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黃泉真人
氤氳殺氣瀰漫蒸騰，十萬裡外的連綿山峰都籠罩在無量肅殺之下，天地一片銀裝素裹，冰冷之中，透出幾分別樣的絢麗。
「不愧為上古神劍，如此殺氣，我等相隔十萬里之遙也是感受的真真切切。」碧瑤不無讚歎的說道。
李靖微笑點頭，「碧瑤修為進步，眼光也自不同了，呵呵，今日為師便考考你，你便說說這其中有何玄妙？」
「是，老師。」碧瑤應聲上前，其他弟子都是微笑注目，卻是一副攜手求道、其樂融融的畫面。
默默思考一下，碧瑤緩緩說道：「世間劍氣莫不以凌厲為第一要旨，此為陽剛一面，其二便要有無上劍訣配合施展，此乃陰柔一面，兩者相輔相成，也是暗合兩儀之道。但我此時見大師兄的劍氣，已然鍊氣成丸，分明已到自成一體，生生不息的境界。」
眾人都是點頭，抬眼一望便知，無量殺氣瀰漫，但卻隱隱圍繞中央一個銀色光球不斷變幻，那光球，定是江哲劍丸所在。
碧瑤接著道：「不過，這卻不是重點。大師兄乃神劍靈魄轉世，生生不息的境界對他來說也不算高妙。此時看這劍丸一張一弛，伸縮有度，彷彿一顆心臟的跳動，變化之中，蘊含無上至理，已然有了靈光本質。而且，那光球之上銀芒閃爍，彷彿無數跟細密鋼針聚在一起，可見這劍氣凝練至極。大師兄果然天資卓越，本體乃是神劍之身，他卻硬生生將本體煉化，把劍氣演化成靈光一般的法力，剛柔並濟，舉手投足之間再無陰陽之分，依弟子愚見，怕是劍道極致了。」
「哈哈哈哈，說的好。」李靖聽的高興，讚賞道：「卻是算得上劍道極致。我且問你們，何謂劍道？」
塗山微笑答道：「弟子曾聽說盤古大神開天闢地的故事，說是盤古手持一面巨斧，硬生生一斧一斧劈開了混沌。弟子想來，大道至簡，超凡入聖之後不帶絲毫煙火氣，微微動作都在大道至理之中。如此說來，盤古那般生硬的劈砍混沌，當然與樵夫砍材不同，這其中必定包含至理。依弟子短視，恐怕，這凌厲斧刃剎那間破開混沌，這便是無上劍意最為直接簡單的演示了。」
「恩。塗山說的不錯。劍道以堅定道心御殺戮之器，終歸是落了下乘。只是，此法也是由大道演化而來，自有其長處所在，便是那股無物不破的氣勢。所以，劍修之道，最重劍意。如今江哲閉關有成，想必是融合了前世神劍的靈魄，這才能將劍身煉化，成就靈光一類。等到日後他功法大成，將散化在宇宙角落的所有神劍靈魄都自吸納融合，這靈光便能演化成為師所創，衍道法門中的庚金一道，最是凌厲剛猛不過。」
李靖話音剛落，只見遠方那枚銀色光球宛如太陽般徐徐升起，帶動四面殺氣流轉迴旋，都自歸入光球之內。
上升的同時，這光球還在有規律的收縮膨脹，好似心跳一般玄妙無比。
李靖突然皺起眉頭，「有人闖我滌心湖妙境？」
此言一出，弟子們都自警惕，一下四散開去，神念朝四面探索而出，地毯勢搜索著島嶼各處。
正在此時，那枚招搖天地的光球已然升到最高峰，陡然急速旋轉開來，一道頂天立地的龍捲風出現在周圍，天地靈氣發瘋似的湧入其中，幾個變化就被劍意靈光打散，也自融入其中。
不多時，妙境上方的黃泉河水突然激蕩幾下，一個聲音傳了進來，「貧道太白金星，求見黃泉真人。」
這卻是外人叩門之故，滌心湖妙境雖然自成天地，但歷經終究未到聖人境界，這天地還不能如同三清聖人演化的妙境一般獨立存在，也只能算是個小千世界，最多，是極為高妙的小千世界。
千世界乃是大千世界的分支，便如樹枝與樹榦一般。任何小千世界都不能脫離大千世界而獨立存在，所有，這滌心湖妙境便在黃泉之下。
而三清聖人演化的天地，卻是獨立存在，與大千世界似連非連，法力不到，怎麼也尋找不到門徑。法力足夠，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破開空間壁障，直接穿行而入。
所以，只要有心人注意觀察，卻是能找到這滌心湖妙境，反正黃泉河不會跑，滌心湖總在黃泉之下。只是，沒有李靖的允許，除非對方有十倍於他的法力，不然是闖不進來的。
而且，話又說回來，黃泉河無頭無尾，奇大無邊，卻也難以找到滌心湖妙境的入口。否則，千萬年前，冥河老祖早就跑進來了，哪裡會有今天。
「太白金星？」碧瑤皺起了眉頭，「師傅，此人乃是我父皇心腹，也不知他上門何事。」
李靖點點頭，「不妨事，且先晾他一晾。」
這個時候，那團銀光終於吸納了足夠的天地靈氣，漸漸平復下來，周圍的龍捲風柱也消失不見。
銀光猛然放射極為耀眼的光芒，好似萬道鋼針齊齊刺向眼球，一干弟子都是天仙修為，也是覺得刺目難當。
不過，這只是一瞬，轉眼即逝，銀光猛然流淌開來，彷彿天河倒傾，一下落到廣場之下，化作江哲身影，依然是劍眉星目、器宇不凡，只是，那股蘊藏在眉目之間的孤傲凌厲之意已經消失，卻是一臉的平和之氣，倒是還個修道人的樣子了。
「拜見師傅。」江哲徑直拜倒在李靖身邊。
「好好好，起來吧。」李靖見他光華內斂，不似以前那般鋒芒畢露，這卻是道行大進的徵兆，自然心情大好，如今這弟子之中，總算有個拿得出手的人物了。
「這第一件事已經了了，你們便隨我入內，還有第二件事。」
李靖說著，徑直朝大殿走去，弟子自然跟隨其後。
「時至今日，你們跟隨為師多年，都是忠心耿耿，為師如今法力大進，明了前世，便與你們分說一二。」李靖自是盤坐雲床，現了頂上雲光，內中乾坤鼎緩緩旋轉，微微發出陣陣磨砂之中。
「弟子等聆聽教誨。」眾人齊齊一拜。
李靖說道：「天地開闢之時，混沌演化陰陽二氣，陽清上升為天，陰濁下沉為地。天之上乃是天界，天之下地之上乃是人界，地之下便是幽冥，此乃天地人三界劃分。
盤古開天身隕，肉身在這大地之上，演化萬般生靈。元神則一分為三，結合天地玄黃精血，開天闢地功德金光，成就三清祖師，混元大道。
而那開天闢地的盤古大斧，卻也在與混沌碰撞之中碎裂，分化成盤古幡、太極圖、誅仙劍圖、混沌鍾，三件法寶。此乃三界重寶，都有莫大威能。盤古幡能射混沌劍氣，無物不破；太極圖分地火水風，沉澱能量；誅仙劍圖自不必多說；混沌鍾卻是定周天星辰，演化時空。
起來，世人只知道大四大重寶，卻是不知，還有一件堪比四大重寶的寶貝，也是在開天闢地之時出世。」
「父親，莫非便是您執掌的乾坤鼎？」玄通性子急躁，連忙問道。殊不知，李靖有此一說定然已有所指，在場眾人哪個又猜不到？
李靖看他一眼，玄通心知自己打斷長輩說話，很是無禮，嚇得縮了縮脖子。
李靖笑了笑，接著道：「玄通所言不錯，便是為父手中的這乾坤鼎。
此寶乃是混沌生化之器，因天地開闢，便掉落下來。大道玄妙，此物一落到底，卻是掉入了幽冥之中的黃泉河裡面。
當時，這黃泉也不叫黃泉，本來就沒有名字，只是，天地開闢之後，萬物生老病死，諸多生靈死去之後便有陰魂浮出，卻是受到黃泉異力吸引，落入其中。漸漸的，黃泉為三界生靈所知，便有了這名字。
乾坤鼎落入黃泉之中，彌合的頂蓋滲入一絲黃泉靈氣，被乾坤鼎吸納，不斷溫養凝練，一量劫之後，誕生了一位生靈，便是那黃泉真人了。
此人出自黃泉，得天地生化之器孕育，乃是天生神通，法力無邊。加之黃泉中靈魂往來，此人見識廣博，也知法力在高不如道行，便寧心守性，一直閉關黃泉不出，靜修**，以待成就混元道果。
不料，隨著他法力日深，感覺那渾元大道就在眼前，卻怎麼也看不分明。直到有一日，後土娘娘闖入黃泉之中，兩人深談之後，黃泉才知，自己乃是陰濁孕育，天生至陰，兩儀偏失，若不是乾坤鼎神妙，他根本沒有誕生的可能，自然也不能修成混元。這卻是先天缺陷，彌補不得。
幾番思量之下，黃泉終於想出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那便是散化肉身、元神，投入六道輪迴之中，化身億萬，出入大千宇宙每個角落，一來是捨棄這至陰本體，二來卻是要從每一個細節觀察天地三界，師法自然，尋求那混元大道。」
話說到這裡，眾人都是隱隱明白，只是驚奇不已，便是真通也忍不住問道：「父親便是那黃泉真人的億萬化身之一？」
李靖和藹一笑，「不錯，我也是黃泉億萬化身之一。不過，這卻等下再說，卻說另一個化身，便是那冥河老祖。
幽冥之地本來獨有黃泉，只是，天地生靈怨氣深重，各種負面慾念受幽冥陰濁之氣吸引，慢慢凝結，卻是匯聚出一汪血海，而黃泉真人散化的一點元神烙印，便落入血海之中。
萬般晦氣凝結，陰極陽生之下，誕生了一位嬰兒，此人天生不凡，一出血海，手中便抱著一鞘兩劍，乃是萬般煞氣戾氣凝結的無上魔寶。
此人與血海乃是一體，加之此地利於修行，不多時，已經成長為一方豪強。而血海不斷孕育出生命，此人便將她們納入門下，喚作阿修羅，一直盤踞在這幽冥之中。
只是，黃泉真人的想法並非如此簡單。那億萬化身經歷無數紅塵磨難之後，卻是百川歸海，重新凝結成一，這才能衝擊混元之道。
於是，時間流淌之下，一個個分身都有奇妙際遇，也有修成神通之人，只是大道玄妙，機緣不足，都是胎死腹中，根本不能窺視大道玄妙所在。只有一個人例外，此人便是冥河老祖，他有魔寶護身，卻是一直存活，乃是那億萬化身之中，最為強大的一個。
我在人間一番際遇都是氣運極高，便是有他照拂，他卻是想讓我彙集五行煉獄神符，最後將我養成氣候，再出手將我吞噬融合，他便有了那窺視混元的機會。
只是，好在你們師娘，也就是後土娘娘女娥與我有緣，聯手之下，這冥河沒能得逞。
而且為師計算日久，終於在前日一戰，將其擒拿回來，只要以乾坤鼎洗去他的意識，便可將其吞噬歸於自身。」
「原來如此。」弟子們都是唏噓不已，才明白內中原來有這麼多的淵源。
「那麼父親便不叫做李靖了？應當是黃泉才對。」玄通卻是還惦記著這點兒事情。
李靖點頭微笑，「如今返本還源，自是黃泉。」
玄通皺眉道：「莫不是我們兄弟也要改名？我叫黃玄通？」
卻是神通微微搖頭，「三弟執著了，太上聖人借李成姓，我們便不能如此么？」
「哈哈哈哈。此言大秒，我兒修為有進，為父很是欣慰。」李靖笑道，「如今告訴你們前事，卻是有一點提醒。」
「請師父示下。」塗山拜道。
李靖道：「為何千萬年來唯獨為師我能修成天仙，重歸黃泉，莫非為師便比那些化身聰明萬倍不成？」
弟子們都是沉思。
李靖笑道：「非是為師天資多高，而是機緣二字而已。正因為天壽三千歲將至，這一量劫入滅，便有了一個超脫成聖的機會，而各方因果糾纏之下，推動為師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時間不多了，想必那彌勒佛也要降生人間了，佛門演化過去、現在、未來，要壯大教義，與道門三清抗衡，這一次量劫演化波及三界，形勢依然萬分嚴峻，而你等，包括為師與你們師娘，都在這量劫之中，今日與你們分說，便是要你們都自安分，全心求道，這才能有機會渡過殺劫，超脫量劫，得享清凈。可明白了？」
「弟子明白，定當謹記。」眾人都自拜倒。
塗山上前道：「師傅，那太白金星到來，弟子想他叩門詢問，做足禮節，當知不是來犯，我們若是閉門不納，外人還道師傅不識禮數，卻是不美。」
李靖笑道：「你之所想，我已然明白，只是，此時還不是見他的時候。塗山，你便與碧瑤一同外出，告訴那太白金星，就說他之來意我已明白，只是時機未到，不敢亂了天數。」
「師傅！」碧瑤急忙說道：「若是他要我返回天庭又該如何？」
李靖擺擺手，「不必著急，你可只說還要侍奉為師便是了，今日起，你便捧劍。」話音一落，李靖大袖一翻，內中一點烏光閃過，落入碧瑤手中，卻是那一鞘兩劍的元屠、阿鼻，化身三尺，安靜的躺在她手中。
「都下去吧。」李靖又閉上了眼睛，入定而去。
碧瑤還要再說，卻吃得塗山拉住，只好隨他走了出去。
「你怎不讓我求求師傅？！若是父皇派天兵擒拿，我不是只能回去了么？！」碧瑤心頭大急，埋怨塗山道。
塗山微微搖頭，笑道：「你卻不必心急，你不想想，師傅想來將這寶劍凝成發簪，何時要人捧劍了？」
碧瑤皺起了眉頭，「這卻是何意？」
「呵呵，師傅正是愛護與你，讓你捧劍去見那太白金星，誰敢妄動，你以公主之尊，斬了他便是！如此，你可明白？」塗山笑道。
「啊？！」碧瑤一想，卻正是如此，自然大喜。
兩人聯袂飛上雲霄，直直朝黃泉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