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正文完結
第六十七章正文完結
與父兄會和后,雙方又於棧門分開。
因方伯提前已到隨州新置的宅院里收整安排,他們入襄域后便可直接入府休息,周嫵算是放心些,但離別時刻,心頭思緒到底翻湧,周嫵忍著淚意,提醒父親一定要多注意身體,還有兄長,周嫵勸說他不要心急,說不定正式調令很快就能等來。
直至分別最後,周敬也沒有出口詢問她關於與新帝的牽扯,有些事,他的確不必知明詳細,孩子們長大了,在自己都未意識到的時候,說不定他們早就脫離羽翼庇護,可以自己與天相爭,尤其還有與兒在阿嫵身邊,他自是能夠放心收手。
走前最後一句話,周敬單獨對容與說:「若是有問題想問,問我,或是問你師父,都可以。」
容與神容稍動,應聲說是,待周敬深沉拍過他的肩膀離開后,他將腰間系掛的玉佩解下,放在掌心凝盯,落指撫摸上面的玉紋,半響站定不動,直至周嫵過來尋他。
「容與哥哥,父親方才跟你說什麼了?」
紛雜之事,容與不欲叫周嫵知道,於是做掩回復:「父親只是叮囑,要我照顧好你。」
可周嫵卻沒有那麼容易被糊弄,她狐疑又問:「若只是說這個,何需避過人?」
是啊,他的話本身就存漏洞。
阿嫵那般聰明,怎會不覺疑。
「是門主大人?」
這話勾起了周嫵的好奇心。
宿師父思念心切,歇息不下,堅持在山門口等著他們,不過也未興師動眾,他身邊只留著向塬和穆甄兩人陪同,其餘弟子,自由休歇。
見到兩人風塵僕僕的身影,輩分最小的穆甄率先奔過去主動提拿行李,向塬緊跟在後,見到容與迫不急地向他炫耀開口。
從前,他不明自己的來路,有時會覺人生如曠野,歸路無意義,而現在,他的身世答案就擺在眼前,剝霧可窺,可他一步步接近真相時卻發現,自己早沒有了當初探尋的執著。
「還有什麼?」
周嫵對他的回答感覺到一絲困惑,但也並未以他青淮山的身份去提醒,而是試圖理解他的苦惱,「那你現在有沒有想通呢?」
或許不知從何時起,賦予他找尋意義的,再不是生命來路,而是眼前人,心上人。
容與這時帶她走過去向宿師父見禮,兩人起身後,他上前一步抬手捏了捏向塬的肩頭,中肯評價道:「確實比以前結實了許多,看來是真的下了苦功夫。」
聞言,向塬怔住,再不是方才的玩笑口吻,他驚訝啟齒:「懸月崖頭?師兄,那是青淮山最高階的武練地,難道你已練成傳說中的皓月劍招了?」
周嫵聽了這話都意外,這傢伙突然示弱,莫不是還想叫容與哥哥哄一哄他的失落……小心思至不至於這麼多?
容與將懷抱收緊,側首貼在她頸側,下巴蹭著她的癢,啞聲啟齒道:「阿嫵,謝謝你選擇我,因為有你在身邊,我才覺得生命完整,經歷值得,有念有盼。」
但很快,向塬又斂起神色,不再是玩笑的口吻:「當年師兄只用了十五日便突破清霜試煉,而我卻用了差不多足足兩月,相比較而言,我還是遠遠趕不上師兄的。」
容與:「想說便說了。」
「不誇都能上天,再誇還了得?」
向塬摸摸腦袋,瞄向一旁看熱鬧的周嫵,臉紅微露窘迫:「師父……我不就是想叫師兄誇我一句嘛?」
「嗯。」
周嫵不服氣,瞥眼輕哼了聲:「只你努力就行了嗎?」
周嫵意外,頓了頓才再開口,「為何……忽的對我說這些?」
說完,他在周嫵溫柔的目光里,傾身輕吻上她額頭,兩人情愫涌盪,重新擁懷在一起,一時難捨難分。
容與搖頭,強調:「是阿嫵的夫君。」
聞言,向塬眼神一亮,立刻挺了挺背脊,好似能得容與哥哥一句肯定,是多麼難得又值得誇耀的事。
向塬委屈:「師父……」
容與:「是我慚愧,這段日子一直缺欠習練,自明日起,我便計劃前往懸月崖頭,閉關深修,爭取早日參悟心功。」
「在想我是誰。」
周嫵只好不深究,可轉過身來,看著他漸深的眼眸,她下意識感覺到容與哥哥像有心事的樣子,她沒有多問,只體貼地輕拍了拍他的背,像以往每次他安慰她時的模樣,關懷寬慰著他。
周嫵反應了瞬,立刻深信不疑,而後嘟起嘴開口帶些嗔意,「父親也真是的,這種事哪是催來的,還偷偷摸摸的特意拉過你來說。」
「得意什麼?依你的天資,年前就該練成此招,拖拖拉拉一直閑散到現在,這才剛剛收心沒兩個月,就又開始忍不住浮躁了?」
容與收緊手臂,闔上眼,感受此刻的香軟溫懷。
宿師父和向塬的對話叫人忍俊不禁,但周嫵也只能強力憋忍著不笑出聲,依向塬那臭脾氣,她若真笑話他,事後准遭這傢伙暗戳戳的報復。
天幕暗沉之際,兩人才臨夜抵達青淮山腳。
兩人依偎許久,周嫵貼在他胸懷,小聲喃喃著,「容與哥哥,你在想什麼?」
「……」
容與注視著她,「成婚數月,父親盼望子孫繞膝,催促完你兄長他們,不是很快該輪到我們了?」
容與彎唇顯出一抹笑意,抬手摸摸她的頭,將身子朝她微微傾下些,沉聲回道:「嗯,的確不只是說了這些。」
周嫵臉紅著,在他懷裡佯裝掙了掙,「你又逗我。」
結果沒等她出手,宿師父直接上前一把打上向塬的腦袋,看不下去地出聲教訓:「你師兄的天資,江湖百年難遇一個,是真正的練武奇才,除去天賦卓越他本人亦踏實勤勉,這些年來他是如何自律你也看得見,就憑你平日遊手好閒,還想與他比上一比?」
容宿並不叫徒弟自滿,聽他鼓吹便過來親自拆台。
容與故意逗她,「叫我努力的事,自然要對我說。」
「也對。」容與笑著握住她手腕,把人向前一轉,叫她背部靠進自己懷裡,從后摟住她,做完這些,他鬆手垂落,順勢貼在她小腹上,「此事,關鍵還是看夫人。」
「師兄,你在外面遊山玩水,有佳人陪伴,自是度過愜意的兩月,卻不知曉這段時日,我在後山勤勉苦練,如今清霜劍術已在師父的指導下,突破七重寒困,使出劍招也威凌如寒冰,下次再切磋比試,我不一定會輸你了。」
青淮山的規矩,唯有習練最後的皓月心功,才有資格到懸月崖頭修習。
容宿同樣驚喜:「與兒,當真的?」
容與不掩瞞,實話講:「目前還僅僅是參悟了開頭,心法複雜,估計一時難以準確析解。」
容宿喟嘆一口氣,欣慰抬手,拍上他肩胛,說道:「將青淮山早日交給你,是為師做的最正確的決定,明日你放心上山閉關,宗門事務有你師弟在。」
「是,師父。」
時候不早,宿師父提醒他們用過膳食后早些休息,並說明日清早要帶他們見見客人。
客人是誰倒是沒說,周嫵見容與哥哥都沒追問,她自也不好多打聽什麼。
吃過飯,兩人回了他們自己的後山小院,周嫵挂念一路的心事,閉了房門后才終於問出口:「容與哥哥,方才你與宿師父說的懸月崖頭,聽起來好像是宗門禁地,一般弟子都不允許進入,那你明日去那裡閉關的話,是不是不能帶外人一起?」
容與把房門門栓落下,轉身過來撫上她的腰,沉聲問:「誰是外人?」
連正式的宗門弟子都被設限,那她這樣新嫁入的,當然不算可隨意涉步的自己人。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聲音悶悶的,「自然是我了,我想陪你一起去,可那懸月崖頭既有進入限制,想必你練的一定是密不可外傳的隱秘劍術,既如此,我們恐怕不得不分離一段時日了。」
「不會分開,你更不是外人。」
容與說著抱起她,帶她去後院的溫池裡泡洗,周嫵驚訝這裡何時竟鑿出了泉口,明明他們啟程隨州前還沒有的。
「這裡,看著好像有點眼熟……」周嫵觀察著。
「先前在隨州鹿苑泡泉時,見你格外喜歡,於是上次給慕甄傳信時,我便提了一句,沒想到這小子做事的確麻利,這才過去不久,溫池湯泉已經在後院築成。」
周嫵被扶著浸入湯池裡,小腿瞬間被裹上燙熱,她適應了會兒,靠在容與懷裡笑著恭維了一句,「門主大人說話,自是一呼百應的。」
容與點了她鼻尖一下,無奈搖搖頭。
兩人泡在泉池裡根本就沒辦法平靜講話,周嫵本擔憂想問,如果她堅持跟去的話會不會不合宗門規矩,可容與就是不好好回答,一會兒纏著她親個不停,一會又摟實她的腰,抱著她汗津津地一起泡泉。
泡到最後,周嫵實在難受不行,推著他不肯再起落,可他使壞地依舊摁著她的腰不放,迫她再一次盡吞。
被開拓新地帶,周嫵筋疲力盡,出聲無力,再沒心思去問什麼規不規矩,總之宗門之內,最沒規矩又言而不信的人,就是哄著她吃過一次卻又意猶未盡迫她再張嘴的壞門主。
累到思緒混沌不清,周嫵聽他像是道了句:「為何總擔心有的沒的,你是我的妻,堂堂宗主夫人,家眷隨同,名正言順,更何況……」
周嫵迷迷糊糊望著他,一副好似無法思考的可憐模樣。
容與看了忍不住心癢,於是垂首再次吻上她唇角,親了好一會才繼續補充說:「更何況,若我們分離久,我過於思你念你,無法痛快釋泄,長久下來定然胸腹鬱結悶堵,如此氣血不暢,又何談功力迅增?」
這句周嫵聽明白了,當即氣得瞪住他,他自己腦子裡儘是些不正經的風月事,竟還與練功聯繫在一起,容宿師父若是聽了這話,估計能氣得臉都綠了。
也不對,這種事怎麼能叫宿師父知道,到時候最沒臉面的是她才對,可是,她明明是無辜的……
「躲什麼,再親一會。」
周嫵搖頭,「泉水都涼了呀。」
「你冷的話貼著我,我身上熱。」
「不要,你起來。」
最後,是她央央地求著說了一通好話,才叫他終於肯出來不再撐她,池水四濺,滿室不堪入目。
翌日清早,周嫵和容與洗漱過後,一起去前堂和宿師父匯合,而後便準備去見那位神秘客人。
對方是一位年逾五十的長者,看上去一副和善模樣,原本的眉眼應該不錯,但不知這位老伯經歷過什麼,面容之上多布溝壑,還有疤痕,盡顯滄桑。
因前世經歷,周嫵深深知曉面容被毀的痛苦,於是不自禁地對這位素未謀過面的老伯頗感同情。
宿師父這時開口介紹說:「這是我舊交,姓荊,也是襄域人,以前在江湖蹤跡神秘,從來都是神龍見尾不見首的,如今他年紀大了,疲於四處流浪,便來青淮山暫居一段時日,正好你們回來,趕巧介紹你們認識認識。」
宿師父從來不是口齒啰嗦的性子,平日里同小輩講話也是言簡意賅,可眼下他介紹這位荊伯時,話語卻無重點,似乎想多說什麼,可又幾分顧慮。
周嫵當是自己多想,收回思緒后立刻懂事地朝前輩打了招呼,「荊伯好。」
容宿一笑:「這就是跟你說起過的周丫頭。」
「果然如你所言,是個活潑的。」荊途同樣對她笑笑,眼神里隱隱有滿意和欣慰之意。
周嫵感覺奇怪,但又說不明白。
容與這時上前來,躬身作揖,他很少這樣敬重行禮,除去宿師父和父親,周嫵幾乎再沒有見過第三人有這種待遇。
「見過荊伯。」
「快起來,與兒名聲在外,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是位儀錶堂堂,軒然霞舉的清俊公子,年紀輕輕便已有一門宗主之尊威,我真是替你……替你師父感覺欣慰。」荊途克忍情緒道。
容與起身,眸光微動,但最後只是輕輕應聲,再無多餘反應。
午時,四人一同用飯膳,餐桌氣氛還算和睦,期間,周嫵被宿師父叫出去一同端湯,再進來時,她發覺容與哥哥神色有異,而荊伯更是面容懷感傷。
她再次入座,氛圍同樣微妙,周嫵敏銳猜想,方才自己可能是被宿師父故意支走的。
這位荊伯伯,來歷成迷,卻明顯與容與哥哥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或許,他就是有關容與哥哥身世的舊人。
晚間,兩人回了青山後院,稍作休歇後,便一同開始收拾明日去懸月崖閉關練武所需的用品衣物。
周嫵偷瞄容與,幾次欲言又止,再一次偷看時,不想被他抓個正著。
「有話想問?」容與開口平常,手下動作不停。
周嫵輕咳一聲,心虛作掩,「是你奇奇怪怪的,我關心你。」
「哪裡奇怪?」
「你話少了。」
容與揚唇笑了下,將包裹系好扣結,放置於閑處,回身後同她講,「今日師父介紹我們認識的那位前輩,其實相識於我的生父生母,見過他,我證實了些心中原有的猜想,一時難免迷茫,但現在已經收拾好心情,無事了。」
周嫵握上他的手,關心詢問:「那他們……是誰?」
容與沉默半響,最後只回了四個字,「前塵俱往。」
如果此事適合阿嫵知曉,那當初在周府時,岳父大人便會含蓄告知,他沒有這樣做,是因擔心阿嫵知明後會提心弔膽不安生,既如此,容與又怎會捨得見她為自己憂心。
周嫵沒有再問,她不會因容與哥哥刻意隱瞞秘密而感不悅,她只是擔心他,是否每一次舊事重提,都會再一次傷害到他。
「好,前塵俱往,我們在今朝,惜今朝。」她認真道。
容與怔然片刻,突然回身,用力摟住周嫵。
一整晚,他努力消化著荊伯告知他的城破託孤,逃亡經歷,前朝皇脈……這些,每一字都異常沉重,簡言根本無法述。
在反芻過程中,他思想陷進去,身體更幾乎沒有一刻不僵綳。
直到此刻,和阿嫵懷抱貼擁,才叫他緩過勁,難得感受到一絲輕鬆。
「容與哥哥,不管如何,我都在的。」她依舊在嘗試安慰他的情緒。
凝著眼前人的美眸盈盈,見裡面滿是關詢意味,容與心頭漸堅定,不再感覺迷茫。
摒除雜念,他心頭所願唯一——
惜得眼前人。
不負今昔,不負她。
在懸月崖頭居住半月,容與步步參悟清霜心功,身體也慢慢發生變化。
相較常人體溫,他的溫度愈顯寒涼,每次周嫵和他親密不分,夜晚相摟而眠時,她在後半夜都會感受更甚,直至不適被凍醒。
因為這個原因,容與哥哥在床榻上特意多加了一床被子,心有顧忌,他也不再敢再如先前那般索取無度地對待她。
每每儘力克忍,壓下衝動,在清晨於她額頭落下一吻后,便會起身去崖頭繼續練劍。
他日日勤勉起得早,幾乎不到卯時便出發,周嫵近來嗜睡,嬌氣受不住這個辛苦,於是在努力嘗試一次后,再不自不量力。
有一日,周嫵做了夢,醒來的時辰早,她看著身邊位置空空,被衾連餘溫也無,心頭不禁泛涌酸澀。
她昨日收到家書,得知兄長已經得到正式的官職調令,心頭懸石算落,還有更重要的一個好消息,嫂嫂如今懷了身孕,父親盼望的寶貝孫子終於可願望成真。
這些事,她原本想昨日就同容與哥哥分享的,可見他歸來時面容很顯疲憊,她心疼地沒去擾他睡意,今早一醒,又不見他,周嫵心頭微微涌動情緒,想了想,她決定起身穿衣,再去一次崖頭。
她提著暖湯冒夜過去,心念幸好此地月色明照,暮色夜路恍惚如晝,不然一定生畏。
行到最高處,臨近崖頭,她遠遠的看一影用劍行雲流水,黑衣騰空於暗夜,彷彿墨池被風吹攪。
周嫵不敢貿然打擾,於是坐在他臨居木屋的檐外竹椅上,撐著下巴耐心等他結束。
不知等了多久,她眼皮忍不住發沉,竟不知不覺間昏昏睡了過去,最後手腕沒撐住,她身形晃了下,這才轉醒。
入目,她先驚訝了下。
先前從未見過這裡的日出,故而她的震撼遲於今日才表現出來。
遙遙東方,一輪紅日將生,壯麗輝煌的橘紅色將天際暈染,連帶周圍的雲彩都彷彿被點燃燒起來。
絢麗,盛大,生命力,原來懸月崖頭最適合的是觀旭日東出。
她目光從遠處收回來,與此同時,容與哥哥完成一段試煉,身形停下,運力平復,劍鋒入鞘。
「來這裡看。」他在崖頭之顛沖她招了手。
周嫵還以為他沒發現自己,聞聲怔了下,而後面帶笑意朝前湊了過去。
「容與哥哥,我給你帶了熱湯,要不要過去喝一下,暖暖身。」
容與拉上她的手,本是下意識想給她渡溫,但想起自己此刻的狀況已不再適合為她做這種事,於是只好作罷準備收手。
周嫵卻抓住了他,口吻像是撒嬌,「不要松,要牽著。」
容與頓了下,提醒,「我手涼。」
「可是我熱呀,我給你暖。」周嫵笑著說。
容與只覺被她當下的笑容晃了下,他唇角不自覺地也起弧度,把佩劍收放腰間,他拉過她的手,叫她環腰抱緊自己。
下頜貼著她額頭,他輕聲問:「臘月天,早起不辛苦嗎?」
周嫵搖頭,「想見你就不覺得辛苦。」
容與捧上她臉,想到什麼,他關詢問道:「最近習練總遇波折,我需得全心致至,可否是因此,叫我的阿嫵感覺到受了冷落?」
他的口吻怎麼這麼像哄小孩子呀。
周嫵悄悄紅了臉,回說:「不是的,是我有好消息同你分享,昨日來不及說。」
「是什麼?」
周嫵如實對他說了兄長正式官調襄域,嫂嫂有孕的喜訊。
容與聞言略微作思,點頭沉吟,「是喜事。襄域如今受禹王所領,你兄長誠意赴襄,想來今後再不會受在京城時的悶氣,至於其他……」
他話說一半,擁著她,掌心貼腹,氣息拂在她耳邊低語,「我們的喜事,何時能到,我盼望著。」
周嫵赧赧耳熱,瞥目小聲說:「那你再,再努力些。」
這話……她說完就想咬舌頭了。
容與像是低笑了一聲,回她的話,「嗯,一定努力。」
周嫵更羞。
兩人這麼抱著,遠處的初陽越來越燦目。
容與示意她,「這個角度觀賞最佳,風都朝氣蓬勃,要不要伸開手感受一下?」
周嫵聽他所說,朝前嘗試著緩慢張出雙手,臨于山巔,正對旭日,迎接熱烈的朝暉光曦。
風聲凜冽不刺面,吹盪著將寬寬衣袖拂撩起,周嫵一時間只覺得周身輕盈。
容與在後抱她牢牢,扶穩她腰身,以防她踩空山石,身形不穩。
「漂亮嗎?」他出聲問。
周嫵轉身回眸,陽光傾落,此刻容與半邊面頰都被光線圈渡著,格外顯得溫柔。
她便這樣深深望進他眼睛里,只覺裡面蘊藏著比晨光更不息的愛意。
大概方才練功太累,他額前覆著細密的薄汗,在陽光下更是明顯,周嫵拿出自己的手帕,動作細緻地為他擦拭。
待收回手,容與驀地拉住她。
「阿嫵,身後的木屋已辟出來,你搬來崖頭陪我同住吧,白日我心裡念你,習練時偶然也會出神,你在我觸目可及的位置上,我方能安心。」
「這樣,可以嗎?」
「不可女眷居崖頭的規矩,是從前某位門主相定,如今新門主破舊立新,換換規矩也未嘗不可。」
如果可以,周嫵自是願意的,先前有一次,容與哥哥習練完時辰太晚,便沒有再冒夜下山。
那一夜,她一人入睡,心裡實際很怕,可為不讓容與哥哥為她分神,便一直沒有如實告知。
周嫵不想再經歷一次被子蒙頭,瑟瑟發抖的狼狽煎熬,於是點頭答應:「好。」
「那後面可能,會辛苦些。」
剩了上山下山的功夫,他時間充裕,可行之事頗多,至於餘下的氣力,自是要身體力行,全部用在她身上,釋給她,澆灌花。
周嫵困惑眨眼,不明其意,容與並不解釋,只笑意幽深。
「以後你習劍崖頭,我便站在你身後,每次收鞘轉身時,你抬目都能一眼看到我。」
兩人溫懷相貼著,周嫵情不自禁,開口對對他說著動聽的情話。
「那時天都沒亮。」
「可燈盞是亮的呀。」
她是在含蓄地表達情意——
遠處巍峨群山,為你劍尖所向。
而我在你身後最近的地方,燈盞只為你而亮。
這話是蠱人的。
容與聽完一陣靜默,是為掩飾心頭劇烈的情緒涌動,周身被暖意包裹,手腳都漸漸升溫,原來,這就是被在意的感覺。
「還是不妥。」
「為何?」
「寒夜天未亮,哪裡捨得叫你冒寒為我明燈盞,阿嫵只管安心睡你的覺,是你醒來,我一定在。」
「一定在?」
她像是有憧憬,開口向他確認。
容與回答斬釘截鐵,「是,一定在。」
他繼而收斂嚴肅認真的神情,垂首再次吻上她唇角,語調變得微微揚起,「像這樣,我需得討一個早安吻,這是提劍之動力。」
周嫵難以掩羞,又不甘示弱問:「只親一下就算動力了嗎?」
容與失笑,聽出她挑釁之意,於是揚起眉頭逗弄她,「至於別的,你該知道,那是泄力。」
他音調咬得極低,最後幾個字幾乎不聞聲了。
但周嫵還是從他壞壞的笑意,以及刻意緩慢的嘴型中判斷出,他最後要說的三個字是……你身上。
連起來念一遍……
周嫵耳尖瞬間燙起來。
不太妙。
她好像嘴笨,又輸給他了。
(正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