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第九章

紙條上所書寫的,竟是要將他帶出公主府的意思,賀蘭瑾深為不解,是真的有人想救他,還是個圈套……

他抬起頭來看向對面的男人,想從他的眼神中得到更多信息。

崔時似是驚訝於他的不信任和猶豫,口中訓導的話語慢了下來,警惕地看向屏風外,停下教導,張口用極小的聲音對賀蘭瑾說。

「喂,你說完了沒!」少女聽到聲音停下,不耐煩的從屏風外闖了進來。

崔時受驚,眼神一顫,低頭答:「還有一些要叮囑的,恐怕要請長公主再稍等片刻……」

李星禾不悅的看著答話的人,視線轉到賀蘭瑾身上時,眼神中多了幾分憐惜。

他人雖沒有了之前的記憶,可骨子裡的文人氣度卻與從前別無二致。本該由自己細心打磨的美玉,卻被二公主的人教了些亂七八糟的奴性規矩。

她受不得自己的東西被人玷污,草草走完過場便來驅趕道:「辦事拖泥帶水,二公主就是這麼教你的?趕緊出來。」

「是。」一個小小侍君怎敢違背長公主的命令。

李星禾手足無措,馴馬釣魚她在行,可是哄男人怎麼那麼難,先前都哄的好好的了,都怪今日被他見了外人。

方才在大皇子面前不見他失態,李星禾還以為他並沒有注意此事,如今二人獨處,見他流露真情實感,才知身份上的變化對他是多重的打擊——他終究還是恥於為人奴僕的。

崔時站起身來,躬著腰從長公主身側走過,去往了大皇子身後。

普通的吩咐根本攔不住外人,尤其是像大皇子這樣有權有勢的,她得調來親兵守門才行。

李星禾回過頭,瞪了一眼正在往屏風后張望的大皇子,後者心虛著收回了視線,點頭道:「既然規矩已經教過了,那我就先走了,妹妹不必遠送。」

她說了一大堆,美人依舊顰蹙著眉,心事重重一般,叫人看見也跟著不好受。

李星禾扶住他的肩膀,強迫他轉過身來面對自己,問他:「你怎麼不說話,是他們給你委屈受了?還是那個誰說了什麼不該說的,髒了你的耳朵?」

「公主本就可以納侍君,就算與某的婚約還能夠履行,某也沒有權力讓公主為我守身,守心……」說著說著,眉宇間凝著的傷感越發沉重,一雙桃花眼潤如盈水,真怕他眨一下眼睛,就滴下兩行淚來。

待大皇子帶著隨從邁出公主府大門后,李星禾才走到賀蘭瑾身旁,關心道:「你沒事吧?」

如他那般高傲冷漠的性子,都不把她這個公主放在眼裡,甚至因為下獄,會撞牆自盡,又怎會接受「侍君」的身份。

李星禾思索著,從旁邊扯了個蒲團過來,盤起腿坐在他面前。

看他沉默不語,似有思量,李星禾開口解釋說:「先前你與大皇子在朝堂上結怨,他見你落魄了,所以才來羞辱試探,他就是有點小心眼,也不算多壞,你別往心裡去就是了。」

「嗯。」李星禾敷衍著應了一聲,自己本也沒想送他。

賀蘭瑾攥緊了藏在手心的紙條,猶豫半晌,開口說:「原來某是公主的侍君。」

賀蘭瑾輕輕搖頭,默默將收緊的手掌拿到了桌下。

他低語道:「以某的身份,給公主做侍君都是被抬舉了。」

美人曲腿坐在蒲團上,一頭青絲如瀑自肩邊垂落,微微側過臉,幾縷青絲自少女手背滑過,染了淡淡的花香。

從未來駙馬成了侍君,地位一落千丈。

「你真這麼想?」李星禾好奇著扭頭看他。

還有紙條上所寫的,叫他左右搖擺,不知道到底該信誰。

李星禾俯身安慰他,「只是對外面那麼說而已,我心裡還是當你是未婚夫的。」

美人依舊不願正臉看她,低頭陷在深深的傷感中。

面對著男人委屈的愁容,李星禾無端想到了驟雨過後的竹林,將化未化的雪地,被薄薄的黑雲遮住的月亮,明明那麼美,卻慘兮兮的,破敗凌亂,叫人覺得可惜,更對他生出憐憫之心。

雖然他怎麼看都很好看,可是這樣愁眉苦臉,看著叫人怪心疼的。

李星禾伸出手去,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強迫他轉過臉來正視自己,盯著他的眼睛說,「我知道對外頭那麼說讓你受委屈了,但是你也要體諒我,若不這樣,皇叔不會允許你留在這裡的,難道說你想和我分開,重新回到那不見天日的牢房裡嗎?。」

聞言,美人細密的睫毛微微顫唞了一下,在她眼前,緩緩抬眸,與她對視。

李星禾忙跟著解釋說:「我對那種事沒有興趣,更沒想過納什麼侍君,我只是……單純的,想留你在身邊。」

千百個侍君,都比不過一個賀蘭瑾。

她不想要諂媚的應聲蟲,只想要賀蘭瑾能永遠這樣溫柔的對待她,這樣,京城之中就再也沒有誰敢跟她對著幹了。

她可以隨心所欲,就算是御史台的老頭子們,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人生在世,沒有什麼把敵人馴化成自己人更讓人開心了。

驕傲的長公主帶著滿心的期待,等待著罪臣的反應。

他先是躲了一下視線,隨後又抬眸看她的眼睛,沉默之間,喉結滾動了一下,緩緩答:「只要公主心裡有某就好。」

心裡有他?

儘管看過不少話本子,但親耳聽到有人對自己說這話,李星禾還是覺得古怪的緊。

她心裡才不會有旁人,她心裡就只有她自己。

直起上半身,與他拉開了些距離,轉移話題道:「那個姓崔的都教了你些什麼,怎麼突然變得肉麻起來。」

「沒什麼。」察覺自己情動失語,賀蘭瑾紅著臉低下頭去。

李星禾沒打算深究那侍君說了什麼,只好心提醒他:「那人是二公主府上的,好像還挺受寵,但他的鬼話,你聽聽就算了,可千萬別往心裡去。」

「為何?」

「我與二公主一向不和,互相連府門都不會登,她的人想必也不會在你面前說什麼正經話。」提起討厭的人,少女的表情都變得嫌棄。

「某知道了。」賀蘭瑾溫順應答,心中卻是千思百緒糾纏到一起,更不知該如何抉擇了。

「你別不高興了,笑一笑嘛。」

哭喪著臉都不好看了。

李星禾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嘴邊的笑窩,忽然想到什麼,開心道,「我給你買了點心,你快來嘗嘗好不好吃。」

說著便站起來,又拉他起身。

賀蘭瑾拍拍自己跪皺的下擺,又替她撫順了裙子,二人才一前一後走出了前廳。

走在前頭的小姑娘腳步輕快,一步一踮腳,牽著他的手像是握著風箏線,賀蘭瑾有些好奇,如果自己鬆手,公主會不會像鳥兒一樣展翅高飛。

他靜靜的注視著少女,心中回想著崔時的眼神,還有……這幾日來,公主待他的點點滴滴。

一時的好意算不得什麼,他看重的是公主一次又一次堅定的選擇了他,結下婚約也好,救他入府也好,在下人面前全他名分,甚至為了維護他,對大皇子說出那樣一番話。

公主心裡有他,他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

賀蘭瑾默默收緊了手掌,忽然不想讓手中的小鳳凰飛走。

怕她摔跤,怕她跟人起爭執,更怕她懂得太多,生出納侍君的心思……不如就這樣牽著手,待在他身邊,如此最好。

想到這裡,他淡笑著輕吐一口氣,終於明白了自己該如何抉擇。

藏在手心的紙條已經被捏成了不到指甲蓋大小的紙團,賀蘭瑾不動聲色地將紙團放進口中,嚼了兩下,吞了下去。

——

午夜時分。

夜深人靜,一輛馬車輕緩的駛進巷子,停在了公主府的西牆外。

主院中,窗外的冷風停了,凝結在屋檐下的冰柱折射著清冷的月輝。

白日里融化的雪在夜裡又凝結起來,踩上去發出了清脆的咔嚓聲,一步,兩步……

李星禾夜裡睡的淺,照進屋裡的朦朧月光叫她睡得不安穩,迷糊著睜開了眼睛。

蜷縮在被窩裡翻了個身,正打算蒙上頭接著睡,偶然聽見外頭有腳步聲。起先她還疑惑芷藍大半夜的在外頭做什麼,下一刻就反應過來,這麼重的腳步聲,不是女子的!

她瞬間回想起了兒時那個最平常不過的深夜。

那夜,邊疆告急的戰報快馬加鞭送進京城,父親母親連夜收拾鎧甲兵器,調集兵馬,準備趕往戰場。

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走過,她從熟睡中被吵醒,半夢半醒中只聽到幾句模糊的對話。

「不帶上禾兒?」

「戰況緊急,帶上她只會拖慢行軍。」

「那……我再去抱抱她。」

「打完這仗,有的是團聚的時候。」男人的聲音沉重而壓抑,「快走吧,戰事耽誤不得。」

沒有半刻停留,兩道聲音逐漸遠去。

別走……

李星禾顫唞著爬起身,外衣都來不及披就摸下床去,踉蹌著跑向門邊,打開房門,迎面一陣冷氣襲來,將她從迷濛中凍醒過來。

外面哪有父親母親的身影,只有一道身著素白衣裳的高挑身影站在雪地中,仰頭望著明月。

月光是那樣冷,籠罩著他的身軀,像是漫天銀河的星輝盡數傾落在他一人身上。

望著他的身影一步一踱,似乎要隨著月光離她遠去,李星禾忽然感到心裡泛起一股酸楚,哽咽著嗓子大喊,「不許走!」

不許再拋下她一個人。

賀蘭瑾聽到聲音,回過身來,就見小姑娘赤著腳踩在雪地上向他跑來,猛的撲進他懷中,張開手臂,緊緊的摟住了他的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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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后我把宿敵當真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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