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第48章
◎合奏◎
太后見了昭睿帝,身上十成的氣勢頓時去了七成。
「瞧你這話說的,怎麼,哀家閑來無事,就不能在這宮中隨便走走么?」太后覷了雲莜一眼:「小蹄……雲家丫頭也在呢。你與皇帝拿著琴簫出來,可是要席地而奏?」
說完這話,太后不待雲莜回答,又道:「不是哀家挑你從刺兒,你是負責照顧皇帝之人,便該以皇帝的身子為重!今兒個天氣轉涼,你不說勸著皇帝在宮殿內好生調養身子,反倒攛掇著皇帝陪你出來撒野,你究竟是何居心!」
昭睿帝見太后將矛頭對準了雲莜,眉頭皺得愈發深了。
他上前一步,將雲莜擋在了身後:「在御花園中琴笛合奏,是朕的主意,莜莜她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母后要問責,只管找朕便是,莫要為難莜莜。」
對於昭睿帝的這番說辭,太后自然是不信的,她只以為昭睿帝是在維護雲莜,不由傷心地道:「皇帝,你當真要為了一個女人而與哀家對上嗎?」
「母后若是有理有據地責問莜莜倒也罷了,可朕已解釋清楚情況,母后還不依不饒,朕不得不懷疑,母后是在故意針對莜莜。朕答應過雲愛卿,會好好照顧莜莜,母后莫要逼朕做一個食言而肥的人。」
昭睿帝說著,看了身後的雲莜一眼,目光逐漸變得柔和:「況且,就是不考慮雲愛卿這層因素,這回,朕也早就下定決心,朕絕不會再讓莜莜受任何委屈。無論是誰,都不可以當著朕的面傷害莜莜。」
雲莜一抬眸,就撞進了他滿是柔情的雙目之中。她心中一動,朱唇輕啟,想要說些什麼,卻聽昭睿帝朝她比了個口型。
「朕沒有失志,朕清醒得很,當然知道,她就是朕要共度一生之人。」昭睿帝說著,握住了雲莜的手:「母后在動莜莜之前,還請多思量思量。莜莜她,就是朕的命根子。」
他也不急著催她,只是拉著她走到了一處鞦韆藤旁。
這些她不好親自出面解決的事,就讓他來處理。無論如何,他總不會讓她吃了虧。
昭睿帝對雲莜越是上心,太后便越是火大。
昭睿帝將雲莜帶入了東苑中,那裡有一片梅園,今年最後一批梅花開得極為絢爛,只是已隱隱有了衰敗之象。
「朕與莜莜還要合奏,就不打擾母后的遊園雅興了。朕記得,母后最是厭惡這些『靡靡之音』,朕與莜莜去另一處。」
他十分清楚,方莜與雲莜是同一個人,卻又是不同的。在這漫長的十年光陰之中,她跨越生死回到了他的身邊,許多想法與喜好,早已與十年前不同。
雲莜微覺驚訝,上次她來東苑之中時,似乎還沒有這個鞦韆藤。
昭睿帝從枝椏上摘下一朵照水梅,放在鼻翼間嗅了嗅,而後插在了雲莜的鬢髮間:「這花配莜莜,果然好看。」
昭睿帝見雲莜有些神思不屬的,便知她仍在想方才的那些話。
他讓她相信他。
能尋回莜莜,已是上蒼對他最大的垂憐了,他不奢望能夠讓莜莜再尋回上輩子的記憶。
昭睿帝見狀,也不惱。他知道,雲莜現在還沒辦法相信他的話,他會盡最大的努力向雲莜展現自己的誠意。
他愛著的,是全部的她,無論是過去的,還是現在的。
雲莜在聽了他這番話后,默不作聲,似是在思量著他這話語中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昭睿帝這般說,也是防著日後太后再趁他不備對雲莜下手,太後身份高,想要為難雲莜,有太多的法子了,昭睿帝總有看顧不到的時候。雖說雲莜聰慧,未必不能化解來自太后的刁難,但昭睿帝仍是捨不得雲莜吃虧受委屈。直截了當地將雲莜對他的重要性明明白白地擺在太後跟前,至少會讓太後有所顧忌。
她一手指著雲莜:「你好生看看清楚,她是雲莜,不是你的莜莜!你要將她當成替代品尋個心裡安慰,哀家沒有意見,但你莫要昏了頭,失了神志!」
只聽她冷笑一聲,神色激動地道:「哼,你口口聲聲說不讓莜莜再受任何委屈,你口中的莜莜,究竟是指雲莜,還是指方莜?」
儘管莜莜眼下還懷疑著,但終有一日,他能讓莜莜相信他對她的感情,是因為她本身,而不是把她當成了什麼可笑的替代品。
說完這話,昭睿帝便帶著雲莜離開了,徒留太后在原地跺腳。
從前莜莜的愛好,他不曾忘卻,如今莜莜的愛好,他也悄然記在心中。
她目光中的含義太過明顯,昭睿帝幾乎一眼便看出了她在想些什麼,開口道:「上回,你離宮之後,伺候過你的人曾提到,你很遺憾這東苑之中沒有鞦韆,後來,朕便命人搭了一個。莜莜,你的每一個喜好,每一句話,朕都放在心裡。」
「縱使你現在不相信朕的話,覺得朕是在騙你,朕也會向你證明,朕這般待你,只因為你是你。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只要做好你自己,就足矣。」
昭睿帝能夠察覺到,在這些天的相處中,她對他的感情已日益加深。從起初她還拘謹地稱呼自己「皇上」,到如今,一聲「阿錚」叫得越來越自然,在自己跟前也越來越隨意,便可看出。
只是,雲莜的這份感情,終究因她誤以為自己被當成了先皇后的替身,而有所保留。
昭睿帝希望能夠解開雲莜的心結,他的莜莜該是自由暢快的,不該被任何人或者事務束縛住,哪怕是過去的她自己。
說完這話,昭睿帝將雲莜手中的焦尾七弦琴交予了一旁侍立的小錢子,自己則拉著雲莜的手,將雲莜扶上了鞦韆藤。
「莜莜,來試試吧,好歹這鞦韆藤也算是朕的一番心意,你讓它發揮一下作用。」
雲莜聽了這話,這才配合地拉住了鞦韆兩邊的藤蔓。
昭睿帝站在雲莜的身後,推著雲莜盪了起來。
鞦韆旁,便是一棵梅花樹,起落間,帶起無數花瓣,有陣陣梅香撲面而來。
在這一起一落之中,雲莜的心情似乎也疏朗不少,不再去思考那些困擾她的煩心事兒,只專註於享受這片刻的歡樂。
「還要再高一些嗎?」
「要!」
看著雲莜的笑容,昭睿帝的唇畔也透出一絲笑意。
雲莜本就生得極美,此刻她的芙蓉面上漾開了笑容,眸中似有星星在閃爍,便愈發動人。
昭睿帝怔怔地看著她,連自己手上的動作是什麼時候停下來的都不知道。
雲莜倒沒有多想,只以為昭睿帝是累了。
她站起來,一雙含著笑意的眸子看向了昭睿帝:「你也要坐一坐嗎?」
雲莜親自給推鞦韆的誘惑,讓昭睿帝心中一動,他本身並不排斥盪鞦韆這項活動,況且,與莜莜親近的任何一個機會,他都不想錯過。
然而,他看了一眼周圍的下人們,卻是清咳了兩聲,扭頭作不感興趣狀:「朕就不必了,朕的玩心沒有那麼重。」
他這般年歲的人,需得沉穩才是,哪裡好跟雲莜搶鞦韆盪呢?
這些天在追求莜莜的過程中,他的形象已是去了大半,但他到底還是一個有些底線的人,不希望自己的人設全面崩塌。
昭睿帝想維持高冷,奈何雲莜並不配合。
只見雲莜恍然大悟:「原來是『朕』不必,那換做阿錚呢,阿錚也不必嗎?」
「自然……」
昭睿帝正欲回答,誰知卻被雲莜扶著坐在了鞦韆上。
隨著一聲「抓緊了」,昭睿帝下意識地按著雲莜的指令照做,下一刻,雲莜在他身後輕輕一推,他便雙腳離地。
周圍的下人們頭一次見到昭睿帝這般模樣,俱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莜莜,快停下……」
始作俑者雲莜則眨了眨眼,眸中儘是狡黠之色:「不停。方才,你把我扶上鞦韆藤時,可也不曾問過我呢,我這『先斬後奏』,可是跟你學的。」
她這口舌功夫,倒是越來越厲害了,連倒打一耙都學會了。
昭睿帝看著有些無奈,面上卻沒有任何不情願之色。
雲莜見狀,上前又推了他一把:「這就對了,既然喜歡,就高高興興地笑出來,好好地說出來,總是一副口是心非的樣子做什麼?」
「真是拿你沒辦法……」
「究竟是誰拿誰沒辦法?」
當昭睿帝從鞦韆架上走下來時,他的面上也染上了一層淺淺的紅暈。
他一把擒住做了壞事想跑的雲莜,深深吻了上去。
一陣風吹過,梅樹上的花瓣飄落在他們身上,讓這一幕顯得更為美好。
「我要懲罰你。」昭睿帝在雲莜耳邊道:「只一首『梅花引』不夠,今日,你要陪我奏兩首曲子。不然……我便只能換種懲罰方式了。」
說著,昭睿帝將手伸到了雲莜的胳肢窩處,他記得,夢中的雲莜,似乎很怕癢,不知現實中的雲莜是否也是如此。
雲莜察覺到了他的動作,怕他這一撓之下,讓自己在眾人面前破功,連忙點頭:「好,我答應你。」
昭睿帝聞言,眸色漸漸變深。
看樣子,那個夢也並非是個完全虛幻的夢境。只是不知,那夢中的另一半內容,何時能夠變為真實。
昭睿帝執起碧玉蕭,含笑看向雲莜。不知怎麼的,這一幕與雲莜記憶中的那一幕重合了。
雲莜手下一頓,下意識地便按照記憶中先皇后的模樣彈奏起了梅花引。
一曲畢,回過神來的她,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容。
說什麼不願給先皇后做替身……到頭來,她還不是做起了自己最為厭惡的事。先皇后對她的影響,終是比她想象的深。
罷了罷了,從她這回入宮開始,不就已經做好了給先皇后當替身的準備?倒也無妨了。
這般想著的雲莜,卻並沒有在昭睿帝面上看到欣喜之色,反而發現昭睿的眼神十分複雜。
半晌后,他才道:「這曲子的感覺,與當初皇后與朕合奏時,太像了。」
「我不知你所奏出的曲子為何會與皇后的感覺是如此相似,但我能夠感覺到,你在彈奏這首曲子時的種種拘謹……」
昭睿帝鄭重地道:「雲莜,我想聽到屬於你的,真正的琴音。」
雲莜怔住了。
這是第一次,昭睿帝連名帶姓地喚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