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就是你的忘年交?
這句話,讓當時年僅十歲的景元,窺見了骯髒成年人世界的一角。
也給他留下了深深的陰影。
那時景元一愣,察覺到了方才忽略的盲點。
既然作為被霸凌者,知曉那幾個人的所作所為,那為什麼會讓自己落單?以至於被堵到小巷?
他倒吸一口涼氣,生怕羨魚跟他們動手,更怕羨魚一人敵不過,於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沒必要為了那種人動手啊!以暴制暴是不對的!」
羨魚後知後覺,似乎是發現自己說錯話了,然後隨口敷衍道:「我開玩笑的。」
景元沒看出來對方在糊弄自己,還鬆了口氣,被羨魚三言兩語哄回了家。
等到第二天,景元忐忑又緊張地上學,好不容易挨到下課,卻聽到羨魚請假三天的消息。
景元:「……」
這就是羨魚哥想到的辦法嗎?不會想放學等他們落單挨個套麻袋敲悶棍吧!
景元只得在放學時,在家附近四處晃悠,試圖尋找羨魚。
等到他們再次見面,已經是在三天後了。
景元找上羨魚詢問,他卻說:「普通學生遇到校園霸凌,不都會請假回家休息嗎?」
這種緊要關頭,羨魚你為什麼還要在意普通學生的標籤啊!
景元無語凝噎,連哥都不想叫了,真想直呼大名,他半天憋出一句:「這算什麼普通學生?」
羨魚不動如山,輕描淡寫道:「別著急,等著就好,對了,給你的那張紙,還帶著嗎?」
見景元點頭,羨魚又叮囑他:「如果有事,記得放學后再找我。」
緊接著,那位被霸凌的羨魚,精通卜算、符咒的傳言,迅速傳遍整個學宮。
後來,那幾位欺負他人為樂的霸凌者,不知見到了什麼,驚叫著從教室逃出。
速度之快,還以為他們見到了什麼洪水猛獸,就連從雲騎軍剛退下的保安大叔,也沒能追上他們。
霸凌者們請了長假,等再次回來上學時,徹底變了個人。
他們先前是排擠,如今就是諂媚。
一遇到羨魚,恨不得當場120度鞠躬,更有甚者涕泗橫流,死活要他將自己收為小弟。
由於太過誇張,羨魚還被老師帶進辦公室詢問,一時間說什麼的都有,什麼羨魚怒而畫符咒人、招魂復仇等等謠言,鬧得沸沸揚揚。
景元經過回想,發現當時的羨魚刻意迴避了關於黃紙的話題,於是主動找上門,問:
「你不會真的畫符詛咒他們了吧?」
羨魚還是那副分辨不出喜怒的表情,只是……看著有點想翻景元白眼。
「怎麼可能?我畫符可是會耗我藍條的!咒人還得背上因果……他們又沒給我巡鏑,我憑什麼咒他們?」
景元不懂就問:「藍條是什麼?」
「呃……」羨魚卡殼,思量片刻開始解釋,
「怎麼說呢,卜算和玄學沾邊的東西,是要付出代價的,藍條呢,就相當於體力吧,藍條耗沒了,就得用血條——也就是壽命。」
景元一驚,他萬萬沒想到,卜算還得耗壽命。
「通常情況下,卜者是不會耗費壽命的。」羨魚繼續補充道,
「為了回藍,也就是為了恢復體力,卜者一般會拿點什麼作為交換,例如巡鏑之類的……我拿符咒換錢不香嗎?何必倒貼我藍條咒人呢?」
景元將信將疑。
羨魚只得耐下心解釋:「我只是在書本里夾了幾張符紙,剛好被他們翻到了而已。」
景元問:「你的意思是,他們看到符紙,誤以為你詛咒他們,於是自己嚇自己?從話本里的反派,又洗心革面成了你小弟?」
羨魚無語:「看什麼話本,看點好的吧……」
景元面帶憂色:「你給過我一張符紙,你的藍條怎麼辦?現在不會是在耗你壽命吧?」
較他年長、方才還侃侃而談的羨魚,愣住了,隨後微微俯身,朝景元攤手:「給巡鏑啊。」
景元很是為難,他不知道符咒的價格,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承擔這筆錢,只得在自己的書包翻找著,剛翻出一枚巡鏑,就被羨魚拿了過去。
他笑著說:「夠了哦。」
羨魚沒有追究霸凌者們的所作所為,在幾人公開道歉、寫檢討后,十分大度地原諒了他們,從此身後多了幾個指哪兒打哪兒的小弟。
等到年歲漸長,景元才察覺到端倪。
兩人其實並不順路。
對方擔憂自己捲入風波。
哪怕那概率微乎其微,他也不想拿那微小的概率去賭。
或許是自詡年長者,他關照比他小的孩童。
而對霸凌者更不是大度,他們的父母分別就職於天舶司、丹鼎司、地衡司等地。
在師長眼中,羨魚尚未受到過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只能被定義為同齡人的小打小鬧。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孩子是什麼德行,家長會不知情嗎?等聽了羨魚會畫符的傳聞,想辦法拿到符紙后,他們更愁了。
他們見多識廣,自然有門路分辨符紙的好壞。
在得知羨魚的能力的第一時間,他們主動放下面子找小輩道歉,生怕孩子遭殃。
還沒等消停一會兒,家長就見自家溺愛著長大的孩子,開始給同齡人鞍前馬後、極盡諂媚……
估計吐血的心都有了。
他們還能怎麼辦呢?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是對方的隱忍蟄伏呢?萬一孩子又惹上這個煞神呢?對羨魚來說,咒個人,隨手的事兒!萬一呢?
他們無時無刻不在為自家孩子擔驚受怕。
至於他們又付出了什麼……
景元只知道,那時,有位不願透露姓名的能人,符紙千金難求,生意最火熱時,一張符紙七位數巡鏑起拍。有人揮舞著數不清的巡鏑,也沒能如願拿下。
回想起自己只花了一塊錢、至今仍妥善保管在家中的符紙,景元忍不住嘆氣,自己可真是賺大了。
至於羨魚掙了多少錢?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對方剛入職,就全款購置高達八位數的豪華宅邸。
那豪擲千金買符紙的人……又是在何人口中傳出的名氣……
估計小弟們的父母沒少出力。
如今,這位套路頗多的友人,再次遇到了麻煩。
他怕對方出事,更怕對方的敵人出事……於是一逮著機會,就開始和對方聊天,確認友人的精神狀態。
天知道景元在發現對方對「帝弓司命」毫無敬意時,有多驚訝。
作為仙舟人,怎麼能對「巡獵」毫無敬意呢?
他厚著臉皮纏了對方好久,才確定羨魚不是「壽瘟禍祖」的卧底。
更準確地說,羨魚對所有星神都毫無敬意,更沒有踏上任何命途。
可是,無處安放、沒有刀鞘的利刃,只會走向斷裂崩毀的結局。
真擔心對方某天被誰惹毛了,隱忍不發冷不丁整個大活……
尚未成年就能將在各司身居高位的大人耍得團團轉,現在……根本不敢想會把仙舟攪成什麼樣子。
於是景元逮著機會,就拉著羨魚出來溜達。
他抬頭,見羨魚調好了蘸料,也跟著拿起餐碟。
沒走幾步,羨魚就見到一位服務員滿臉驚恐,十分慌張地站在原地四處張望。
作為雲騎軍的景元dna狠狠動了,主動上前詢問。
服務員哆哆嗦嗦,似乎是看景元的氣質令人信服,也或許是心下驚懼慌了神,字不成句地說道:
「剛剛……有人在討論殘肢……冰封保存什麼的……抱歉……我太緊張了……我先去找雲騎軍……」
景元神色一冷:「青天白日,竟然還有惡徒如此囂張,別怕,不用找,我就是雲騎軍。」
為了更有說服力,景元還主動出示了自己用於出入軍營的玉牌,他信誓旦旦地保證:「你放心,他們絕對翻不出什麼風浪。」
服務員的身形不再緊繃,整個人放鬆了下來。
羨魚心下腹誹,到底是怎樣的神人,討論作案計劃的時候,能剛好遇上劍首、龍尊這種頂級戰力啊!點兒也太背了吧!
等等……
羨魚笑容漸漸消失。
他剛剛只顧著調蘸料了,忘了最嚴重的問題……
他不想被迫佔人便宜啊!
他無意間瞥到了一旁食客身上的圍裙,立馬有了主意,朝方才還戰戰兢兢地服務員說:「能幫忙拿六條圍裙嗎?謝謝。」
服務員點頭應是,迅速翻出六條圍裙。
見羨魚和景元騰不出手,還主動提出幫忙送過去。
等羨魚回到位置上,放下蘸料碟后,一旁的應星開口了。
這位少言寡語的工造司百冶,語不驚人死不休,他狀似恍然大悟,看著羨魚道:
「你就是鏡流那個忘年交?」
丹楓不說話,悶頭盯著剛上的四宮格鍋底,只當自己是空氣。
他根本就不用抬頭看,就知道鏡流的反應。
如果眼神能夠刀人,自己那愚蠢的友人,怕是早就被鏡流細細地剁成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