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隱香閣。四面岩石環繞,在最高處皆往中間延伸,卻並未閉合,只留下一道長長的藍天之痕,清晨的一縷陽光灑落,在光滑如鏡的石壁折射下,異彩盡綻,彷彿一處不小心落入人間仙境。岩石四壁溫熱,使得這一方天地,四季如春。
淵林之中,迷霧籠罩,杏花遍野,隱約散的淡淡的香氣,在空氣中絲絲纏繞,似有若無。曲溪流水之中,露出的青石板,平滑如玉,令人不忍踩踏。
木屋竹舍,沒有俗世之中的繁華精緻,卻是簡約之中透出的清幽淡雅。
「南公子,你去休息一下吧,我會幫你好好照顧這位姑娘的。」一名美貌女子,身著白綠相間的衣裙,神情溫柔的望著側身坐在床前俊美的不似凡塵有的男子,關懷之情溢於言表。
只見他面無血色,雙眼之中血絲遍布,因重傷未愈,又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的守著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卻仍然美的驚人的女子,怎麼都不肯合眼,此時的身心,想必早已是疲憊不堪。不知這名女子是他什麼人,竟令他緊張至此。
她從小在這個地方長大,十幾年來,所見之人不多,如今,面對這樣的男子,她竟莫名的覺得有些心疼。
四日前,她採藥之時無意中現了二人,便救了回來,兩人傷勢皆重,這名自稱姓南的公子,第二日便醒來,而那名女子,身上的劍傷雖然重,但經她救治,已不會傷及性命,卻至今不醒,只怕是因為磕在了岩石上的緣故。這頭上的傷,可大可小,她跟隨爹爹習得一些醫術和藥理,但並不精通,因此,不敢擅自下手,只好等爹回來再說,爹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去娘的墳前祭奠,少則七日,多則十來日,如今,十日已過,應該快回來了吧。
坐在床邊的男子與躺在床上的女子,正是落崖的南宮曄與如陌。
南宮曄聽到綠衣女子的話,卻並未將目光從如陌的面上移開,出口的聲音帶著幾分客氣幾分冷漠,道:「雲姑娘好意,我心領,但是不必了。」他要親自守著她,不需要他人代勞。
輕輕握著如陌的手,溫柔而深情的目光之中有著懊惱和自責,是他沒有抱緊她,才令她摔了出去,磕到了頭,導致昏迷不醒,若是他再抱緊一點,再多堅持一會兒,晚一些昏厥,是不是她就不會有事了。怨她,都怨他。他本想帶著她回去找齊澈,但是那位雲姑娘說她的傷勢不宜挪動,見她熟練的為他們醫治身上的傷,確實是醫術懂得頗多,便信了她的話,因為,他不敢那陌兒的生命冒險,所以,他聽雲姑娘的建議,等她的父親回來。
雲姑娘見他如此執拗,不聽勸,無奈嘆氣,經過這幾天的相處,雖然沒說過幾句話,但也大約了解他的脾氣,也沒再說什麼。,只深深看了他一眼,便暗嘆了一聲,轉身離去,過了一個時辰,再次進屋時,手中捧著一個碗,碗中熱氣騰騰,濃香撲鼻,輕輕遞到他面前,溫柔的聲音道:「南公子,這碗湯……趁熱喝了吧。」
南宮曄隨意的掃了一眼,淡淡道:「雲姑娘費心了,我還不餓。」陌兒不醒,他哪裡吃得下東西,這幾日,他幾乎沒怎麼吃東西,偶爾吃上一點,也是食不知味,僅僅為了填飽肚子,不使自己倒下。
雲姑娘看著他清瘦的面容,在看了看床上的女子,輕輕開口道:「雲芊知公子憂心這位姑娘,但公子本就有傷在身,若不好好調養,只怕不等這位姑娘醒來,公子就已經倒下。到時,這位姑娘醒來之後,見不到公子,定然會很傷心。
會嗎?陌兒看不到他真的會傷心嗎?南宮曄眸含憂傷,目光悲涼。若那日他們真的一起死了,他們之間的所有恩怨將會一筆勾銷。但只要他們還活著,那過往一切,便不會煙消雲散。這一生死相依,她或許可以原諒他曾帶給她的傷害,但是一她的性子,絕對忘不了那死去的兩名女子,那會是他們之間無法解開的結,即便是他們真的在一起了,也只會令她終日愧疚不安,手輕輕扶著她的臉,這些先不去想,目前最重要的,是讓她醒過來。無論如何,在她醒來之前,他不能讓自己倒下,他還要好好照顧她。
伸手接過雲姑娘手中的碗,道了聲謝,便一口氣全都喝了下去。雖然很燙,但仍然不得不承認,這名女子的廚藝很不錯。
雲姑娘怔怔的望著他,他不怕燙嗎,竟然就這麼一口喝光。果然只有提到那名女子才有效。抬手接過空碗,便聽院子里傳來一道喚聲:「芊兒。」
雲姑娘一聽,面上一喜,立刻道:「是爹。南宮公子是我爹回來了。」說罷便率先小跑了出去。
南宮曄立刻快步而出,見到院子之中立著一名身著灰色長袍的中年男子。那名男子愛憐的撫摸著愛女的頭,但視線觸及他之後,原本對著雲姑娘的慈愛和藹的面容頓時沉了下來,目光凌厲,沉聲道:「你是什麼人?為何在我家出現?」
雲姑娘微微怔了一下,不等南宮曄開口,便來著她父親的手臂,急忙道:「爹,您別這麼凶嘛。他是南宮公子,是女兒前幾日救回的人,和他一起的,還有一位姑娘,一直昏迷不醒,爹您快去給瞧瞧。」
灰袍男子不悅的望著她,沉聲道:「芊兒,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就往家裡帶?我說過多少次,以後不許多管閑事。我又不在家,萬一救了個狼心狗肺的回來,你一個女孩家……多危險。」
雲姑娘連忙道:「南公子他不是壞人。」
灰袍男子輕斥道:「你怎麼知道他不是壞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說罷,犀利的目光直射向南宮曄,似要將他看穿。
南宮曄上前,按照江湖禮節,微微拱手,回視著他,目光坦然,道:「雲先生,南某雖不是什麼善良之輩,但既然雲姑娘救了南某,又多番照料。南某自不會傷害於她。只南某的……」頓了頓,轉了頭朝屋裡看了一眼,又道:「南某的妻子,身受重傷,四日來昏迷不醒,還請雲先生幫忙救治,此大恩,來日,定當厚報。」
妻子!雲姑娘心中一震,原來那是他的妻子啊!怪不得他那麼緊張她。其實早該想到的,他看那名女子時,眼中的深情,已經非常明顯。
灰袍男子注意到愛女因那名男子的話而目光一暗,頓時,皺起眉頭,這丫頭,難道對這個剛認識幾天的男子動了心?睇視了一眼南宮曄,只見他雖面容憔悴,衣衫殘破,卻仍然是氣宇軒昂,讓人覺得他貴不可言。雖有求於人,但姿態並不低下,顯然不是出自平凡之家。也難怪這丫頭會動心。當年他還不是對一個剛見面的女子傾情相付,害的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結妻子鬱鬱而終,只為他留下了這麼一個孩子,與他相依為命。
雲姑娘見父親將南公子從頭到腳細細的打量了兩遍,仍未答應是幫他還是不幫他,便輕輕拽了拽父親的衣袖,懇求道:「爹,您就幫幫忙,去看看那位姑娘吧、「雖然已經知道她是南公子的妻子,但還是想稱她為姑娘。她一邊說著一邊拉著父親的手臂往屋裡去。
灰袍男子望著自己的女兒,搖頭嘆了一口氣,便跟著向屋裡走去。
南宮曄進了屋,立在一旁,緊緊盯著灰袍男子的面部表情。只見他為如陌把脈時,微微一怔,然後回頭看了南宮曄一眼,再望向如陌時,眉頭微皺,目光深沉,暗暗心驚。這名女子究竟是何人,怎麼身中生死盅毒?
隱香淵,幾乎與世隔絕,不為外人所知,入口隱蔽難覓,這二人,究竟是如何進來的?便沉思邊檢查床上女子頭上的傷,並不算太嚴重,看來要救醒她不難,只是,她體內的盅毒與之相比,更為棘手。站起身,面色歸於平靜,卻不一言。
南宮曄見他面色凝重,不由得心中一緊,身子微微顫了顫,雙唇微動,想問卻沒問出口。
雲姑娘見南宮曄緊鎖著眉頭,眼中擔憂之情盡顯。連忙對她爹問道:「爹,這位姑娘怎麼樣?」
灰袍男子看了自己女兒一眼,面色沉了沉,語氣不悅道:「這人跟你又沒什麼關係,你瞎緊張什麼。」
雲姑娘低眸,又抬眸,雙手輕輕搖著她爹的手臂,目帶懇求道:「爹,她是南公子的妻子,南公子很在乎她的,您就救救她吧。爹……好不好?」她沒有想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她只是單純的不想看到南公子難過。
灰袍男子看著女兒,無奈的搖了搖頭,道:「芊兒,你忘了我過誓的,這輩子,我都不會再動針救人。除非……」說到這裡,頓住話,望了眼南宮曄,隨後交代自己的女兒幫床上的女子換藥,然後,往外走去。
南宮曄跟著他出了他們所住的散雲居,來到一處小溪岸邊。因身上傷還未愈,又連日不曾休息,身心疲累,步伐有些虛浮,卻是極力穩住。
清澈的溪水之下,光滑的各色不同形狀的鵝卵石,清晰入目。水面零星的漂浮著被風吹落的杏花花瓣,隨著水流的方向一路漂流,不知將停留在何處。然而,這等悠閑的美景,他卻無心欣賞,銳利的目光直盯著前面的灰色背影,直覺這名男子不是簡單人物,看他方才把脈的神情便知,定時看出了陌兒體內的生死盅,反倒是檢查頭上的傷口時,沒有任何反應,想必他是有把握救醒陌兒的。既然他約他出來,那便是有條件要談。收斂思緒,面無表情道:「你的條件,可以說了。」
灰袍男子轉過身,定定的望著他,暗道,果然是聰明人。溫和的笑了笑,不緊不慢道:「你也是個爽快人,不錯,對我的脾氣。我的條件有三,第一,我要知道你二人的真實身份。第二,幫我尋一個人,一個失蹤將近十年的女子。第三,休了那名女子,娶我的女兒為妻,並承諾愛她護她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