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你在撒謊
這處地處晏朝最邊陲的塞北南道,經年蔓延著漫天飛揚塵土和黃沙,灰濛濛的遮住蒼穹,莫名給人一股壓抑感。
沉鳶研究過晏朝的歷史,記憶中塞北南道這邊雖然建有皇陵,但因為環境艱苦惡劣,紛亂常有。
頂多只有由士兵鎮守著的皇陵這一帶稍微安全。
一旦遠離皇陵,便說不準什麼時候會遇見不測。
這次過來之前,崔邵就和她說過危險性。
本是想著他一人過來查探下情況,不讓她來的。
但她不放心崔邵,不顧他反對硬是也跟了過來。
這邊氣候乾燥,沉鳶喝了口水囊內帶來的水緩解口乾后問他:「你的意思是,華嬤嬤是受了在此地守陵的太妃命令?」
若真是如此的話,那位太妃又圖什麼呢?
人已經過來守皇陵了,想必也是膝下並無任何子嗣在。
而晏朝歷史上攝政王與太后一黨也並未和什麼太妃有過糾葛。
崔邵是這麼猜測的,但結果如何,還得到地方看看情況才知曉。
兩人並未注意到,距離他們馬車不遠處,也有一輛自京城過來的馬車正緊隨其後。
崔邵這次用的馬車十分低調,看不出乘馬車之人的身份。
但後面那輛不同,光是從馬車的沉木材質便能看出,車主的身份定然不一般。
裴昭雪處理完手上最後一封和沉家成衣鋪有關的信件,疲憊揉了揉眉心,眼下青黑明顯,一看便知近日並未休息好。
墨二在一旁看著,不解問他:
「主子,您為何不將您做的這些告訴少夫人?她真當以為,來自各家商坊的打壓能有那麼好平息么?若非是您在背後出力,甚至還因此遭到不少刺殺,她如何能像現在這般,將生意做的蒸蒸日上?」
「墨二。」青年睜眸,語氣冷了下來,「你錯了,沒有我,她也能走到現在這一步,頂多只是需要多走一些彎路而已,我從前虧欠她良多,而今只是在做已晚的彌補,又有什麼必要告訴她?」
「可是.」
「好了,不必再多言,日後這種話,我也不想再聽見。」
墨二瞬間蔫兒了,只能轉移話題,看著他有些蒼白的唇色。
「您身上的傷還未好全,塞北這邊的醫師又較為稀缺,並不適合長久待在這裡,不若主子您就只在這裡待上一日,剩下的時間,都交由屬下,屬下會按照您的吩咐將事情幫您辦妥。」
王家商坊那邊行事不按常理出牌,找來的刺客大多是不怕死的,偏偏因為沉鳶,裴昭雪在將那些刺客處理之後並未報官,免得讓她知曉。
上一次刺殺裴昭雪的,是一名平時替他試毒的老管家,也不知老管家是收了什麼好處,在試離裴昭雪最近的那道菜時,突然取出藏匿在帽子內的匕首,對著他胸前來了一刀。
裴昭雪傷的很重,刀上又因為淬了毒,直至今日才徹底將所有腐肉挖去,完全清理乾淨餘毒。
如今在得知給沉鳶下毒的幕後使者應當是在塞北這邊后,又馬不停蹄過來,才長好了一點的傷勢因為舟車勞頓又反覆裂開,墨二看著都覺得疼和疲憊,別說裴昭雪這個當事人了。
「不必,我若不跟著,一旦出現什麼變故便無法及時支招給你。」裴昭雪倒出一顆止疼葯吃下,不欲多言,闔眸開始假寐。
看出他不想再和他多說,墨二隻好鬱郁著神色不再吱聲。
他就不明白了,既然他家主子已經沒有機會再和沉鳶破鏡重圓,又何必做到這種地步。
兩輛馬車在臨近傍晚時陸續抵達塞北鎮上。
來守皇陵的太妃自然不可能居住在皇陵內,而是在鎮上有單獨的院子供他們居住。
畢竟說起來,她們可是捨棄了皇宮錦衣玉食的生活,選擇來這邊守陵吃苦,自然不能太虧待她們。
沉鳶下馬車后,已經披上擋風斗篷,脖子上也圍了條擋風沙用的絲巾。
塞北鎮這邊距離最北邊的吐蕃極近,幾乎是接壤的,因而鎮上各種新鮮的吐蕃玩意兒不在少數。
沉鳶和崔邵以及隨從侍衛尋了個客棧落腳,置放好行李時,天色已經完全黑沉下來。
趕了快一整日的路,沉鳶骨頭都快散架了,草草和崔邵一起用完晚膳后便打算回包房歇息,待翌日養足精神后再去調查太妃行蹤。
這幾日來塞北鎮的遊客數量因為開了春激增,客棧內的包房空房自然也不多。
沉鳶的包房在四層最右側,崔邵的則是在四層最左側,隔的比較遠。
因而二人分開之後,沉鳶還要繞遠路回自己的包房。
只是在途中,好似看見一個較為熟悉的背影。
走在最前方的青年換了身暗沉的深紫色衣袍,骨節分明的大手這會兒正緊攥著客棧圍欄,高大身形有些搖搖欲墜,看起來異常虛弱。
沉鳶和裴昭雪相處了兩輩子,只是一眼,就從他強撐背影認出了他。
發現是她,她也並不是很驚訝。
畢竟以他的手段,崔邵能查到的消息,他自然也能查到。
她較為不解的是,他什麼時候受的傷,先前她怎麼並未發現?
視線在四周逡巡了一圈,沉鳶也沒看見墨一亦或是墨二的身影,有些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本想就此無視走過,這時裴昭雪似乎撐不住了,緩慢順著扶著的欄杆蹲了下來,大口開始喘氣。
這模樣,怎麼看,怎麼不像是裝的。
沉鳶糾結再三,最終還是抬步走向他,停步在他身前。
青年唇瓣已經蒼白到不剩一絲血色,冷汗涔涔從他額頭流淌而下,打濕了他青絲,整個人虛弱到不像話。
「裴昭雪,你這是怎麼搞的?」沉鳶見他這麼嚴重,蹙眉將他攙扶了起來。
這一摸,才發現他身體冰涼異常,像是觸到了一塊冰。
裴昭雪看清出現在眼前的美艷面龐,怔了一下,聲音微弱:「只是有些疲憊,並無大礙,你鬆開我吧。」
他說著就想掙扎將手收回,但沉鳶卻在此刻嗅到一股濃鬱血腥味,大力握住他胳膊,不許他亂動。
「你在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