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搶了你什麼？」

沈斐立刻警覺，秦修然倒很是淡定：「裝著合同的行李箱。」

「艹！」

沈斐怒喝一聲：「我馬上到，你等我！」

秦修然倒不甚在意，應了一聲，掃了一眼遠去的計程車車牌，迅速記住車牌后，回頭走到垃圾桶旁。

剛抬手將咖啡扔到了不遠處的垃圾箱，身後就傳來尖銳的急剎車響。

「修然！」

一個五官帶了幾分娃娃氣的青年從半敞的玻璃里探出頭來，急道：「肯定是秦博文那個兔崽子，報警還是追？」

秦修然沒回話，他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優雅走到白色賓利車旁，拉開車門，乾脆利落坐下拉上安全帶后，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拉開一個帶著移動紅點的地圖，冷靜道：「開車，直走。」

「好嘞。」

「我明白了，」沈斐反應過來，立刻高興起來，「我們這就去把人抓了，押送到老爺子面前，人贓並獲，看秦博文怎麼狡辯！」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計程車不快，但這司機快

在城市道路，比的從來不是車的速度，而是人技巧，這計程車一進入車流，立刻像一隻四處流竄的耗子，以嫻熟的霸路技巧，迅速成了沈斐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和沈斐的豪車相比，那輛售價不超過三十萬的新能源計程車性能的確不夠看，起步慢，上限低，按照秦修文的想法，追它輕而易舉。

秦修然看了一眼地圖，宛如福爾摩斯附身，冷道：「三個十字路口后，堵住他。」

顧嵐也忍不住被兩人吸引，直愣愣盯著對方，其中更高更帥那位似乎是感知到她灼熱的目光，轉頭看了過來。

用計程車到達最近地鐵線路，再用地鐵躲過堵車路段，最後在附近用共享單車或者摩的抄小路，這是唯一能在六點前趕到九洲大飯店的辦法。

茫茫人海，那兩個人卻格外突出，他們比周邊人都高一些，西裝革履，英俊得像是來這裡擺拍的模特，和整個地鐵站格格不入。

「繞回去！」

看著紅點越來越遠，秦修然臉色越來越冷，沈斐有些慌亂：「怎麼辦？」

他和沈斐兩個人這輩子從來沒坐過地鐵。

秦修文語氣淡淡，看著逐漸消失在眼裡的計程車，淡道：「追吧，一輛計程車，跑不了太快。」

發完信息，顧嵐扭過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把草帽摘下來，對著鏡子捋了捋劉海，忍不住感慨。

秦修然突然開口，沈斐茫然：「啊？」

但，哪怕是用這個辦法，她也必須爭分奪秒。

沈斐愣住，秦修文優雅抬起手放在窗戶邊上，撐著自己的頭，語調帶著漫不經心：「和我斗，他還太嫩。」

秦修然抬頭，神色鄭重看著沈斐：「他比我想象中聰明。」

她心跳微快，莫名產生了一種「這帥哥在追我」的自戀，但很快她就打消了這種念頭。

他的腎上腺素被這場追車戲刺激得全面飆升，興奮不已，但是沒過不久，秦修然神色變了。

於是顧嵐早早支付了車費，等計程車一到地鐵站，就拖著行李箱往外沖。

好在兩人也算聰明，憑藉著搜索和指示學會了買票進站，好不容易追到了顧嵐，卻眼睜睜看著地鐵開走。

「怎麼了？」沈斐心上一跳，打了方向盤慌忙看了秦修然一眼，秦修然看著前方，目光中終於帶了認真：「他轉地鐵了。」

如果這是個美女，她可能還有幾分自信。

沈斐茫然，秦修文回眸，眼裡暗藏著一種獵人對帶獵物的譏諷，解釋：「我在合同文件袋裡放了GPS。」

沈斐看見秦修然淡定的模樣，頓時充滿信心，一個漂移右轉，繞過紅綠燈一路疾馳。

她舒了一口氣，坐在行李箱上，靠著地鐵車廂給簡言發信息。

這行李箱比她想象得要重，五點即將到下班高峰，人多了起來，她等了兩班列次，才擠地鐵，但擠上地鐵后，行李箱的優勢就展現出來，它在人群中給了她一個位置，讓她有了一個安歇之地。

顧嵐一愣，眼看著地鐵門關上，地鐵緩慢行駛，青年衝到站台時，地鐵已經沖了出去，顧嵐回過頭，就看見對方追著地鐵，似乎是在沖她大喊著什麼。

帥，真帥。

「嗯。」

追都追不上。

聽著這話，她下意識抬頭，就看見許多人看著地鐵外剛從扶梯里衝出來的兩個人。

她對自己那片刻心動頗為唾棄，轉頭給簡言快速發了一句：「我上地鐵了，還有一個半小時。」

他們從出生開始，就是含著金湯匙的富家公子，小時候標配司機，長大后豪車一輛接一輛，坐地鐵這種事，他們得從買票學起。

隔著金絲眼鏡，四目相對，那一剎，對方突然睜大眼，朝著地鐵門就沖了過來！

男人？

「這是什麼？」

「前面右轉，抄小路追。」

除非她欠他錢，不然不可能這麼追她。

地鐵傳來關門的提醒聲，她字還沒打完，就聽見不遠處有女生竊竊私語：「是模特嗎？好帥啊。」

顧嵐愜意欣賞著自己時，追逐著她的秦修然則面臨著人生巨大衝擊。

可他們能怎麼辦？只能被迫開始試圖在高峰期擠地鐵，以求儘快在下一個階段追上那個草帽賊。

一開始看著擁擠的人群，他們就意識到，這是一場惡戰。一個地鐵絕對裝不下這麼多人，於是他們下定決心，要通過自己強健的體魄搶入地鐵。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強健的體魄在此時根本沒什麼意義。

他們兩人剛往裡一衝，就被後面的老太太生生「按」進地鐵。

毫無技巧的他們被「按」在了最擁擠的中央，兩個人被人群擠在一起，沒有半點空隙。

兩人一開始在試圖掙扎，想給自己留出一點空間，但跟著紅點連續轉乘了兩次、在人海中你推我攮、幾乎是耗盡了他們一生的體面后，兩人終於放棄了這種無謂的抵抗，麻木不仁站在車廂里，看著窗外忽明忽暗的燈光，和鏡子里疲憊不堪的自己。

沈斐眼神空洞，麻木喃喃：「等我抓到他，我一定要弄死他。」

尚還留有幾分冷靜的秦修然高舉著手機，盯著手機里紅點的位置，眼裡全是殺意。

等地鐵到站，秦修然看見紅點再次移動，他熟稔擠開人群，朝著大門擠去，同時大喊出聲：「讓一讓，我要下車！」

兩人再一次跟著人群的浪潮從站台卷出來，小跑著衝出地鐵口。

這次運氣很好，剛一出地鐵口，還在天橋上，他們就就看見了遠處顧嵐的背影。

她騎著一輛自行車，行李箱卡在她前方橫檔上，欲墜不墜。

她速度飛快，只在他們視線範圍內停留了片刻，就轉彎消失。

像是一場一瞬即逝的幻夢，撩得人慾罷不能。

沈斐看著對方背影，茫然開口：「她哪兒來的自行車？」

「這裡。」

秦修然領著沈斐跑下天橋，冷靜衝到一排共享單車面前，掏出手機開始掃碼。

但很快他就發現，這個二維碼已經被人為損壞過。

秦修然果斷放棄，開始掃第二輛自行車，但剛剛掃開，他就發現，這輛車的輪胎被人放了氣。

他準備掃第三輛時，沈斐一把抓住他：「修然，別浪費時間了！」

秦修然回頭，就看見沈斐放開他，走向旁邊守著一台三輪車的老頭，老頭穿著白色褂子，手裡拿著一把蒲扇，帶了個草帽，慢慢悠悠扇著風。

三輪車上用紙殼黑筆寫著「回收廢品、拉貨搬家」，下面還留了電話號碼。

沈斐拿出手機支付碼，看著老大爺：「大爺，兩百塊，這車載人嗎？」

聽到這話，秦修然臉色一變，轉頭就走，沈斐一把抓住他：「修然，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地鐵都坐了，還怕坐三輪嗎？！」

秦修然沒說話。

片刻后，兩人坐上了三輪車。

在三輪車後面，沈斐拿著大爺的蒲扇，帶著大爺的草帽，詢問對面低頭不語的秦修然：「修然，你要不要我分你個帽子？」

秦修然不說話，他捏著手機，情緒明顯已經到了崩潰邊緣。

看他的樣子，沈斐莫名寬慰許多，他搖著扇子安慰：「沒事，你也別太擔心，反正你箱子有密碼，他們要拿到合同，還需要一點時間。」

秦修然不應聲。

沈斐想了想，有些好奇：「你的密碼應該很複雜吧？」

「沒有。」秦修然開口，「都是0。」

「你怎麼想的？」沈斐不敢相信，「全是0不保險吧？」

「從概率上來說，全是0與任何一組數字沒有任何區別，唯一的特別之處，就是，它是初始密碼。」

說著，秦修然轉頭看他：「但大多數人，都會修改初始密碼。」

所以，它是最安全的數字。

聽到這個邏輯，沈斐噎住，過了半天，他試探著問：「誰告訴你，大多數人，都會修改初始密碼的？」

「行李箱我剛買，密碼沒改，全是0。」

五點五十分，顧嵐趕到九洲大飯店。

停好共享單車后，她按照簡言的吩咐，直接奔往酒店洗手間附近角落，找了地方，開始打開行李箱。

「婚禮馬上要開始了，」簡言語速很快，「你換了衣服就到宴會廳，我們等你。」

「行，我馬上來。」

說完，顧嵐掛了電話，同時開了箱子。

箱子里的東西映入眼帘時，顧嵐整個人都懵了。

裡面全是男士用品，衣服、內褲、剃鬚刀、手錶……應有盡有。

尤其是手錶，還有好幾塊，一看就值很多錢。

簡言去S市是沒帶女裝嗎？！

而且這麼多手錶，她該帶哪一塊？

但她來不及多想，反正她也沒有其他選擇，總不能穿著身上這套還帶著汗味的T恤過去。

今天，她要裝一個優質男，絕對不能出任何岔子。

她把需要的東西都拿出來，拉好行李箱藏到角落，用平時直播賣衣服的換衣速度，在洗手間隔間換上西服。

西服有些大，她把衣服快速整理了一番，衝到水池旁邊開始打理造型。

領帶、香水、定型噴霧……

最後，她把行李箱里所有手錶都帶在了手上，左手兩個，右手兩個，鑽石在鏡子里熠熠生輝，閃耀著「體面」，或者說「有錢」的光芒。

隨著手機五分鐘倒計時響起，一個嶄新的帥哥從洗手間走了出來。顧嵐把衣服一抖，扣上扣子，感覺整個長廊都變成了她的T台。

從她出現開始，所有人都停住了手中動作，注視著她踩著台步一路走向宴客廳。

才到宴客廳門口，她就聽見宴客廳里已經鬧成一團。

有個歇斯底里的女聲借著話筒大吼出聲：「我死纏爛打？！王漢南你說清楚，是誰像狗一樣追著我不放追了三年？是不是你？！」

「小瑤，你又不是天仙我犯的著嗎？你自己好好看清楚，我未婚妻比你好看，比你有錢，比你溫柔，如果不是你勾引我，我怎麼看得上你？」

聽到這段對話，顧嵐勾起嘴角。

她知道，她表現的機會來了。

「明明是你主動追我還劈腿，你不要臉，你個渣男！」

「我主動追你？我劈腿？你就問問在座的男人，有我這條件誰還要你？！」

「你……」

「我啊。」

鍾小瑤話沒出口，一個男女不辨的清亮人聲在大門前響起來。

眾人同時尋聲看去，就見門口站著一位英俊青年。

「他」很瘦，骨架相對普通的男性更小，但這也拉長了「他」的視覺比例，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極為修長。

集合了女性的秀麗和男性的英氣於一體的五官，搭配質感非凡但略顯寬鬆的西服，讓「他」整個人呈現出一種自信慵懶的姿態。

「他」隨便一站，就彷彿是站在聚光燈下，隨時等著攝影師開拍，每一幀都是雜誌封面，時尚大片。

站在舞台上握著話筒的鐘小瑤愣愣看著門口的青年，就看見他逆著燈光，悠然自得走上高台，走到自己身邊。

「他」轉頭微微垂眸，看著鍾小瑤，眼神中是溺死人的溫柔：「小瑤，我早就告訴你，長得丑的男人未必安全。」

「呵，」聽到這話，王漢南冷笑一聲，「鍾小瑤你哪兒找來的鴨……」

「窮的男人——」顧嵐抬起手，似是漫不經心撫向自己頭髮，過程中，在閃耀的燈光下，眾人都看見了她手上掛著的兩隻價值不菲的手錶，識貨的人一眼看出這手錶的來歷非凡，不遠處的簡言都目瞪口呆，看著顧嵐360度無死角炫完左手炫右手，最後看向王漢南，盯著他，「更沒良心。」

王漢南不說話，他清楚知道，這個男人手上這四塊手錶，任何一塊拿出來，都比他今天整場婚禮花費都高。

這不是鍾小瑤或者她那個表姐有得起的身價，面前這個人——他真的很有錢。

「說什麼小瑤沒人要？」

顧嵐一面往前走，一面盯著王漢南，眼中帶著蔑視輕笑：「你要搞清楚，就你這種三流貨色，要不是小瑤當初覺得帥氣有錢的男人不安穩，還輪得到你一個賣火鍋的？！」

「你……」

「閉嘴。」

顧嵐站定在王漢南面前，抬手優雅按在王漢南頭頂。

所有人愣住，隨後就看她抓著王漢南的頭髮溫柔往上一拉，空氣中傳來「砰」一聲膠體離開頭皮時發出的輕響，王漢南的「頭髮」似乎被她連根拽起，懸在半空。

她手握假髮，微微揚起下巴，垂眸俯瞰著男人光禿禿的頭頂，傲慢詢問：「你是窮得植髮都做不了嗎，矮子？」

這問話震住了所有人，王漢南不可思議仰頭看她。

顧嵐嘲諷一笑，甩手扔掉假髮，故作瀟洒轉身走向震驚看著她的鐘小瑤，抬手搭在鍾小瑤肩上，揚聲道：「小瑤，走，垃圾自有垃圾桶，哥哥帶你回家。」

鍾小瑤終於緩過神來，她瞬間揚起笑容，主動伸手挽住顧嵐的手，大聲道：「顧哥哥，我錯了，果然還是你好。」

顧嵐寵溺一笑，也就是那瞬，早就準備好的炮仗突然響起，簡言耳機里傳來人聲：「老闆，橫幅準備！」

簡言果斷下令：「放。」

音落，在喜慶的炮仗聲中，所有人透過宴客廳落地天窗，看著巨大的對聯從對面樓頂左右兩邊同時落下。

一邊寫著：

苦追不舍痴漢轉眼大喜

另一邊寫著：

鑼鼓震天恭賀人渣新婚

橫批：

御賜渣男

這巨大的對聯橫幅下，路人紛紛駐足，將目光投向坐在小三輪上、剛剛到達九洲大酒店的秦修然和沈斐身上

兩人矜貴英俊的男人坐在三輪車上，守著「回收廢品、拉貨搬家」的紙牌，頭頂著「御賜渣男」的橫幅，迷惑看著正在舉行婚禮的酒店門口。

沈斐搖著蒲扇，疑惑出聲：「他搶了合同來這裡做什麼？」

秦修然被這話喚回神，從三輪車後排直接下車，疾步走了進去：「就在裡面，兵分兩路，找！」

而這時，王漢南終於被徹底激怒。

打女人不好看，於是把他目標釘在這裡最閃耀的「男人」身上。

他朝著顧嵐的背一拳狠狠砸了過去，大喊出聲：「我弄死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