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李遙策:我抽你一巴掌 2
擺在我面前的是各類的練習參考書,《高考完全解讀》、《一本通》、《精析精練》、《ABC》等等等等。數學老師說,你們只有把這些做完了,才能在三年高中之後有四年的大學上,不然就得讀四年高中上三年大學。我把這句話奉為經典,他不愧為數學老師,把七年從兩種意義上分割,讓我知道了什麼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黃金分割。
晚上的自習課,牙牙打來電話,我躲在桌子底下把電話接了,他告訴我他現在正在被窩裡看NBA中國賽。我說,小子,你腳沒事吧,沒被截肢掉嗎。他說,托你的福,我明天就回學校了。
第二天見到牙牙的時候,他不僅沒被截肢,反而多了一條腿。他在那條腿的支撐下向男生們講述昨晚的那場比賽如何如何精彩,手舞足蹈的樣子似乎忘了他就是因為打籃球而瘸掉的。
晚上回家我把那場比賽的重播看了一次,並沒有牙牙所說的那麼精彩,徹頭徹尾地充滿了商業性。只是姚明依舊幽默,麥格雷迪依舊憂鬱;只是場上少了弗蘭西斯,場外多了許多張中國人的面孔。
我啃著一塊半的麵包當早餐,然後班主任走過來把麵包奪了。我一邊咽著含在嘴裡的麵包一邊跟著他走進辦公室。
班主任喝了一口水之後大刀闊斧地向我闡述紀律的重要性,最後告訴我,教室里是絕對不能吃東西的,教室是用來學習的。我回過頭看到在同一個辦公室的老師們,喝茶的喝茶,看報的看報,剝香蕉的剝香蕉。當時我很想說,辦公室不是用來辦公的嗎。但我還是欲言又止了。
走出辦公室,牙牙問我怎麼了。我說沒事,就一半的麵包被沒收了。
你沒告訴他糧食的重要性嗎,鋤禾日當午啊。
我說了,我還對他說,我是鋤禾,你是當午。
什麼意思。
我日你。
秋天的到來使一切都變得那麼乾燥,我依舊頹廢地活著,喝著可樂戴著耳機在校園裡來回地走,行屍走肉一般。秋風割了我的手背,裂了我的嘴唇。
偶爾和牙牙來到樟樹下,彼此坐著。我們抬起頭,牙牙說,秋紅了腳下的樹葉,點燃了整個季節,卻燒不盡頭頂的那片陰霾。秋天出生的孩子總是那麼的蕭瑟。
我用力踹了那棵樟樹一腳,積滿了整個秋天的樹葉嗖嗖嗖地凋落下來,那麼繁華,那麼殘酷。此時的牙牙依然沉浸在詩意之中。
我們會不經意地懷念過去。那個時候我看卡夫卡的小說特別地賣力,然後我會在黑夜裡用最蒼白的文字記錄生活。那個時候牙牙會廢寢忘食地給筱筱寫情書,然後向我訴說自己和筱筱的將來。那個時候我們會瘋狂地逃課,躲在寢室里瘋狂地吸煙瘋狂地睡覺。那個時候我們在眾目睽睽之下作弊,傳紙條發簡訊,想盡一切辦法應付考試。
牙牙說,如果不作弊我們這輩子也別想通過會考。
一晃神,時間就這樣過隙而去,如同那條奔騰不息的河流。回憶落花流水般地沉浮於其中,我們站在岸邊尋找自己的倒影,如此破碎,如此模糊。我們,無能為力。
吃午飯的時候,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用發簡訊打電話,敲敲打打的樣子像是在拍動感地帶的廣告。難過的是在所有用的人的同時就惟獨我被政教處老師逮到了。那個時候我正在告訴媽媽晚上是否回家吃飯,然後我在老師的淫威之下不得不掛了,乖乖地把它遞到老師手中。
事件讓我在政教處里坐了整整一個下午。老師從學校規定不能帶講起,講到做老師的悲哀,講到人生的苦惱。我清楚地記得他陸續點了七支煙泡了三次茶,為了能成功地拿回我只能洗耳恭聽隨聲附和,最後終於在他唾沫橫飛熱淚盈眶之後把還給了我,然後深情地握著我的手說,同學啊,現在像你這樣懂道理的學生少啦。
那個時候,我覺得自己的臉真的好燙。
接下來的那個星期我沒有再帶去學校。
星期三放學后我遇到筱筱,筱筱問我怎麼都不回簡訊息,我說我沒帶,然後她給了一封信要我轉交給牙牙,我把它折好嚴嚴實實地放在口袋。走之前筱筱說你還是在他生日那天給他吧。我為牙牙感到慶幸,原來筱筱還記得他的生日。
我忍不住問筱筱,你們到底怎麼了,牙牙其實對你很好的。
筱筱說,這我知道。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