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蘇醒后的仿徨
梁恆用力地搖搖頭,咬著牙道:「這就是我的家,我和我兄弟哪裡也不去……」
武家大叔為難地看著倔強的兄弟倆。
最終無奈地走了出去。
梁恆將家中傳下來的匕首在磨刀石上磨了一整個晚上。
天亮之後綁在腰帶上,就去尋找父親的死因。
年幼的梁尋就這樣每天坐在門口,等著大哥的回來。
他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從一個小孩長成了茁壯的少年,大哥依然沒有回來。
在時間長河中,那深入骨髓的寂寞,和無盡的黑暗將他徹底淹沒。
梁尋只感覺到身體上無邊的寒冷,到處是一望無垠的黑暗。
天空中驀然下起了雨,將他的身子從水中沖了出來。
然後,他睜開了眼睛。
鼻端傳來一股芬芳的泥土味道,兩個紅色的燈泡,一條長長的舌頭,在他臉上舔來舔去。
梁尋嚇得一聲尖叫,從土堆上滾落下來。
他終於看清了那個東西,那是一隻野豬,不大不小,身子一米來長,被他的叫聲驚到灌木叢中,用一雙燈泡樣的眼睛,忐忑不安地看著逐漸站起的梁尋。
梁尋的腦子中一片茫然,他只記得,自己握著一把黃金聖劍,一劍斬裂了一具和山峰一樣高大的黑色骷髏,隨後從雲端落下,眼前是金黃的稻草,隨後生死不知。
回憶逐漸慢慢湧上腦海,他終於記起了之前的事。
他的父親探墓身死,自己在這谷中與化身神魔的梁鎮長一次大戰,得到神劍龍淵劍靈的指點,將整片森林河谷斬成灰燼,隨後被凶劍抽干渾身血氣,暈死了過去。
他立刻掏向懷中,懷中是一方黑色的羅盤,一卷羊皮玉冊,一顆龍血琉璃。唯有那把黃金聖劍不知道去向。
梁尋站起了身,望向河谷遠處。
這裡和他之前的記憶完全不一樣。
整個之前的河谷之上是一片翠綠的湖,湖水幾乎有半山腰高,將森林草地掩蓋在下面。
他走到湖邊,用水洗去了臉上的泥土。開始尋找回家的路。
山谷寂寂,鳥鳴悠悠,沒有一個人。
梁尋看向清澈的湖面,倒映出的是一張青年男子的臉,臉上鬍渣唏噓,看著已經二十五六。
他嚇了一跳,立刻看向自己的手臂,大腿,粗壯有力,筋肉結實,完全不是十七歲的少年該有的肌肉。
他這一覺,究竟是睡了多久。
梁尋看向身後,一間早已腐朽的木頭板房,一個大土坑,自己是被野豬從坑裡挖出來的。
身體的變化讓他心中充滿惶恐,梁尋迫切地想找到一個人,問問究竟發生了何事,為什麼自己一覺醒來,忽然像年長了好幾歲。為什麼之前的天地,廟宇,村莊都變成了湖水。
身後除了險峻的山峰,茂密的森林,根本沒有人跡,自然也沒有路。
用幾根腐朽的木頭,樹枝,梁尋扎了個筏子,隨後卸了塊木板當槳,從水面上滑了出去。
梁尋記得很清楚,谷口這是回家的路。
木筏行在清澈見底的湖面之上。
他熟悉的葬雲古鎮的村莊,戲台,還有幾具苔蘚滿布的棺材,全不見了。湖水的盡頭,是一座城鎮。
他走入了城,看著街上琳琅滿目的變化。
人流如織,每個人都是頭戴白布,腳上穿著草鞋,趕集的鄉民背上一個大竹簍子,裡面放著梁尋從來沒有見過的各種農作物。
他發現了第一個怪異的地方,這裡的人,吃的都是大米,窩頭,既沒有麵條,也沒有饅頭。
和之前自己所在的西北冀城,完全是天差地別。
這突然的變化,讓他忽然不敢張口問人,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陌生的,連著街道上的人也是,古舊的青石板大街被擴成四車道,
以前古舊的宮闕城樓被拆除,到處都是竹筒樓。
梁尋徹底茫然——
這已經完全不是自己記憶中的冀城呢。
趕集的鄉民吆喝聲音之中,是梁尋完全聽不懂的鄉音。
梁尋鼓起勇氣,向著一個大娘問了句:
「這是哪裡?」
「死川啊,你北方來的?」
「現在是哪一年?年曆?」
「光緒三十五年啊,到處都是亂兵……」
光緒二十五年,到光緒三十五年。
他在墳墓中一覺整整睡了十年。
梁尋不敢置信地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腦袋,這所有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完全顛覆了他的認知。
他像是被監獄中關了幾十年的老人,徹底與這個世界脫了節。
梁尋坐在地上,一股巨大的悲傷徹底將他淹沒。
忍不住抽泣了起來,從此以後,梁家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以後也將只有他一個人,獨對歲月長河的荒涼。
梁尋坐在拉車的竹子頂上,吹著溫暖的微風,向東而行,那裡是他的新世界,一個可以忘懷過去的地方。
七月的炎陽照在街面上,河陽的天氣像極了滾燙的火爐。
這裡距離四川的首府有四百里遠。
河陽縣城不是很大,梁尋蹲在街邊馬路牙子上。兩天沒吃飯,只喝渠里的髒水的肚子正抗議地咕咕地叫著,腦子因為營養不良不時傳來陣陣眩暈感。
梁尋嘆了口氣,摸向兜里,沒有一個銅板。只有包里那不能吃的老三樣:
羅盤,龍血琉璃,羊皮冊。
在這個小縣城裡,沒有幾個人懂得這些古董,擺地攤的都認為是小孩子玩的贗品,給出的價格跟他的期望相差太遠。
那些大收藏家,他既沒門路,也沒引薦人,自然找不到。
在這舉目無親無朋的城市,別說是想脫手,連賣的人在哪裡都找不到,好不容易找到的一間當鋪只給了他二兩銀子的價錢。
想著自己的父親和三叔都因此而死,他在心中下定決心,就算餓死在街頭,也絕不賤賣。
想法卻是很好,志氣也是很堅定,可惜現實的嚴酷從來不會在意他的意志。
當經過騙子的欺騙,嗅著臭豆腐的清香而無家可歸,帶著水瓶里裝滿的溪水,不斷在城裡找著工作,晚上和流浪漢蹲在橋洞,梁尋已經對賣掉古董失去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