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過招
陸顏玉吃過午膳,覺得精神更是好了許多,想去院子里轉轉,她聽聞自己獨自居住的院子有一個還算文雅的名字,叫「踏雪齋」,離她爹陸連城住的浮霜苑很近,因為沒了親娘,老太太特賜了這裡供她獨自居住,陸顏玉對自己在侯府里的這個小小的「家」好奇得很,百聞不如一見,她想著還是親自去看看比較有趣,也可以打發時間。
可冬梅和綠竹卻難得這麼快的統一口徑,都攔著她不讓出門,冬梅面帶憂色的說,「小姐,您昨兒晚上才醒過來,今兒早上又會了那麼久的客,又與奴婢們說了許久的話,想來身子必是吃不消的,您還是快點去休息吧,過幾日等身子大好了再出去逛也不遲啊,若是今日出去吹了風,受了寒,傷了身子,那奴婢們可怎麼回稟老太太和二老爺啊。」
綠竹的頭像搗蒜一樣配合的點著,表示贊同冬梅的話。
可陸顏玉在前世就是個固執的人,哪怕附在了原主的身上,這個倔強的脾氣也是不會改變分毫,她依然堅持自己的想法,「一來,這會子不管是主子還是下人都是用過午膳去休息了,不會有人注意到我,所以也不會有人來責怪你們伺候不周;二來,我就只在咱們自己的院子里溜達,又不出去,想來也沒有什麼關係對不對?」
冬梅和綠竹對視了一眼,明顯的對於主子的提議仍然覺得不妥,陸顏玉趁熱打鐵,竟然對著自己的丫頭就撒起嬌來,「哎呀,我保證就溜達一小會兒,就一盞茶的功夫,若是身子覺得倦了吃不消了就立刻回來,你倆跟著我,我還能出什麼事?」
兩個丫頭看主子這麼迫切的想出去,又只是在自己院子里,並不走遠,於是勉強同意,又為陸顏玉加了一件天水綠色綉著荷花的斗篷,冬梅和綠竹一左一右攙扶著陸顏玉往外走。陸顏玉哪受過這般的保護,好像自己是只金貴的鳥兒,若是不抓好,隨時都有飛走的可能。她笑笑,輕輕掙脫了兩個丫頭的保護,「你倆只需在後面跟著我,不用太過擔心,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
冬梅和綠竹得了令,為她敞開門,便尾隨在後,跟著主子的步伐逛起了這個小小的院子。
陸顏玉從門口走出去,頓時覺得神清氣爽,這個時候的天還是淡藍色的,因著是中午,陽光還有一點小小的刺眼,沒怎麼有風,感覺舒服極了。陸顏玉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覺得渾身上下的細胞又重新活了過來,自己也得到了新生,心情頓時很好,然後便仔細的觀察起來這個尚且陌生的地方。
踏雪齋是個一進的院子,設計的四四方方的,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很特別的地方,正門正對著的影壁上雕刻的不知是什麼上古神獸,院子的內側是一圈刷著綠漆的迴廊,東北角立著兩棵看起來年歲很久的古樹,院內的植物並不多,幾盆稀稀落落的菊花擺在地上,反倒有種凄涼的感覺。
陸顏玉的閨房在東面,西面正對著的是個兩層的樓閣,冬梅說,樓閣的一層是個簡單的會客廳,也做書房用,二層是老太太專門為自己安置的琴房。在古代,但凡身份貴重的女眷,幾乎都會彈琴,這個琴並不是咱們現代意義的西洋樂器之流,而是古琴,也叫七弦琴。但原主的肆意妄為人人皆知,詩書尚且不怎麼通,何談樂器呢,所以這個琴房一直都是空著的,原主以前並不怎麼上去。
陸顏玉想也沒想便招呼冬梅和綠竹一起上去看看。古代的房子里,樓梯並不都在屋內,像這個通向二層琴房的樓梯便在院子的西北角,冬梅和綠竹一前一後,攙扶護送著陸顏玉走了上去,走到盡頭,看到一扇及其普通的帶著紙窗的木門,冬梅推開門的時候費了幾分力氣,待陸顏玉走進去,發現這間屋子是長方形的,兩面環窗,屋裡的窗戶都是打開的,但窗上的捲簾卻都被放了下來,陽光只能從捲簾的縫隙里照進來,陸顏玉於是吩咐了兩個丫頭過來,「快去把帘子卷上,這麼好的秋日陽光白白被關在外面,豈不可惜了?」
冬梅和綠竹手腳倒也麻利,三下五除二就把兩面窗戶上的竹簾都卷了起來。這下陸顏玉才算真真正正看清了屋內的擺設。
這間屋子還算乾淨,想來即使主子不來,丫鬟下人們也依然會每日前來打掃。屋內的陳設也是簡單的很,中間的圓桌是玉石鑲著木邊的,外圈連著五個圓凳,西牆邊上有個條幾,上面放著的幾個擺設,看起來也是價值不菲,南面窗戶前的桌子上,用布蓋著的大概就是早些時候搬來的古琴了。
陸顏玉緩緩的走到東面的窗戶邊,從窗戶里望去,整個踏雪齋便映入眼帘,她甚至還看到了踏雪齋附近的景色。陸顏玉想著,這個陌生的地方就是自己以後的家了,心中不免惆悵,於是並不在意的倚靠在了窗邊。
冬梅看見主子這麼靠近窗口,好心的提醒道,「小姐,您可別再往外探身子了,這裡的窗戶大,窗沿也低,個子稍高些的孩童一不小心都有可能從這裡落下去呢。」
陸顏玉經過提醒,也注意到了窗戶的設計,雖然這樣的窗戶很是美觀,但這窗沿只到自己的腰部以下,如果是個性子不沉穩的人站在窗戶邊,說不定就要鬧出什麼意外了。可這裡是侯府,小姐的屋子也敢這麼糊塗的建造嗎?或者,是有人故意為之。
陸顏玉沉了心,問道,「這樣的設計確實美觀,只是太不安全。」
冬梅忙上前去引了陸顏玉到圓桌前坐下,又為她倒了杯水,「奴婢之前也跟陳姨娘身邊管事的許嬤嬤提過這事,小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個子定會出落的越來越高挑,若是偶爾來琴房玩耍,不小心失足落了下去,可是了不得的,想著找人來修葺一番也好,可許嬤嬤三番兩次的推脫,說不要緊,只叫奴婢們看好了您便是。」
這些話又一次印證了陸顏玉的猜想,那個許嬤嬤只是個管事的下人,沒有陳姨娘的在背後下令,怎敢搪塞這樣的事情,只怕她的主子還巴不得自己來個失足,摔死了更是省心呢。
說曹操,曹操就到,一直站在窗戶邊的綠竹,跑到陸顏玉的耳邊輕輕的說,「小姐,陳姨娘來了。」
陸顏玉冷哼一聲,心想正好,我倒要會會這個疼愛自己的好姨娘呢。於是派了綠竹下去喊陳姨娘上來說話。
不一會兒,陳氏就提著裙子小心翼翼的走了上來,後面跟著一個丫鬟一個婆子,她沒了昨日跟著陸連城來看望自己時的小心謹慎,面色倒是坦然,也並不見外,走到陸顏玉的身邊,也不見禮,就要坐下來。連帶著身後跟來的下人也失了禮儀。
陸顏玉將手裡的水杯重重的砸在桌上,杯子里的水濺出來正好濺在了陳氏的裙角上,驚得她一個激靈,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愣在了那裡。
陸顏玉清了清嗓子,說道,「姨娘見諒,我前兒受了驚嚇,手裡也沒個輕重,若是得罪了你,你可別怪我。」
陳氏將先前的一臉尷尬,快速的收了起來,賠笑著回話,「三小姐這話說的可就見外了,咱們一家子人,我怎麼會怪您。」
陸顏玉沒有理她的茬,只是轉過臉對身後的丫鬟說,「我前幾日聽了個段子,雖說上不了檯面,卻也好笑的很,說豬鼻子插上大蔥,就以為自己是大象了。你們說好不好笑,這頭豬可是沒認清自己的身份呢。」
陸顏玉和冬梅綠竹掩了嘴笑起來,晾著陳氏在一邊窘迫的站著,臉色很不好看,陸顏玉笑夠了,忙轉了頭看向陳氏,「哎呀你看我光顧著開玩笑,姨娘怎麼還站著,快坐呀。」
陳氏當然聽懂了陸顏玉對自己的奚落,心裡恨的緊,卻也不敢露出來,硬擠出一絲笑容,「三小姐坐吧,我的身份還算不得主子,怎麼能跟您坐在一起。」
陸顏玉笑著點了點頭,「既然姨娘堅持,那我也不好再勸了。」就這樣,陳氏捶了手站在陸顏玉的身旁。
陸顏玉也並不再看她的臉,只問了陳氏的來意。
「晨起,浮霜苑裡的事多,我也沒顧得上來,這不吃過午膳,想著您應該還沒午睡,就特意趕來看看的,我還帶了些補品過來。」於是又招呼了身後的婆子將補品呈上來。
陳氏喚這個婆子許嬤嬤,陸顏玉心想原來陳氏的「看門狗」就是她,今天非得好好收拾收拾這個認不清到底誰是主子的東西不可。
陸顏玉含著笑,挑了挑眉說道,「許嬤嬤,有些日子沒見到你了。」
許嬤嬤聽見主子召喚,趕緊福了福身,滿臉堆笑的回話,「老奴這幾日都在浮霜苑忙著,疏忽了給小姐請安,小姐可別怪罪老奴。」
「哦?那你在浮霜苑忙著,我踏雪齋的事還請不動你了是不是?」
許嬤嬤見三小姐突然變了臉,面上一緊,害怕的跪在了地上,「小姐恕罪,不知老奴做錯了什麼,還請小姐示下,老奴定會改的。」
陸顏玉不緊不慢的說道,「到這兒了,你還裝糊塗,我且問你,冬梅為著這窗沿的事找了你幾回了?你次次推脫,到底存了什麼居心?還是有誰在背後指使你,竟敢苛待我,你可知道誰才是二房裡的女主子?」陸顏玉將「女主子」這三個字咬得很重,露出一絲冷笑,然後抬頭看向陳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