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禍端（上）

大道演化混沌，生神人盤古，開天闢地之後，這才有了洪荒世界，青冥地府。

只是大道變遷，萬物生靈常有煩惱爭鬥，便是聖人也不可免俗。幾番震動三界宇宙的大戰下來，這洪荒大陸也被打成了幾塊，尤其那南瞻部洲成了碎片，化作漫天星辰。

且不說這地上之事，單講那雲層之上，金闋天宮。

天地有限，而萬物生靈之**無限。

遙想上古之時，三界能人輩出，女媧氏照拂妖族，各類妖精山怪興盛一時，更有那帝俊、東皇二人，生於太陽之上，得先天離火精華，法力無邊、神通廣大。帶領族人登上不周山頂，尋到了那雲層之上的天界，便使眾妖大興土木，再以無邊法力加持，成就天宮勝景，得享妖皇大位。

只是，天地破碎，玄黃精血外泄，還有數不清的先天神人出世，尤其以五行魔神最是厲害。

先天神明自持法力無邊，那別樣生靈都不比自己金貴，只是充作奴隸一般，任打任殺、予取予奪。

帝俊、東皇榮登天宮，勢要統管三界，做個真真正正天皇上帝，見得大地之上儘是不停令旨的先天神明，又怎能干休？

與是幾番征討之下，互相仇怨滔天，水火不容，終於引發曠世大戰。

夸父逐日，后羿射金烏，共工怒觸不周山，刑天舞干戚……數不清的神話傳說、悲歡離合。

可惜，先天神明不通禮法、不明道理，都是狂妄不羈之輩，自然調度失靈、步調混亂，難以凝成一股力量。

最終，卻是被妖族大肆殲滅。好好的天地鍾靈，卻成了昨日黃花。

不過，妖族也未能佔到便宜。各方強人也都幾乎戰死，縱然慘勝，卻也對天地三界失去了控制力。

刑天氏秉承宇宙寂滅之氣而生，最是戾氣深重、好勇鬥狠。而他手中兩把干戚，一者為盾、一者為斧，卻是那因開天闢地而破碎的盤古斧的碎片所化，因緣巧合被刑天得來連成法寶，卻是凌厲無端，煞氣縱橫。

刑天氏便是以此神兵，將那本就重傷未愈的帝俊一舉斬殺，而那東皇早在大戰之時就死於眾神圍攻之下，至此，妖族一蹶不振。

女媧氏創造的人族便得了氣運，有幾位聖人扶持，自身又是女媧氏根據盤古大神的身體創造，乃是先天道體，備受大道青睞，便一舉奠定了三屆霸主的基石。

如今的雲層之上，卻是罡風凌烈、蝕骨**，便是等閑天仙也難以承受，而在此之上，卻有雷火轟鳴，比之那罡風更勝百倍，卻是當年大戰引起天地靈氣劇烈衝擊演化成如今這個樣子。所以說，這天界，不是那麼好闖的。

後來有玉清聖人出手，將一干罡風雷火都自封鎖，再將天宮玉宇搬到罡風雷火之上，一來聖人無為，只是等靈氣自己演化平復，二來也算為天宮留個天然了的禁制保護，卻是兩全其美、

若是神通無量或者得了天庭諭旨護身，自可穿越罡風雷火、層層禁制，一窺天宮全貌。

卻是宮闕綿綿，延伸不知幾萬里，全是瓊樓玉宇、鎏金華彩、祥雲環繞、瑞氣飄搖，妙音陣陣、異香撲鼻，似乎，都看不到盡頭。

而那層層妙境之間，有七彩霞光分隔，分作三十三層天界，這便是天宮全部所在。

別的不提，單說那三十三天最高、太昊天，卻是凌霄寶殿、瑤池神山所在。

那凌霄寶殿極其廣大，煙雲繚繞，上無穹頂，無盡星光直直灑落，靈氣充盈無量。這星辰卻是不比人間。

人有穴竅，天地亦然。

地之穴竅便是龍脈蜿蜒，天之穴竅便是三百六十五顆主星，才乃開天闢地演化出來，別的星辰與之相比，便如頑石一般毫不起眼。

當年李靖在人間時，為了調節仙府靈氣，曾經引動上天星辰投射星光下來，但是，就是那整個人間星辰的靈氣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任何一顆主星。

仙雲飄飄、瑞氣浮香。轉過座座樓台便能見一處神山聳立。

此山非凡俗之山，卻不是那泥土山石構成，而是都由靈氣凝結固化而成，說起來，這本身便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天材地寶。

想那名震三界的法寶——翻天印，之所以威力無窮，除了乃是玉清聖人親自煉製之外，其原身也是來頭不小。卻是那被共工撞踏的一截不周山。此山乃天地支柱，通體由靈氣凝結，本身便是不可多得的異寶，再加上玉清聖人妙法，如果不是威力無窮，那才是怪事兒了。

卻說那神山也是籠罩在祥雲之中，都是看不真切，只有頂上一輪金光照徹天地，甚是威嚴隆重。

數不清的仙草奇花遍布山體，認不全的珍奇靈獸棲息其中。

一排排長得看不到盡頭的寶玉石階綿延而上，直直通向金光閃耀之處。

此時的瑤池聖殿卻是公門緊閉，四處宮娥、力士也是遠遠避開，有金甲天兵守護各個旁門、偏門，等閑不可靠近。

昊天上帝高坐寶殿之上，此地並非凌霄寶殿，卻是王母後宮，便沒了那許多威嚴，只是穩坐蓮台，仍然華貴不已。

身旁王母也自坐於蓮台，夫妻相對，卻也有些愁眉不展。

王母面色悲苦，嚶嚶哭道：「我兒命苦，先是被你生生奪去修為、貶下凡間，離境百世輪迴，好不容易還清孽債、重修仙道，我只道總算有點兒盼頭了，哪裡知道那黃泉真人又自出世，如今還法力大進，迴轉幽冥。我兒怎的又攪進其中？！幾方勢力蠢蠢欲動，只怕一個不好，便是形神俱滅啊……！」

昊天上帝眉頭緊鎖，不耐煩道：「好了好了，朕當年也是回護孩兒，想那人間不過廢墟一片，自然無甚危險，這才將她送往，又哪裡料到今日了？那黃泉真人出生混沌，當年便是神通廣大，你我都難以企及，他的算計只怕只有幾位聖人能推算出來，你卻來怪我么？！」

「不怪你怪誰？！」王母哭道：「不是你將女兒打下凡去的么？！」

昊天上帝也是大怒，四面運氣翻滾而動，似乎受不了這位天地至尊的威嚴。「你當我想么？！那可是我們親骨肉！我便真箇無情無義么？！」

見王母滿臉辛酸，許是憐惜妻子，昊天上帝終是收了怒氣，嘆道：「哎！都是命啊！誰我坐了這勞什子玉帝呢？」

此話王母卻是不解，奇道：「你乃昊天上帝，統管三界，令旨一下仙神都受驅使，怎的還保護不了自家孩兒？！」

「你卻以為這位置真那麼好做？」昊天上帝凄涼一笑，若是眾位仙家大臣看見，卻是不知作何感想。「不要看這無邊勝景，便以為我們真就是至高無上。不要忘了，這頭頂上，還有幾位聖人看著。你我貴為玉帝王母，在他們眼裡，也不過是螻蟻而已。」

「此話卻是何意？」王母心中驚訝，卻是忘記了悲傷。

「哎！」昊天上帝嘆息一聲，「也罷，我今日便與你分說，以免將來誤事。

三界大位受我掌控，看似權勢滔天，實則金玉其表而已。便說這漫天神明，都是出自截教，若是上清聖人符旨一下，我便還指揮得動么？還有那眾位仙家臣工，也大都出自闡教，或者三清門下。他們所尊奉的乃是三清符旨，卻並非我這玉帝的聖旨啊。」

王母不解，問道：「你乃道祖親封，誰敢抗旨？」

昊天上帝搖頭道：「道祖演化一切，自是滾滾向前，不會對誰偏私半分。此時你我氣運猶在，自然受大道護持，若是他日氣運不在呢？便以免不會被取而代之么？

你也不想想，當年那心猿大鬧天宮，以你我混沌鍊氣的法力，殺他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我怎就忍耐了？全因為他乃聖人之後，而且乃是佛門氣運關鍵所在，我是不想摻和這趟渾水而已！

你我子女都是天生神通，心高氣傲、任性妄為，每每不聽教誨、私自下屆、甚至還私定終身，你卻說說，這不是為我天家蒙羞么？如此一來，你我威嚴日減，氣運衰竭，到頭來還不是死路一條？！」

「你是說……？」王母眼中閃過神光，卻是想通了不少事情。

昊天上帝揮手打斷她，自顧自的說道：「我將她們囚禁，卻是希望孩兒們靜心修持，碧瑤出去闖禍；至於小七失配凡人，還生下骨血，你可知她那夫君是誰？」

王母滿臉疑惑的搖搖頭。

昊天想了想，道：「罷了罷了，你不知便算，此事容后再為你分說。總之都是些敏感人物，不應去招惹的。我將她打入凡間，讓她再造仙基，卻是要斷了這層因果，以免災禍重重。」

「那麼小九呢？」王母追問道。

昊天搖搖頭，「當年小九私自下凡，按說雖然有罪，但追去修為、打入凡間卻是重了些。不過，你便忘記了那托塔天王？」

王母想了想，道：「自然不會，這李天王可是親自來找我求親的，想將小九嫁與他三子哪吒。」

「哼！」昊天冷笑一聲，「這個老匹夫心思狡猾、蛇鼠兩端。當年還是凡人之時，見殷商勢大，便以為不至滅亡，就不願歸周。但是為防萬一，卻是傷害他那兒子哪吒，讓其投身西周，於是兩邊押寶，也不至於賠本兒。後來果然，殷商滅亡，姜子牙派人相救於他李氏滿門，自然順水推舟的歸順了西周。」

「哦？」王母皺眉道：「他還有這等心計？」

「你便以為他是傻瓜么？」昊天嘲諷的笑笑，「你看如今這情勢還猜不到么？李靖自己拜了燃燈，大子金吒拜於文殊，二子木吒拜於普賢，都是靠近佛門。而那三子哪吒，本就是道門之下，李靖自然讓他繼續跟隨師傅，如此一來，又是兩邊兒押寶，不管最後結果如何，他李家總不會香火斷絕。」

王母面色一肅，眼中歷芒閃爍，「原來如此，那這老匹夫卻是還想扯上我們，以全他李氏氣運。」

「不錯。」昊天笑道：「朕得道混沌，豈是他可算計的？便將小九打下凡間，一是為了避禍，二來也可讓她再紅塵歷練，不要走幾個姐姐的彎路。」說到此，臉色又是一變，「哎！哪裡知道那黃泉真人也自轉劫人間，如今卻是拜入他的門下，陰差陽錯的攪入因果之中了。」

王母也是心中擔憂，急道：「如今可怎生是好？」

昊天沉聲道：「也只有先等待時機，再將她接回來。如今佛門欲全教義，必然推行三世**，讓彌勒佛降生人世。如此一來，道門自然不會答應。再加上一個黃泉真人窺視一旁，企圖趁亂而上，一舉成就混元道果。這形勢，簡直是亂到了極點，牽一髮而動全身，我們不可做了出頭鳥，以免遭了劫難。」

王母大驚，「莫非佛門要推動教統之爭，演化量劫？！」

昊天上帝緩緩說道：「西方而為聖人雖然已得正果，但終究是歸於旁門，並非三界正統。他二人豈可甘心？卻是想以過去、現在、未來，涵蓋時間長河，與三清抗衡。所以說，此次量劫怕是波及甚廣，比之封神大戰還要可怕。」

「啊？！」王母驚道：「那你卻有了對策么？」

昊天頹然搖頭，「卻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大不了，我便向道祖請辭，你我還回去做道童，侍奉他老人家，雖然清苦，卻也安全。」

王母沉思道：「如若不然，也只能如此了。只是，幾個孩兒……？」

一股威嚴無量的氣勢陡然從昊天身上瀰漫開來，雙眼怒視蒼穹，這一刻，那統御三界的帝王氣象全然顯露，只聽他沉聲道：「若是事不可為，我便拼上億萬年吞吐苦修，也要保你們母子周全！」

……

卻說乃無盡幽冥之下，有黃泉潺潺流動，內中魂魄掙扎不休，演盡一切光怪陸離。

世人哪裡知曉，便在這最為陰濁的黃泉之下，還有一方妙境所在。

時光飛逝，李靖一干門下都在這滌心湖中安頓下來，十年苦修，卻是個個修為大進，敢得上人間千年一般，只是，比起那些上古勢力而言，卻也是不夠看的。

十年時間，開始的欣喜、好奇、驚訝也都自平復，只剩下一心苦修而已。

李靖已然煉化紅雲散魄葫蘆，內中雲砂失去了紅雲老祖的元神寄託，也自返本還源，恢復成晶瑩透明的樣子，一經傾倒流淌，宛如天河星辰一般炫目。只是，這美景之中，卻是無量殺機。

李靖以兩儀玄光祭煉之後，這內中雲砂更具陰陽之力，聚，則堅如金剛；散，則柔似春水。聚散分合都是妙用無窮。

寶鼎山四周方圓千里成為了禁地，李靖以全部神通催動乾坤鼎，女娥融合三魂，卻是不許任何人來打擾。

老桃花無心修為，正好處理一干雜務。眾弟子都落得清閑，也是苦修不止。

江哲本是一心向道之人，如今這妙境之中靈氣濃重，自然更不肯浪費光陰，早早便閉關而去，一心煉法，想要匯聚散化在宇宙各處的神劍靈魄，以求返本還源，成就神通。

青竹得了兩件法寶，都是慈航道人當年的密寶，那楊柳枝被李靖以符咒鎮壓，溫養在青竹靈台，以求元神溝通，也好操控自如。而那羊脂玉凈瓶更是被李靖以**力震散內中慈航道人當年留下的元靈。

如今李靖的法力直追冥河老祖這個級別，雖然現在修為還不穩定，並不能勝過冥河，但是，比之當年的十二金仙卻是高出不少，煉化這區區法寶，自然輕鬆自如。

其他若干搶奪而來的法寶也被李靖一一煉化，有的更是加入了這妙境中儲存的天材地寶，威力更勝之前。

確保弟子們都有足夠資本之後，李靖這才開始閉關，一舉融合女娥三魂，也好讓她恢復真身，假以時日兩人都自恢復神通，也可笑傲三界了。

只是，山中歲月甚是枯燥乏味，日復一日的功課也不好受。

便說這李靖第三子，李玄通，此子最是飛揚跳脫，一刻也安靜不下來，這滌心湖妙境雖美，但看得多了也是乏味。

如今父母都忙著煉法，自然想尋點兒樂子。

這一日，不知怎的，卻是突發奇想，要去看看大海，玄通心想，那人間大海已算廣闊無邊，但是這幾大部洲比之地球大了無數倍，相應的，這海洋定當更加廣闊才是，也好玩耍。

大哥、二哥都自用功修行，自然不會跟他胡鬧。玄通也是聰明，既然他兩不去，那索性就瞞著他們，以免消息走漏，平白錯過機會。

於是，這傢伙便央求心腸最軟，也是更他最熟悉的碧瑤帶他出門兒。

碧瑤心想也不是什麼大事，況且手中法寶多多，出門兒定是不會吃虧才是，加之自己也是行動，便應了玄通。

兩人瞞著大家，都自出了妙境。

天地三界乃是三個不同空間，並非一個橫截面上的三層，或許天在地之東，而幽冥又在地之北，空間依然不是凡人認識的三位立體，卻是難以測度。

便是從黃泉出來，可以直接到幽冥地府，亦可回到人間地面。

碧瑤、玄通這一大一小踏出滌心湖妙境，便演動仙法，一路直上地面，卻是到了東勝神州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