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蹲在欄杆後面看樓下幾人的動向,那二人並沒有帶宋玉齣戲樓,反而把人引上二樓,帶進了一間房中。
李星禾躡手躡腳走過去,躲在樓梯口的花盆邊聽裡面的動靜。
裡頭人聲音時大時小,讓人聽的並不真切,忽然,宋玉提高了聲音警惕道:「公主請自重。」
緊接著就傳出了二公主清晰的聲音,「既知我身份,你敢不從我?」
聽這意思,二公主是想收了宋玉?
宋玉生的是挺好看,可是二公主先前喜歡的都是身形健碩的男子,怎會突然喜歡這樣文弱的書生,難道這宋玉真像旁人所說的那樣才華斐然……還是說二公主看中了他別的什麼?
那套江山四季圖!還有宋玉那些她都還沒見過的收藏品。
同為喜好收藏的人,李星禾十分清楚一整套四季江山圖的價值,若是為了美色,稍帶著斂些錢財,二公主還真能做出這種事。
被她撞見二公主做壞事,她怎能不摻合一下,挫挫裡頭那位的銳氣。
李星禾生出莫名的正義感來,從花盆後走出來,昂首挺胸的來到了二公主訂的雅間外,不出意料,被守門的兩個手下給攔了下來。
二人手按在刀柄上,抬手示意李星禾不許上前,「長公主請留步。」
李星禾視若無睹,硬要往前闖,二人見攔她不住,下一秒就要拔出刀來,芷藍見狀,上前擋在李星禾面前,斥責道:「竟敢在長公主面前動刀劍,你們不要命了?」
房門大敞開,正給李星禾瞧見二公主硬抓著宋玉的手不放,不禁讓人懷疑,要是無人打擾,二公主就要在這間房裡把人給臨幸了。
二人互相看看,不知所措。
宋玉應答:「多謝長公主厚愛,宋某無有不依。」
翩翩公子左右瞧了兩眼屋中正在暗中較勁的堂姐妹,俯身對二人依次作揖,然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房間。
李星禾玩味地看著二人,調笑說,「宋公子是京中的才子,二公主當禮遇才是,怎好這樣拉拉扯扯,傳出去豈不要丟死人了。」
「旁人關起門來做事,你也要管?」
芷藍正在門口與兩個男人對峙,聞言,俯身請道:「宋公子這邊請。」
二公主見狀,瞪了他一眼,止住了他的下一步動作,又提醒李星禾,「他是我的客人。」
也不等二公主反應,直接轉頭問宋玉:「不知宋公子可願到本公主那兒喝一盞茶?」
「二公主的事,我自然不想管。」李星禾隨意的抱起雙臂,微笑著看向宋玉,親近道,「但我和宋公子多少有些交情,今日遇見了,請他過去喝一盞茶,不過分吧?」
「是撞上我晦氣,還是別人撞見了這場面晦氣啊?」
李星禾眼中帶笑,直接戳破她的場面話,「二公主府上都已經有那麼多侍君了,何苦還要糾纏人家宋公子。」
好不容易堵到的獵物被人從嘴邊搶走,二公主容顏大怒,呵斥:「李星禾,你跟我作對,不考慮後果嗎?」
李星禾趁機上前,一腳踹開了房門。
撞破了二公主的好事,李星禾毫無懼色,看熱鬧一般邁進房中,笑說:「二公主?真巧啊,竟然在這裡見到你。」
聞言,宋玉如獲救星,趕忙整理了方才被扯亂的衣衫,往李星禾身邊挪了半步。
「李星禾?」
咣當一聲淹沒在喧囂熱鬧的擊鼓聲中,台上上演新戲,銅鑼敲的震天響,眾人興緻高漲的注視著戲台,無人在意樓上的異樣。
二公主瞪大了眼睛,狠狠的瞪了一眼門外辦事不力的手下,甩手鬆開了宋玉,對著李星禾厭惡道:「今日出門沒看黃曆,撞上了你,實在是晦氣的很。」
應下她,便是當面駁了二公主的臉面,看到宋玉的態度,李星禾便知他是被逼迫至此,招手對芷藍道:「芷藍,帶宋公子去咱們的雅間坐。」
先前在各位皇子公主面前,二公主總是不遺餘力的打壓她,明裡暗裡給她使絆子。這回被她遇見這樣的場面,她可不會給二公主留面子。
李星禾放下雙手按在桌上,高傲答:「有什麼可考慮的,再說了,雖然你比我大幾歲,但在身份上我可比你大了一級,按照規矩,你該對我行禮才是。」
「你!」
「我沒有追究你的失敬,已經是網開一面了。」李星禾得意的微笑著。
二公主一肚子怒氣沒地方發,看著眼前人,忽然冷笑一聲,嘲諷說:「你做事不留後路,遲早玩火自焚。」
「那就等火燒到我屁股後面再說吧。」李星禾隨意的攤開手。
人生苦短,她就是喜歡愛憎分明,不需要在二公主這兒留什麼後路。
見她沒聽懂話里的意思,二公主繼續陰陽怪氣道:「你不是已經把那燙手山芋請到府上了嗎。」
燙手山芋?
她說的是兵符!
李星禾心中一緊,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沒有掌控兵權的能力,但她沒有,也不代表二公主三公主之流能從她手裡把東西搶過去。
立馬做出一副強硬的姿態,「是又怎麼樣,我喜歡,我樂意,聖上都已經同意了,難道你敢說一個不字。」
「賀蘭瑾那種人你也敢放在身邊,你膽子還真是大。」二公主冷冷的說,「我就等著看你引火燒身。」
原來說的是賀蘭瑾……
李星禾在心裡偷偷鬆了一口氣,輕鬆道:「恐怕二公主等不到那一天了。」
兵符事關重大,賀蘭瑾卻是個廢子,除了還在改革派中殘存一些影響力之外,基本沒什麼大用。更何況他現在已經失憶,對她死心塌地,怎會轉過頭來害她。
她會擔心兵符被人搶走,但賀蘭瑾可是「自願」留在她身邊的。
李星禾信心滿滿,二公主卻只覺得她是在裝,冷笑說:「李星禾,大話可別說的太滿。」
「我才沒有說大話。」李星禾肯定道,「他現在可是對我言聽計從,乖的不得了。」
聞言,二公主一臉震驚。
「言聽計從?」
說著,指著她哈哈大笑起來,「李星禾你燒壞腦袋了吧,那人可是賀蘭瑾,心氣兒比天還高,我寧願相信他受盡屈辱,咬舌自盡,也不信他能心甘情願聽你的吩咐。」
看著二公主那副取笑人的樣子,李星禾滿心的不痛快,扭過臉去,「你愛信不信。」
反正她也不想讓人知道賀蘭瑾現在變得有多好。
像二公主這樣的,她絕對不會允許賀蘭瑾和這種人見面,平白無故教壞了他。
二公主笑夠了,冷下臉來繼續說:「你把賀蘭瑾收進府里,知不知道那些官員在背後說你什麼,侮辱儒生,敗壞文人風骨,不知廉恥……我聽說他們已經在找證據為賀蘭瑾翻供了,等賀蘭瑾洗刷罪名,你說他最想對付的人是誰呢?」
嗯?
李星禾聽的一愣一愣的。
自己被官員罵不是新鮮事,令人擔心的是他們竟然想給賀蘭瑾翻供?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怎會有翻供的可能。
或許對普通人來說是不可能,但與賀蘭瑾結交的都是些高官,在朝中地位不低,而且又因推進改革之事,有些官員行為激進,已經到了動手的地步,說不準真的會……
明知道自己現在正跟人鬥嘴,李星禾卻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了。
她一露怯,二公主便乘勝追擊,繞過桌子走到她面前來,狠狠的推了她一下,「這會兒才知道怕了?」
湊到她耳邊,陰森森道:「你可得多費點心思把你府里那位祖宗伺候好,當心他哪天飛出了公主府,第一個便收拾你!」
李星禾一路踉蹌著向後,被逼到門邊,近距離看著二公主那張刻薄狠厲的臉,心中更加厭惡。
她毫不懷疑,自己哪天要是落了難,二公主會想盡辦法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皇室之中親情淡薄,皇叔的子女沒有幾個對她感情深的,甚至皇后也是當面對她客氣,背後記恨她奪了本該屬於自己女兒的長公主的殊榮。
這些都無可厚非,畢竟他們才是一家人,而自己……只是個沒爹沒娘沒有家的外人。
她並不怕賀蘭瑾恢復記憶後會對付她,只是不捨得現在這個乖巧的,可以讓她撒嬌,讓她無條件信任的人。
只有他願意接納並不完美的她,哪怕被她欺負,也心甘情願留在她身邊。
就只有他了。
李星禾憤憤離開,身後傳來二公主痛快的笑聲,她捂住耳朵不去聽,心裡卻像是打了結的麻花,堵得厲害。
走到一半,迎面碰見芷藍從雅間回來接她,見她表情不對,緊張問:「公主,您怎麼了?」
「沒什麼……」李星禾緩緩停下腳步,握住了手邊的欄杆。
芷藍從旁扶住她,小心問:「是二公主給您氣受了?」
生氣只是一時的,她氣得快也忘得快,根本不會把二公主的事放在心上,真正讓她煩心的是——
「如果賀蘭瑾真的脫了罪,那我就沒有理由拘著他了。」
伴隨著這句話說出口,剛才還擰成一團的心情頓時泛起一股酸澀的憂傷。
她從來沒察覺到,自己有多麼不希望現在這個賀蘭瑾離開自己。
就好像每一次父親母親出征,她都會期待他們下次回來會給自己帶什麼樣的好東西,直到他們去世,變成隱忍的屍骨、沉重的牌位,她才明白——自己習以為常的事物,隨時都會離她遠去,再也不會回來。
賀蘭瑾也會像她的爹娘一樣,每一次從她的視線離開,都有可能是永別。
意識到這一點,她心中悵然若失。
身處熱鬧的戲樓,卻感到一絲悲涼。
習慣了一個人的她,竟然會擔心回到孤單一人。
芷藍扶著她,見她憂心,開口安撫道:「公主與賀蘭公子關係匪淺,只要是知情的人都已經認定您收下賀蘭公子做自己的侍君了,有這層關係在,只要公主不放人,賀蘭公子便沒法離開公主府的。」
「那不一樣。」李星禾搖搖頭。
就算是納侍君也要走明面的路子,而她只是得到了皇叔的同意,如果皇叔改了口,這侍君的身份也就不作數了。
「沒走過明面的禮數,這身份就不作數。」她喃喃道,「怪不得那些老傢伙還會想給他翻案,哪怕名聲盡毀,他也只是被我臨幸過的男人,並沒有正經的身份能束縛他……他到現在,都還是個罪臣。」
「可是賀蘭公子身份特殊,您就是想全了禮數,也沒有辦法啊。」
芷藍說的也正是她所擔心的。
先前讓人給賀蘭瑾治傷的時候,她就已經從大夫口中知道,他的失憶只要不主動治療,短時間是好不了的。
比起擔心他恢復記憶,她更擔心那些在暗地裡為他奔走的官員,真的會幫他洗脫罪名。
李星禾緊緊的攥著欄杆,攥的指節都發白了,嘀咕道:「那就只能……」
——只能把事情鬧大,叫所有人都知道賀蘭瑾是她的人。
要麼,皇叔不怪罪她,她藉機求皇叔下旨將賀蘭瑾光明正大的賜給她,也算是全了明面上的禮數。
要麼,皇叔龍顏大怒,她請罪離京,回去鎮守封地,將賀蘭瑾也一併帶走,到了她的地盤,那些老頭子就再也沒辦法將人從她身邊搶走了。
做她想做的事,這是她最在行的。
李星禾暗暗下定決心。
既然認定了賀蘭瑾是她的人,她就絕不會對他放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