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好學
第六章好學
男人的聲音清冷似月,目光幽亮向她看過來。
霍汐棠怔了會兒,臉頰還帶著一路急忙趕過來時染上的紅暈,糯糯地問:「先生是要用戒尺打我的手心懲罰么?」
許是想起了幼時學堂的經歷,那些先生對付來遲了,或是不聽話的學生都會以戒尺打手心來處罰,她也曾不幸地體驗過幾次。
那滋味,可疼可疼了。
她心裡有些害怕,眼尾微微垂下,站在門檻處可憐巴巴地這樣望著他:「先生人最好了,就稍微通融通融……若是打手心,學生的手明日便會高高腫起來,恐怕三日都無法香噴噴地吃飯了。」
她邊委屈得求饒,邊捏了捏自己的臉頰:「學生尚在長身體,若是餓了幾天,臉頰這兒都會陷下去的……」
月色照映她濕漉漉的眼底,水光瀲灧,美艷動人。
燕湛從來都知道該如何把想要的掌握在自己手中,如雲霧山後,重生醒來時得知自己在霍府,順勢留了下來的舉動。
又如現在這般,看著小姑娘為了擺脫這小小的懲罰,會這樣花心思來對他撒嬌,他卻刻意無動於衷。
即使他並未想過用戒尺打她的手心。
桃香和梅香如同兩大門神,一左一右站在霍汐棠兩側。
燕湛道:「夫妻之間的事,若是關起門來,發生了什麼是沒有人知道的。」
只是這雲先生的心,都不曾為她鬆動一分,當真是硬邦邦的。
她微微歪著粉白的臉頰,眼波純澈,純的如同一張白紙。
重來一次,他竟成了這個教她如何婚後與燕舜相處的引導人。
燕湛淡淡掃她一眼:「很晚了,若是不想學了那就明日再來。」
「原來先生是嚇唬我的!」
霍汐棠是個好學的學生,遇到不懂得都會問出來,「但是我不明白,桃香和梅香在屋內,會影響什麼,是我未來的夫君不喜歡這樣么?」
上輩子她來長安之前,霍家也讓她特地學了這些嗎?而她所學,全都是為了嫁給燕舜而做的準備。
霍汐棠將眼神左右各看了一眼,「先生是讓她們出去?」
桃香和梅香急忙道:「姑娘,夫人吩咐了讓我們與姑娘寸步不離的。」
燕湛微折眉心,講述了一些書上講的夫妻之道,重點指出夫妻之間的觸碰會增進感情一事。
看著小姑娘認真求學的神情,燕湛心裡沉了又沉。
霍汐棠忙不迭接話:「學學學!我學!」說完,她招招手讓桃香梅香一同進來,又笑著問:「我們今晚學些什麼?」
關上門沒人知道的事?霍汐棠好奇追問:「那是怎樣的事?」
燕湛沒有直接挑明。
霍汐棠聽得雲里霧裡,「肢體觸碰?可我爹娘那樣恩愛,他們之間好像並沒有像先生所講的那些觸碰。」
燕湛抬眸看向坐在遠處的霍汐棠:「霍姑娘身旁的兩個侍女若是一直這樣守著,便永遠不會知道夫妻獨處時能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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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過庭院,樹影婆娑。
她提著裙子跨過門檻便邁進屋內,眼神逡巡了一圈,尚未在書桌上看到那厚重的戒尺,這才僥倖地笑彎了眼。
面前的男人從始至終冷著一張臉,霍汐棠心裡有些悶悶的,自小她的撒嬌對爹娘和哥哥都十分受用,若是有時想要躲懶不去學堂,她都會這樣撒嬌矇混過去。
卻問著讓人浮想聯翩的問題。
這樣乾淨纖柔,心思澄凈,自小被慣大的嬌滴滴小姑娘,往往最容易激發起男人心底最骯髒惡劣的心思。
可他早已不是個容易亂了心緒的少年人。
燕湛合上書卷,認真地凝視她漂亮的眼睛:「獨處的時候最好不要,因為你永遠不知道那個男人,會想要對你做些什麼不能讓外人能看到的事。」
霍汐棠似懂非懂,這可真是一門值得深究的學問吶。
她蹙著柳眉想了許久,吩咐道:「那你們倆就在門外候著好了。」
桃香和梅香一驚:「姑娘——」
霍汐棠笑了笑,「沒事,爹爹說雲先生是好人。我也跟爹爹是一樣的想法!」
雲先生不僅失憶了,還懂得知恩圖報呢,可見是個內心極其仁善的大好人。
與此同時,梅院內。
霍躍和沈從霜回到卧室,二人不由將話題沒忍住引到了霍汐棠身上,沈從霜又抱怨道:「你可真是缺心眼,讓一個陌生男人跟棠棠獨處,若是他們二人產生了感情,我看你怎麼解決!」
霍躍覺得自己一向看人極准,他看出雲公子眼裡並無尋常男人最惡劣的齷齪,眼神雖說冷漠無情了些,但恰恰就是那拒人千里之外的距離感,反而是他較為欣賞的。
這樣生性薄情的人,往往最是難以動情,又怎會對棠棠這樣的小姑娘起心思?
聽完霍躍的話,沈從霜獃滯著看了他許久,忽然想到什麼,頗有感觸:「你這個傻子!就是對待男女之情過於正直了,所以我當初才敢帶著孩子跟你這樣來了揚州。」
霍躍攬住妻子的肩膀,掌心輕輕撫摸她即使歲月也並沒捨得帶走一分美麗的面容,「那娘子可是後悔了?」
後悔放下權貴夫人的身份,甘心成為他這個滿身銅臭味的商戶男人之妻。
「啪」地一下,沈從霜一掌拍向霍躍的臂膀,「你又在胡言亂語什麼?若不是遇見了你,我和棠棠又怎能離開那個鬼地方,如今哪能這樣幸福?」
她紅了眼眶伏在霍躍的懷裡,「這麼多年,謝謝你盡心儘力地照顧我和棠棠……」
妻子柔情蜜意的道謝,惹得霍躍耳廓紅了起來,糙了一輩子又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只能這樣笨拙地抱住她,嘆道:「下次莫要再說這樣見外的話了,難道你不是我的妻子,棠棠不是我的女兒嗎?」
沈從霜淚水從眼角流了下來,「沒錯,我是你的妻子,棠棠也是你霍躍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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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靜得嚇人。
燕湛坐在榻邊靜靜地看著這張熟睡的粉潤臉頰,「好人?」
他伸出冰冷的指尖,輕輕劃過霍汐棠的雪腮,狹長的鳳眸含著幾分病態的暗色。
「棠棠,倘若你知道朕曾經對你有過多少惡劣的心思,在你身上種下過多少骯髒的痕迹。」
他手中的動作沒控制加重了些力道,眼睜睜看著指尖在她的臉頰上留下了顯眼的印記。
「到那個時候,你還會認為朕是好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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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霍汐棠睡醒后,擁著薄衾坐在榻上微微出神。
梅香取了今日霍汐棠要換上的纏枝羅裙走過來,「姑娘,你從醒來后一直在想什麼呢?可是昨夜沒有睡好?」
霍汐棠掌心輕輕撫上自己的臉頰,「梅香呀,你有沒有覺得我的臉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梅香放下了裙子,彎腰湊到霍汐棠跟前,細細打量。
清早剛睡醒的姑娘臉龐肌膚猶如剛剝了蛋殼一般滑膩,白里尚透著粉嫩,雪肌似酥,誘人禁不住想要揉捏一把,漂亮的桃花眼霧蒙蒙的,看著人時永遠含著柔情,多看了兩眼真是叫她一個姑娘家也不由羞紅了耳根。
「是有些不同。奴婢瞧著,姑娘是一日比一日還要漂亮了!」
霍汐棠一怔,嬌嬌地小動作推開了梅香,笑話她:「油嘴滑舌。」
梅香嘟囔了一聲:「奴婢句句屬實,可沒有哄姑娘開心。」
她家姑娘的美名自幼便傳遍了揚州城,在十二歲以前,姑娘可是無比搶手的,那些喜歡姑娘的小少年她數都數不過來。
尤記得當初那個寄住在霍家的少年,臨走前那樣依依不捨,還放話說待及冠后就會親自迎娶姑娘。
那個少年四年沒有回來,大抵是個說話不算話的,但姑娘也不缺他一個追求者,想要求娶她家姑娘的人早就將霍府門檻都要踏破了。
若非姑娘患了這怪疾,又豈會十六歲了還未定親,這才莫名其妙成了這太子妃。
霍汐棠梳妝畢,正要喊桃香梅香一塊去澄華堂,梅香這才發現桃香從半個時辰前就不在碧清院了。
正這時,桃香的聲音傳了進來:「姑娘——」
桃香紅著眼眶一撲騰跪在霍汐棠跟前,哽咽地開口:「奴婢求求姑娘救救奴婢的妹妹。」
霍汐棠問過話后,這才得知,在霍湘菲跟前伺候的茉莉因為幫她說了一句話而被懲罰關進了柴房。
桃香想起茉莉受了折磨的樣子,心疼落淚:「奴婢今早去華文院找茉莉,這才知道真相,她已經一整天沒吃沒喝,還遭受了毒打,奴婢實在擔心她會丟了性命,這才厚顏無恥想要請求姑娘救她一命。」
霍汐棠讓她起身,安慰道:「你別擔心,我一會兒去找阿娘請安就提這件事,讓管事的調茉莉來咱們碧清院當差就好了。」
桃香又跪下來,磕了一個響頭含淚道:「奴婢代茉莉謝姑娘救命之恩——」謝完,她又將心裡的擔憂說了出來。
關於霍湘菲會不會記恨她這點,霍汐棠不以為意,「你們也清楚,即便沒有茉莉這件事,二姐姐也會同我過不去,況且茉莉也是幫我說話才遭到針對,我不過提一嘴的事就可以救她一命,又有何難?」
她笑了笑:「再說了這霍家家主是我爹爹,執掌中饋的也是我阿娘,我為何要怕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