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傳聞,賀蘭大人不近女色,不事婚配,家無親眷,朝無近臣,食之清淡,穿以墨色,無欲無求,早有看破紅塵,遁入空門之徵兆。
傳聞,賀蘭大人表面清冷孤僻,背地裡手段狠辣,串通刑部嚴刑逼供,以名利為誘餌騙取小官小吏製造偽證,再以收取賄賂為名,叫他們閉緊嘴巴,如有不從者,輕則遠調外地,重則小命不保,是以朝堂上下少有人敢與之抗衡。
傳聞,賀蘭大人格外注意長公主,一年上奏百封奏摺,有半數都是在彈劾長公主,可疑的是,他從來都只是上奏彈劾,未曾對長公主的親近之人下手。
賀蘭大人心思縝密,如此為之,必然有他的深意——朝堂上下在背地裡如是道。
孟綺晗去年冬天才入京來複命,暗地裡聽了不少有關賀蘭瑾和長公主的傳言,早早就知道他們二人不和,也就能理解長公主當時趁人之危,把賀蘭瑾帶回去羞辱的舉動。
此一時,彼一時,前幾日聽自己人說了賀蘭瑾從大牢裡帶走了長公主,還不是普普通通的帶人走,而是恭敬甚至偏愛的把人說抱上馬車。
那時,孟綺晗就隱隱覺出不對勁來,今日才知道,其中的內情。
「啊?哈哈哈……」孟綺晗先是尷尬的笑一笑,緊接著很快就接受了這一點。
今時不同往日,新帝方才登基不久,朝中那些世家出身的老臣正蹦達的歡呢,把長公主送進牢里,讓他們得意的不得了,若不是賀蘭瑾升了官職壓他們一頭,指不定他們都能蹦達到天上去了。
反正相公答應過她,等辦完了正事會陪她一起去釣魚,自己只要等他一會兒就好了。
李星禾專註地聽著,視線集中到男人臉上,漸漸變了神情,微笑說:「我以為我家相公已經是仙人之姿了,沒想到……你也生的這麼好看。」
侍從順著她指的視線看過去,「回公主,那位是孟將軍,來同賀蘭大人議事的。」
若不是因為先前意外的失憶,他怎會知道星禾對他的好,想來是緣分使然,才叫他有機會佔了心上人。
想來也是,賀蘭瑾如今權傾朝野,就是人人都知曉長公主因失憶被困他府上,又有誰能說他半句不是呢。
「如紅瑪瑙、黃琥珀一類,似乎很合公主的喜好,若公主想試試別的,也可以買一些綠松石、青金之類,都是顏色鮮亮,絕不會褪色的上品寶石。」
「哦。」原來是朝中的同僚。
聽罷,李星禾腦中清醒了許多,知道自己不該胡亂猜測別人,可心裡還是悶悶的——她不是個會患得患失的人啊,可為什麼看到相公和別人在一起,心裡會難受呢。
那個人怎麼跟賀蘭瑾單獨待在一起,也不見裡頭有什麼人服侍,就像昨日夜裡他們在書房裡單獨相處時那樣……
宋玉在心裡嘆了一口氣,輕聲答:「在下宋玉,從前與公主交換過收藏品,算是公主的故交。」
男人聞聲回過身來,看到熟悉的面孔,表情逐漸僵硬,「長,長公主!」
只是看著他跟一個陌生女人處在同一幅畫面里,李星禾莫名覺得心口酸酸的,有點不高興,明知道以相公的脾氣秉性不會做對不起她的事,可她還是覺得難受。
怎麼他們一個個,都喜歡撞腦袋呢。
一定是在牢里撞壞了腦袋,才會為此胡思亂想。李星禾轉過身來往回走,「那我就不過去打擾了。」
「我不小心撞壞了腦袋,從前的事都忘記了。」李星禾攤開了手心,順勢走到廊下,問他,「聽你這麼說,我們先前認識?」
本該在牢里受罪的長公主如今成了賀蘭府上的嬌貴客,真真是在那些大臣臉上扇巴掌。
看到來人的正臉,李星禾暗自覺得驚喜,這俊俏的面孔,端正的體態,還有被她的聲音嚇到時表情微微一顫唞,竟然帶著那麼一點可愛的味道。
看男人臉上滿是舒心的表情,孟綺晗調笑說:「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賀蘭大人早些把新政辦妥,日後去聖上那裡求娶長公主,聖上必不會反對的。」
相公是她的人,只屬於她,不可以給旁人看啊瞧啊的。
又一次被問話,宋玉從驚訝變為疑惑,勉強扯一個笑臉,反問她:「公主不記得我了嗎?」
相公沒有說過不許她亂來,那她就可以隨心所欲的亂來。
得長公主誇獎,宋玉開心的笑了一下,玩笑道:「公主還曾說過,想讓在下給公主做駙馬呢。」
這裡還可以添幾棵樹,得在花叢里加一條石板路,還可以買一些苔蘚來種在石頭上,李星禾一邊走著,看著園中的光景,吩咐隨身的丫鬟記下自己的要求。
聽罷,李星禾挑了一下眉,這還真像是她會說的話。
聞言,賀蘭瑾微微低頭。
在園子里四處走走逛逛,忽然,她看到一個陌生的身影側立在廊下,那男子身形翩翩,手中執玉,衣著是鮮亮的藍綠色,像是孔雀羽的顏色,瞬間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離了書房,她走到花園裡,原本不事點綴的院子單薄而貧瘠,自她吩咐之後,下人們陸續購置來了新鮮的花種移植在園子里,儘管剛剛種下還未開花,但比起從前,園子里已經好看了許多。
她正打算搜羅一些,到時讓打首飾的工匠鑲嵌到首飾上,如今碰到一個懂行的人,自然要跟他多聊聊。
李星禾心中喜悅,湊上前去:「我問你話呢,你叫什麼名字?」
這話戳中了賀蘭瑾的心思,他點了點頭,腦中已有成算。
門窗外,一抹桃紅色停在了院門邊,隔著一段距離遠遠的望著窗戶縫中露出了二人模糊的身影,看著那舉止大大咧咧的女子,李星禾露出疑惑的表情。
好像是自己珍藏的寶貝被擺到了大街上,任人欣賞、觸碰,落在她眼裡,怎麼看怎麼不舒服。
「你是誰?」李星禾走過去。
發覺自己莫名其妙的生起悶氣來,李星禾按著心口,暗暗深吸了一口氣,問守在院門邊的侍從:「那人是誰?」
儘管這裡只是駙馬的舊居,但她如今住在這裡,還不知道要住多久,自然要把這裡當成自己家一樣,按照她的喜好來打理。
看見了會心煩,乾脆不去看了。
「你也喜歡收藏啊。」李星禾的眼睛立馬亮了起來,儘管不記得過去的很多事,但一聽到他提起收藏品,她心中就瞬間湧出喜悅來,歡歡喜喜的拉著人坐下,說起她最近很感興趣的玉石珍寶。
孟綺晗微笑說:「你和長公主還真是有意思,旁人都說你們水火不容,偏你們兩個私下裡牽挂著對方,捨不得彼此受苦。」
聞言,宋玉將信將疑,但轉念一想,長公主能出現在賀蘭府上已經是奇景,她還如此輕鬆自在,絲毫沒有被人背叛過的壓抑和痛苦,如此也就只能用「失憶」來解釋了。
新政要推行,朝中的頑固勢力也要剷除,自然不能給他們好臉色看。
只是比起長公主將賀蘭瑾失憶一事藏得那麼緊,賀蘭瑾明顯對長公主沒有多少拘束,不但任她在園中隨意走動,還可以毫不避諱地談起自己失憶的事,彷彿只是件磕破了點皮那麼大的小事。
轉念一想,認真地問他:「你來這兒不會是想給我做駙馬吧?」說著,自己都笑了。
聽到這話,宋玉愣了一下,還沒等他搖頭,李星禾便拒絕說:「雖然你長得好看,人也很討喜,但我已經有相公了,相公對我很好,我暫時也沒有要拋棄他的打算,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公主成婚了?」抓住了重點,宋玉驚訝的皺起眉,回過頭看了看事後在廊外的丫鬟們,見他們沒有大反應,才繼續問,「是與賀蘭大人嗎?」
「對啊,除了他還能有誰。」李星禾理所當然道。
說完,就見他的表情變得擔憂起來,問他:「你看上去好像不太高興?」
「我……只是,有點驚訝。」宋玉忍住了心中的驚呼,結巴著試探說,「公主好像很信任賀蘭大人,似乎也並不在意失憶之前的事。」
他並不想插手旁人的事,更何況長公主身份尊貴,貴人的事,也輪不到他來管。只是,看到那個張揚肆意的小鳳凰,成了旁人府中溫順的鳥雀,心中多有感慨,不得不提醒。
「失憶之前?」李星禾歪了一下頭,眼中是澄澈的純凈,不解道,「難道有什麼很重要的事需要記住嗎?」
宋玉喃喃答:「倒也不是……」
李星禾笑說:「相公對我很好,我也不用住在牢里,現在這樣無憂無慮多好,萬一恢復了記憶,記起從前做的錯事,又要壞了我的好心情,我不想活得那麼累。」
「錯事?」
「我應該是犯了大錯才會被關進牢里,相公沒有跟我細講過,應該是為了照顧我的心情吧。」李星禾呢喃著。
不,他只是單純不想讓你知道而已。
宋玉在心中默默答。
看見少女臉上幸福而滿足的表情,他心裡卻愈發沉重——上次見面,公主也是如此喜愛賀蘭瑾。
如果她恢復了記憶,知道這一切都是假象,該多傷心啊。
如果一直不能恢復記憶,被困在牢籠中做一隻沒有煩惱的金絲雀,與折斷了雙翅有什麼不同,賀蘭瑾以假象蒙蔽長公主,又怎配說是真心喜歡她呢。
李星禾不知他心中所想,看到他發獃,主動問:「我還不知你今天過來是為何事?」
「被人強行擄過來的。」宋玉泄氣道。
「有人欺負你?」李星禾警惕道。
宋玉搖搖頭,低語道:「也不能說是欺負,只是我有些把柄在她手裡,不得不聽她的。」
李星禾挪了下屁股,跟他坐得更近,小心湊到他耳邊問:「你也做過壞事?」
「這……只不過是說了些謊話,又沒礙著旁人的事,怎麼能說是做壞事呢……」宋玉低著頭,緊張的攥起了袖子。
說起這些,明艷的小孔雀像是泄了氣似的,失了不少光彩。
李星禾最看不得老實人受委屈,更何況是長得這樣好看的小公子,立馬大氣的按住他的肩膀,拍拍他,「別怕,有本公主在這兒,不會讓你受人委屈的。」
話音剛落,身後不遠便傳來一道女聲:「找了你半天,原來是躲在這兒啊。」
聽到那聲音,宋玉緊張的咽了下口水,不動聲色的從李星禾的手中挪出去。
李星禾轉過頭去,見賀蘭瑾和孟綺晗一前一後走了過來。
「星禾,你怎麼在這裡?」賀蘭瑾微皺眉頭。
「我本來是去書房找你的,可是你在跟別人說話,我就到來花園散步了,還碰到了他。」李星禾拉著宋玉起身去到他面前,熱情道,「宋玉是我以前的朋友,今天碰見了,不如咱們一起去釣魚吧。」
賀蘭瑾看了看宋玉,不作回答,輕蔑的移開眼神,又看向了孟綺晗。
孟綺晗對上賀蘭瑾那不善的眼神,又看了一眼長公主拉著宋玉袖口的手,立馬笑著走到兩人中間,分開了他們,示意宋玉到自己身後,才對李星禾說:「多謝長公主盛情相邀,只是我和阿玉回去還有事忙,就不隨長公主同去了。」
阿玉?叫的那麼親密……
李星禾定睛看著眼前的女子,身形高大,手掌也粗,一看就是練武之人。再歪過身子看一眼她身後的宋玉,那眼神明顯是懼怕,連動作都變得畏畏縮縮的,一定是被這女將軍給欺負慘了。
正義感衝上頭腦,李星禾端起了姿態,質問孟綺晗:「你是宋玉的什麼人啊?憑什麼替他做決定。」
「我是他……上司。」孟綺晗俯身鞠躬,微笑答。
「本公主想帶宋玉一起去釣魚,你不願意也得忍著。」說著,就要強行去拉宋玉的手。
孟綺晗沒有阻止,反倒是宋玉躲開了她的手,小聲道:「多謝長公主美意,在下還有事,恐怕不能相陪……」
李星禾眨眨眼睛,一時有些懵。
自己是在為宋玉出頭,如今這場面,倒像是她仗勢欺人似的——這些人都在想什麼啊,真讓人摸不清頭腦。
糾結之時,孟綺晗雙手抱拳,說了句告辭便帶著人離開了。
李星禾猶豫著要不要去追,卻被男人從身後摟住她的肩膀,扣著她的身子往後一倒,「星禾,不是說想去釣魚嗎,咱們走吧。」
李星禾仰著頭看他,視線又飄向前方,呢喃著:「可是宋玉他……」
賀蘭瑾安撫她說:「宋公子不是三歲孩童,定能處理好自己的事,孟將軍並非不講理的人,他們之間的事,咱們就不要插手了。」一邊說著,輕車熟路的將少女抱了起來。
腳下一輕,李星禾忙摟住了男人的脖子,穩下了心神才說:「那好吧。」
外頭馬車早已經備好,賀蘭瑾抱著人出府,二人一同上了馬車,才問她:「你似乎對宋玉很上心。」
「他長得好看,我想多看幾眼,可惜了沒能邀他一起去釣魚。」李星禾隨口說著,忽然轉過頭來,眯著眼睛看他,「你不是也跟那個孟綺晗說了好久的話嗎,我還沒說你對她上心呢。」
「我們聊的是公事。」賀蘭瑾說著,手上替她理著裙子。
李星禾抱起手臂,理直氣壯說:「那我和宋玉聊的也不是私事啊。」
「那你們聊的什麼?」男人的聲音漸漸壓低,視線從裙擺上移,從膝蓋劃過腰身,掠過胸脯,落在了她眼睛上。
原本正常的語調忽然變得沙啞曖昧起來,李星禾心裡噗通一聲,頓時感覺他落在自己臉上的視線又熱又燙,害羞的捂住自己的兩頰,「沒什麼,聊聊之前的收藏而已。」
「就只是這樣?」
男人輕笑一聲,手掌覆在她手背上,手指沿著少女指節凸起的位置輕揉,從指骨到手背再到手腕,指間輕輕捏著她的手臂,寬大的袖口只輕輕一碰便輕柔而順滑的落到肘間,更方便了他手上的動作。
未曾察覺身體是何時起了熱度,李星禾只覺得臉上熱乎乎的,一邊手臂上的袖子掉了下去也沒覺得冷,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反而讓她更清晰的感知到男人的手掌從手肘游移到胳膊上,被他觸碰過的地方,帶起一陣酥酥的癢感。
李星禾紅著臉把雙臂往身前收了收,抿唇說:「那還能有什麼。」
她不給摸手臂,賀蘭瑾順勢摟住了她的腰,注視著少女因為害羞而泛紅的面頰,心生雀躍,湊到她面前低聲說:「坐來我身上。」
「嗯?」外頭車轍滾動聲,來往行人車馬聲不斷,李星禾一時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不等她自己動作,男人的手掌扣住她的腰身往上一提,輕輕鬆鬆就將她整個身子都抱到他身前,擔心她坐姿不對壓到腿,男人還貼心的幫她分開雙腿,讓她面對面坐在自己腿上。
男人低下頭來看著她,李星禾微微仰著臉,二人幾乎是臉貼著臉,她只能將雙手按在他肩膀上,才讓兩人的上半身分開一段距離。
這是幹什麼呀?外頭那麼多人,要是被看見也太丟人了。
「你覺得他長得好看?」賀蘭瑾輕聲問,雙手按在少女的后腰上,玩味一般,敲動著指節,隔著衣物點在她骨感的脊柱上。
箍在腰上的手像是給她撓痒痒,李星禾卻笑不出聲來,每每張口,都是些奇奇怪怪、叫人浮想聯翩的聲音。
她咬緊了牙關,只「嗯」了一聲,作為對他問題的回答。
「比我好看?」男人得寸進尺,手掌向上按著她的後背,要她趴在自己身上。
李星禾不得不屈起手臂,腦袋埋在了他脖頸間,沉默了一會兒,嘀咕道:「你比他好看一點。」
「只有一點?」賀蘭瑾輕笑一聲,低下頭,注視著少女一張一合的櫻唇,視線火//熱。
胸膛靠著的胸膛里心跳如擂鼓,李星禾不知為何緊張起來,小聲說:「那就……再多一點?」
她覺得相公應該不會在意這一點點小事,事實上他的確沒有很在意,她剛說完,嘴巴還沒閉緊,就被按著後腦勺吻了下來。
面對面的坐姿讓她無處可逃,車轍稍微顛簸一下,她就在男人的腿上跟著動一下,她甚至無法注意外頭的聲響,只覺男人像頭餓極了的野獸,扣著她不準離開,張大了嘴巴奪去她的呼吸,要趁著她快要窒息昏迷時,將她一口吃掉。
他可太嚇人了。
李星禾害怕的抱緊了自己的相公。
趁著呼吸的間隙,喘熄著問他:「你,你要欺負我嗎?」
「不行嗎?」男人同樣喘熄著,言語中滿是寵溺。
看著容貌驚為天人的美人,李星禾怎麼也說不出一個不字。
他很溫柔,偶爾也會有點霸道,但和他在一起,她感到身心愉悅,那是相公給她的幸福感。
「那,那你小心點,別被發現了。」說罷,少女臉色羞得通紅,身子軟軟的靠進了他懷裡。
男人溫柔應下,再次吻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