿我取樂,抬頭便是漫天星空,我們居住之地也是一個圓球,你卻說什麼一塊完整的大陸?」
靈虛子高深莫測的笑笑,「就知你會不信,難道你不知上古大戰么?」
「什麼上古大戰?」
「便是商周之時,闡截二教,為立封神榜,傾盡全力,大戰一場,就連幾大聖人也自出手,那叫一個慘烈至極。」
綠袍點點頭,「這卻是有傳聞,玉清聖人便是大戰之後,退隱清微天玉清境。這崑崙派的玉虛宮還在那挺立呢,該是做不了假。」
「你可知那最為激烈的一場爭鬥便是萬仙陣一役,太清聖人、玉清聖人聯合西方兩位聖人,一同與上清聖人爭鬥,只打得是天地變色、日月無光。後來,這一塊完整的大陸便被打成了四塊,稱作四大部洲。」
「四大部洲?這也與我們今日情景不符啊?」
靈虛子搖頭晃腦,得意道:「這卻還沒說完。自封神大戰之後,天地神位有所依歸,三教都自安靜下來。西牛賀州崇尚佛法,有西方教兩位聖人庇佑;北俱蘆洲窮山惡水,全都是些魔物,北極真武盪魔天尊常年駐紮,清掃魔物;東勝神州乃是道門治下,人人安居樂業;唯有南瞻部洲,教義不一,人人貪淫樂禍、好殺好爭,列國紛爭、死傷無數,那崇山峻岭之中,更有妖怪盤踞,為禍一方。佛主釋迦有感世人疾苦,沉淪欲孽不可自拔,便傳下三藏真經,以作渡世濟人之用。」
綠袍道:「便是那玄奘西行,心猿護法的事情么?我也自聽說了些。」
「呵呵,你既然知道,怎不知這心猿乃是五彩神石所化,手中如意金箍棒乃是聖皇大禹的法寶,又是師從西方准提聖人,一身修為深不可測。一路向西,著實打殺了不少妖怪、魔頭,卻因為南瞻部洲乃是四大部洲最為脆弱的一塊,便在連番大戰之中粉碎了去,演化如今你我頭頂的星空。」
「何以南瞻部洲最為脆弱?」
「只因上古洪荒之時,先天神明連連大戰,皆是生在此地。夸父追日、后羿射日、刑天舞戈、蚩尤窺天,等等等等,哪個不是神通廣大之輩?這一打起來卻是災禍連連,以至大陸地脈崩潰,封神大戰之時,又受了上清聖人的誅仙四劍的劍氣,等到玄奘西遊之時,哪裡還受得起心猿場場大戰,這便徹底粉碎,化作漫天星辰,你我立足之地便是浩瀚星空一角而已。」
這一番話,直說的綠袍瞠目結舌,有心不信,卻又找不到紕漏之處,只是默默無語。
半晌,靈虛子一拍腦門兒,「宗主吩咐你我前往中土一趟,我卻還在這兒與你閑話,罪過了。」
「哦?」綠袍道:「可知何事?」
「嘿嘿。」靈虛子怪笑兩聲,「你不是一直想見見血神傳人么?我這便去尋尋他的晦氣。」
綠袍皺起了眉頭,「聽你說這人現在很是厲害,已然修成天仙,你我是對手么?」
「你怎的轉世之後這般膽小?哪裡還有一方霸主的豪氣?」
綠袍有些訕訕。
靈虛子又道:「你也不必擔心,此時他正自顧不暇,宗主神機妙算,已然有了對策,你我只要照辦便是了。」
綠袍自山洞取了百鬼夜行圖,這寶貝卻是讓修為完好了。又帶了些靈藥,一下跳上妖怪背後,說道:「這便走吧。」
「你帶這妖怪作甚?」
「我已將它祭煉通靈,索性也是一分戰力,面對天仙,你我還是謹慎一些為好。」
靈虛子點點頭,「也不無道理,我們這便走吧。」也自跳上妖怪後背。
綠袍心神一動,妖怪駕雲而起,緩緩飛向天際。心頭卻有點疑惑,「怎的這寶貝腹中有一股純陽之力?莫非是內丹所在?卻是奇怪。」當下也未多想,只等迴轉在好好研究,殊不知,這番出門兒,多半是回不來了。
卻說這兩人一路駕雲而去,又自談些上古奇事,綠袍早就把剛才那一茬兒忘了個乾淨,還以為這洪荒凶怪雜交的物種,自有些特別的地方。
張虎在這怪物體內潛伏六年之久,幸虧綠袍在外潛修玄牝法門,並沒有全力祭煉這妖怪,這才給了張虎時間,他也在怪物體內潛修,那乾元火靈珠早已經被他煉化,縱然以他游屍的法力還不足抵禦內中火力,好在有化血神刀這一至寶,恰恰便是玄陰屬性,正好壓制乾元火靈珠的純陽真火。
張虎將火勁緩緩吸收,玄功運轉,流淌全身,殭屍至陰至煞之體,少不了有些陰毒,這番得了乾元火靈珠的純陽真火臂助,卻是全然煉化,一聲修為已然逼近『不化骨』的境界,假以時日,便是『赤地千里』的真正旱魃。
更不用說它還有化血神刀在手,自身修為增長,有所謂水漲船高,神刀之力更是能揮各七八成,若是現在與這妖怪狠斗一場,想必破開它那一身堅硬的皮囊,是全然沒有問題的。
這妖怪原已將乾元火靈珠煉化通靈,自身內丹便寄存在其中,此番被張虎煉化,便連內丹也一塊兒吞噬了,卻是對這妖怪瞭若指掌,比之綠袍著實高出不少。
張虎將妖怪體內部分經脈佔據,卻怕引起懷疑,只是煉化了心脈部分,勉強能知道些外間的事情,方才正是聽到了靈虛子與綠袍的對話,不過斷斷續續,上古奇聞也知道了些,關鍵卻是聽到「血神傳人」四個字,張虎心神大定,日思夜想怎麼逃出去,卻不想人家這便送貨上門,著實是機緣巧合,僥天之幸。
將神念分散到已然煉化得妖怪經脈之中,調呼吸、定心神,化血神刀出鞘,靜靜等待時機。張虎打定主意,卻要一擊必中,立時斬殺一人,也好替師傅解圍。
張虎這一番遭遇卻是險之又險,能被靈虛子這樣的高手尊位宗主的人,其實力深不可測是可見一斑。幸好這妖怪乃是天生異種,一聲皮囊混沌一塊,只要不氣息外露,內中一切,旁人半點也不知曉,而那宗主正值閉關,心神全在自身,也未心血來潮算上一卦,否則,便是一百個張虎也逃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