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4章 劉家讀書郎
二郎止咳后靠在床上大口喘氣,聽到顏汐的話,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
這少年年紀不大,但那雙眼神太專註,讓人無所遁形。
顏汐直覺這人心思深沉,一點兒看不出少年人的稚氣,不知道是古代男人都這樣,還是這二郎是個特例。仔細看看這二郎,原本應該長得還不錯,劍眉丹鳳眼,鼻樑筆挺,嘴唇略薄……按她的經驗,嘴唇薄的人挺能說。
這二郎長得本來還挺好看的,可惜現在太瘦了,一臉蒼白,鼻翼翕合不停地喘息,好像下一刻就會閉過氣去,靠在床頭的肩膀看著也很單薄。
過了好一會兒,顏汐將手又伸了伸,二郎才伸手接過杯子喝了一口。
看著年紀也才十多歲,希望上天保佑,讓他活下去吧。她剛才急著甩鍋是為了自保,現在鍋甩掉了,她還是希望這少年能好起來的。
「大娘,屋裡這麼悶也不好,我以前聽人說,病人不能著涼,可屋子也不能不透風。」
「還有這說法?」
「是呢,您看,現在外面天也不冷,我們把窗帘拉起來透透光吧?」
王氏猶豫半晌,一想到何仙姑說顏汐是自己兒子命中的貴人,她平素也不是很有主意的人,咬牙點頭,「好,聽你的!」
顏汐將窗帘布拉起來,屋裡立刻亮堂很多,屋子裡的陳設也一覽無餘。
顯然,王氏母子是愛乾淨的,即使二郎在生病,屋子裡還是乾乾淨淨,沒有雜物堆積。窗前是張書桌,上面還整齊地放著筆墨紙硯,兩本已經翻成毛邊的書整齊收著,看來,這少年還是個讀書人啊。
顏汐一邊打量,一邊將這家的經濟狀況給評估了一遍,半舊的衣箱傢具,半舊的會咯吱響的木床,乾淨但是打著補丁的被褥衣裳……合在一起就透露一個信息:不寬裕!
窮家供讀書人,苦日子沒邊了。
就算二郎病好了,自己也不能陷裡面,得伺機跑路。
王氏幫兒子收拾好,張嘴才想起自己還不知道買來的小丫頭的名字。
顏汐早就瞄過賣身契上的內容,幸好那上面雖然都是繁體字,但她都認識,這原身的名字也沒變。
「二郎,你看,這是何仙姑指引娘找來的貴人,有了她,你的病一定很快就會好的。」
躺床上的少年顯然不想多說話,聽了王氏的話,又打量顏汐一眼,才唔了一聲點點頭。
王氏又沖顏汐說,「以後,就叫你汐兒吧。我就養了二郎一個兒,你就跟我女兒一樣。你年歲還小,以後叫我嬸娘,二郎比你大了五歲,你叫他哥哥吧。」
王氏對兒子寄予厚望,雖然是擋煞,可也沒打算糟踐顏汐;為了擋煞逼死人的事,她到底做不出來。為了貴人之說,也不能當丫鬟,再說劉家這日子,要是買丫鬟,讓村裡人知道了豈不笑話?索性就含糊了身份。
還好還好,看到賣身契她就想到奴婢,現在聽王氏的話,顏汐鬆了口氣,看到床上那少年臉上一絲不以為然的神情,顯然是對什麼貴人之說不以為然。也對,他既然是讀書人,自然知道佛經和道德經的區別,何仙姑那些胡說八道的話,肯定是不信的。
顏汐心裡思忖,面上乖巧地叫了一聲「嬸娘,二郎哥」。
王氏更滿意了,「家裡這些日子有些艱難,等二郎好了,就都好了。這些日子二郎病著,本來是我睡在這裡照顧的,既然你來了,你就先睡在這裡吧。我在這邊睡,看你餓得這樣子,也得養養,晚上起夜什麼的都有我。」
「娘,你……你也……咳咳咳……歇息……」
「哎——娘知道,你放心,快別說話,娘知道要歇好。」王氏嘴裡應著,手上還是管自己收拾。
「嬸娘,我知道了。那個……雖然有神仙保佑著,但是治病還是得看大夫吧?」
肺癆啊,跳大神可跳不好。
「看過幾個大夫了,有人說是風寒,有人說是風熱,有人說是肺癆……」王氏露出了愁容,「何仙姑剛才也說是肺癆……這肺癆……」她眼圈一紅,又趕緊將淚意忍回去,「不過大仙都說會好,總會好的,我先去拿葯爐進來,你先幫二郎煎藥,煎好葯再洗漱換身衣裳。」
王氏顯然是死死相信何仙姑,聽不進其他的話了。
床上那個二郎連一句囫圇話都說不全,要阻止也無力下手。
顏汐對於何仙姑拿出來的葯還是不放心,看王氏將葯爐藥罐支在門口,顯然是不會讓顏汐踏出房門一步了。
顏汐無法可想,只能開始煎藥。在王氏催促之下,一邊煎藥一邊背著《道德經》,「道可道,非常道……希言自然。故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
幸好她沒吹牛,《道德經》是真的會背。
靠在床上的二郎開始只是聽著,看她真的一字不漏地背出來,臉上浮現驚異之色。他已經很久未能好好睡一覺了,今日折騰半天,在清脆的背書聲中,倒是漸漸睡熟過去。
一覺醒來,居然日已西沉,已經睡了半天了。
王氏驚喜地念了幾聲大仙保佑,連忙讓顏汐端葯過來喂他喝下。
二郎許是不願讓王氏擔心,接過葯碗后一聲不吭,直接咕咚咕咚幾大口喝下去。
王氏看他喝了沒咳嗽,喜得又念了幾句,墊高枕頭讓他躺下,又蓋了一層被褥發汗。
隨後,王氏搬進一個木盆,放到床頭衣箱邊的角落裡,拿件大衣裳掛起來,暫時圍成一個簡易浴房,讓顏汐洗洗。
顯然王氏是真的愛乾淨。
「現在還沒過端午,四月的天氣,天一黑還有點冷,你先在房裡擦擦。這兩件是我的舊衣裳,今天先穿著,回頭我照著你的尺寸再給你改幾件衣裳。」
顏汐看看那位置,確定劉二郎就算睜開眼也看不到,才進去擦身洗漱。
本來還沒覺得,這擦完身換上一身王氏的舊衣裳,再一聞自己換下來的那身破衣裳,一股酸臭味,簡直熏死人。
王氏看她頭髮也打了結,又提了一桶熱水進來,讓顏汐後仰在自己膝頭,給她仔細洗了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