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龍子霸下！

灌江口。

兩岸刀槍林立、旌旗獵獵，陰風煞氣直衝雲霄，便是終日煙波浩渺的江面也被殺氣衝散了水霧，陽光之下，泛起粼粼波光。

「那就是真君神殿了？果然壯觀，楊戩多方經營，定是固若金湯了。」

塗山卓立江邊，身旁跟著碧瑤、西瓜，以及一干阿修羅族將領，以至於哪吒這個先鋒杯擠在了人群之外。

「元帥！管他固若金湯，我阿修羅戰士戰艦之下，也只是土雞瓦狗而已！」那琦滿臉都是不屑。

白衣飄飄的塗山微微一笑，劍眉星目、飄逸出塵，宛如一位飽讀兵書的儒將，麾下高手如雲、將士用命。他那自信的微笑，似乎預示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哪吒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感覺，這塗山才是碧瑤的良配，而他自己，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配角而已。

這股感覺剛剛升起便被他強烈的自尊心打壓下去，卻在心頭激蕩起一個怨氣，他突然大聲說道：「稟報大元帥！」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哪吒的身上，自然激起他一股千萬年一來不曾減少半分的傲氣。

哪吒抱拳於胸，沉聲說道：「灌江口一干賊眾盤踞真君神殿之中，此地高山峻岭又是濱江而立，內中禁制重重，實在難以攻打，還請元帥上天請來水德星君，將我軍渡過江去，也好一戰！」

音浪滾滾，哪吒目光凜然，更有幾分譏笑之色，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雖然話中無刺，但那副傲氣衝天的樣子，明顯是在諷刺塗山不懂軍事。

眾人都有怒色，只是看著微笑的塗山，按捺下來。

塗山看了哪吒一眼，笑道：「先鋒不必心急，我自有攻打計劃。只是玉帝命我攻打灌江口一干反賊，此時未動一兵一卒便要上天求援，還要我這元帥何用？」

「哼！」哪吒冷笑道：「遇山開路，遇水搭橋，便連道路都不暢通，我軍何以攻打？個人榮辱是小，士兵性命是大，若是大元帥不願上天，末將都是可以跑上一趟。」

「呵呵，先鋒，本帥已然說過，我自有攻打計劃了。」塗山依舊滿臉笑容。

「哦？那不如請元帥與我等將士講解一番，末將也好盡上綿薄之力。」哪吒卻覺得他不過是法力高強而已，卻在這軍事上打腫臉充胖子。

只是，他還不曾明白塗山那面帥旗之上的『啟』字，是什麼意思。

塗山笑道：「既然先鋒急於請命，我若是強自壓下，卻冷了麾下求戰之心。也罷，你便入水一探，可為大軍掃清道路。」

「哼！此江乃是凡水，有何可探？！」哪吒不屑一笑，不過依舊走上前去，裝模作樣的朝江面看了看，畢竟塗山嘴裡的話就是軍令，他卻不可不遵，否則吃個違抗軍令之罪，卻是不美。

「是嗎？」

塗山笑了笑，伸手一指，就見那江面陡然一變，一點火光落入水中，好似墨汁滴落，突然擴散開來，火紅流光一掃而過，只見一座孤島出現在江心之處，不過百丈大小，生有青苔處處。

哪吒定睛一看，笑道：「元帥莫不是被這一座土坷垃擋住了百萬大軍？」

「呵呵。」

塗山搖搖頭，兩手輕輕一拍，只聽「啪！」一聲輕響，眾人聽在耳中，卻是精神一震，就見那江心猛然震動，宛如雷霆炸響。

百丈大小的小島突然動彈一下，接著飛快上浮，不多時，已然千丈方圓。哪吒這才大吃一驚，此島就在面前，他先是不明禁制，此時禁制被塗山強力大開，他還是沒有感覺到那小島的古怪，這卻是他的不是了。

這時候，小島微微朝對岸傾斜，正對眾人的位置，猛然冒出數不清的水泡。

不過呼吸之間，江水翻騰，露出一個丈余巨石。眾人都是疑惑的觀看，只見那巨石之上陡然閃過兩道金光，照得江水都是金燦燦的。

一股沛然難御的氣勢猛然攀升，天地靈氣滾滾而動，水行元力瘋狂匯聚，直如神魔降臨一般勢不可擋。

「誰吵醒我睡覺？！」

一聲怒喝傳來，眾人這才發現，那丈余大小的巨石乃是一個頭顱，兩點金光便是從那雙眼中射出。

這怪物音浪滾滾，震動空氣，他那臉面上的土石泥水都自掉落，這才露出了真容。

居然是一個龍頭？！

馬臉、鹿角、長須、利齒，一切一切都是清清楚楚。

龍頭朝前遊動一下，身後千丈大山緊緊跟隨，四個健壯的爪子輕輕划水，眾人這才看清楚，這是一隻龍龜！

傳說龍生九子，各不相同，這龍龜便是九子之一，名為霸下，也是天生神通，尤其力大無窮，人間建築之中，多用霸下形象予以托碑。

「先鋒不是請戰么？本帥已經准了，還不上去？」塗山直直盯著哪吒，一臉笑意的說道。

哪吒被噎得不行，目光微微掃到碧瑤，只覺面頰火熱，實在是丟臉不已。

當下提槍一震，頗有些惱羞成怒的樣子，只是那一腔怒火都自朝那霸下逼去。

腳下騰起風火輪，火光流轉之間，哪吒已然飛了過去，火尖槍遙指霸下，沉聲喝道：「我乃天庭先鋒哪吒，你是何方妖怪，快快退去，不得阻攔我大軍！」

龍龜雖是龍子，卻也有真龍血脈，一身傲骨，本來被人強行從沉睡中叫醒就很鬱悶，此時吃得哪吒一喝，更是怒不可遏，微微昂首咆哮一聲。

哪吒只覺憑空颳起一陣颶風，一股肉眼可見的音浪朝他襲來，好似雷霆炸響，震動連連。

『這妖怪如此厲害？！』

哪吒大驚，立刻現了三頭六臂，朝上就飛，遠遠落到霸下的龜殼之上，奮起全力，火尖槍旋轉如錐，朝下猛然刺落。

只聽「鏗鏘！」一聲，好似金鐵交擊，火星四濺，哪吒被那反震之力高高拋起，卻連一分都未能刺入。

霸下又是咆哮一聲，未見有什麼動作，只見江面突然一炸，八道水柱衝天而起，都有丈余粗細，全都晶瑩剔透好似美玉雕琢，水行元力壓縮到了極致。

八道水柱將空中哪吒包圍在內，猛然收束成八顆晶瑩水珠，內中光彩萬千，不斷明滅，好似無數個世界在不斷生滅坍塌。

哪吒卻是知道，只因為這葵水元力太過壓縮，以至於光影變幻，炫目不已，只是，這炫目的背後便是巨大無比的殺傷力。

趕緊念動咒語，腰間混天綾化光而動，鮮紅色的錦緞鋪展開來，好似彩帶團團飛舞，朝四面八方撞了出去。

同一時間，八顆水雷齊齊而動，都朝他炸來。

只聽隆隆連響之中，天搖地動，空間破碎。

哪吒只覺四周陡然一暗，無數雷光層層疊疊的擠壓而來，只是一下，混天綾便寸寸而斷，化成漫天鮮紅蝴蝶。

哪吒趕緊揮手一引，將所有碎片收集一塊兒，此物倒是不可丟失了，還可求師傅重新煉製一番就是，若是失去，混天綾再難重煉。

雷光蜂擁而至，哪吒那三頭六臂的法器全都朝四周亂打。

眾人只聽隆隆爆響，便見天地一黑，再接著，法器全部丟失的丟失、破裂的破裂，哪吒狼狽逃了回來。

「哪裡跑？！」霸下怒吼一聲，張口噴出一道流水，卻激射似劍，攜帶凌厲至極的劍氣斬殺而來。

塗山屈指一彈，一點火光飛出，迎風便漲，轉眼奔騰如烈日當空，劃出一道弧線，繞過哪吒，與那水劍撞在一起，雙雙湮滅。

哪吒這才落到岸上，卻是衣衫襤褸，狼狽不堪。

塗山卻是依然微笑，頗有深意的說道：「敵人勢大，先鋒有功無過，還望不要懈怠，再立新功才是啊。」

「哼！」哪吒羞慚至極，卻也無顏多說，只得拂袖而去。

「哈哈哈哈！」

阿修羅族人都是莽撞無禮，自然不會放過嘲笑哪吒的機會。

西瓜卻是皺眉說道：「師叔，我觀此物乃是真龍之後，而且境界高深，只怕再修萬年，煉化龜身，精萃血脈，飛升為龍都是簡單。如此妖怪擋住去路，我們該如何是好？」

塗山未曾答話，只是對那龍龜抱拳一禮，「貧道有禮了。」

霸下點點龍頭，瓮聲瓮氣的說道：「你這小子還算有禮，嗯，修為也是不錯，說吧，為何吵醒我睡覺？」

塗山笑道：「我們雙方大軍在此，就要廝殺，貧道卻是怕誤傷了道友，這才叫醒道友，還請你暫且避過一時。」

早在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感應到江中有異，卻是怕廝殺之時，驚醒了這怪物，到軍中肆虐一番，普通天兵絕非對手，倒不如此時叫醒他來，是勸是打，趕走了再說，也好放手與楊戩一戰。

霸下卻道：「此地乃我水府，便是洪荒大陸還未分裂之時，我已在此，當時，你們人族都還未出現呢，今日卻敢讓我離開？！真是荒謬！」

塗山笑道：「如此，我便與道友過上兩招，若是不幸得勝，還望道友暫避一時，可好？」

霸下咆哮一聲，「你倒是好膽！爺爺便揍你一頓，權當解悶兒了！」

塗山身形猛然一震，頂現一畝雲光，內中九尾靈狐收起了拜月之勢，搖身一變，化作塗山一模一樣，化光便走，托起一條長長光尾，衝天而起。

上古神物都是血脈傳承，氣血旺盛，肉身強大無比，唯獨九尾靈狐一脈並非肉身健壯，而是頭腦聰慧。塗山以元嬰迎戰，卻是避實擊虛的意思。

元嬰虛實合一，動念之間，天地靈氣滾滾而來，舉手投足都是巨**力，並且飛行絕跡，比之肉身少了一些自然規則的限制。

雖說到了塗山這個境界，自然規則的限制已經極小，但是，面對這個深不可測的對手，卻還是得小心處置，否則便是敗亡的前兆。

只見元嬰沖入長空，轉眼消失不見。

突然，漫天火光閃過，一點火行急速墜落，飛快變大，轉眼就如太陽一般，朝那龍龜墜落下來。

水火不容！龍龜乃是天生水行靈獸，卻是不願讓塗山火勁傳入體內，否則驅除起來也是麻煩，對修為無益，此時只是賭鬥，又不是生死之爭，犯不著付出那麼大的代價。

只見他渾身精光一閃，一道虛影也自化作流光，聚成一顆晶瑩水珠，衝天而起，直直朝那火光撞了上去。

轟隆隆！

天地震動，水珠與火光猛然相撞，激起雷光連連爆炸，雲霧翻飛，罡風四溢。

眾人只覺天地一震，接著塗山面露痛苦，就見得滿空火光一閃，化作一道紅線，射入他頂上雲光之中，一下變回九尾靈狐，已然委頓不少。

半晌，咣當！一聲大響，晶瑩剔透的定海神針掉落下來，倒插在江海之內，本來波瀾壯闊的江面，立刻平靜下來。

「塗山？」碧瑤緊張喊道。

塗山咳嗽兩聲，虛弱道：「我沒事，只是有些氣血潰敗，修養幾日便是了。」

方才他以元嬰攜帶定海神針，又借下落之勢，激起全部真元，想要一擊將那龍龜擊敗，只因為塗山也看不清他真實修為，只得全力一戰。

哪裡知道，那龍龜也是元嬰飛騰，還是處於下風之處，悍然上沖，便是塗山攜帶定海神針，也未能戰勝，反而吃了一點小虧，敗退下來。

兩人都是將元嬰飛出，真元直接相撞，便如武林高手盡起渾身內力，全力硬拼一記，卻是兇險異常，好在兩人都是賭鬥而已，最後都收勢落下，才未兩敗俱傷。

碧瑤怒道：「我便去斬了他！看他能擋我聖劍之威！」

「不可！」塗山搖搖頭，「此物非同凡響，有是得道洪荒，我們若是冒冒然結下死仇，只怕後果難料。此事還是從長計議，先扶我回營帳再說。」

——

卻說那滌心湖之中，默坐雲床的女娥突然笑道：「你的好兒子又溜了出去，這次還大膽妄為，救下那沉香一家子。」

黃泉微微一笑，「神通果然天資最高，除了神拳八法，便是連小千世界法門也是應用自如，將來可承我衣缽。」

「你卻不管管他們么？」女娥笑道。

黃泉搖搖頭，「孩兒看似小童，實則也有三百歲了，又是你我之後，智慧通天，主意多多，便讓他們去鬧吧。」

「哪有你這樣自賣自誇的？」

「哈哈哈哈。」黃泉一陣大笑，半晌，說道：「說起來還得去那灌江口一趟，了結一道舊緣。」

女娥點頭笑道：「便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