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緣由
第589章緣由
尚天梯崩潰大哭,倒不是和路野有多深厚感情,而是突然見到「故人」,傷感自己經歷,情不自禁罷了。
路野倒也能猜測出其一二緣由。
如今近距離以神識能更清晰感知尚天梯狀態,只能說不好,很不好。
當初尚天梯和墨如煙在墨竹秘境中想要埋伏路野,被路野反算計,引導二人互拼一把,各自折了胳膊和半身。
其中尚天梯就斷了右臂,墨如煙沒了兩條腿,二人兩敗俱傷,肢體上損傷還在其次,二者一藉助元嬰法寶凌雲劍之威,一者魔道功法詭異霸道,攻擊犀利。
最終結果兩敗俱傷,都折損了道基,幾乎無望突破元嬰。
墨如煙投靠邪神殿洪和太子,依靠偷取邪神血晶,僥倖補全了道基,艱難晉階為元嬰。
尚天梯就沒有這樣的造化了,他在奪龍盟中一直是排名墊底的小透明,遲遲不能升為元嬰,就是因為之前道基受損。
在人界中,他便止步於金丹大圓滿境界了。
然而路野現在看來,尚天梯的修為又大大降了一截,連降了幾小境,如今只能勉強在金丹初階晃蕩,說不定再受一次傷就要掉落到築基境了。
修為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尚天梯肉體狀態也不好,頭髮灰白,滿面塵土,眼角堆滿了皺紋,手腳皮膚粗糙,佝僂著背。
更重要的是,其目光不再堅定清澈,反而渾濁無光,充滿了猶豫,徘徊,絕望和無助,有些遲鈍痴獃。
這不像是個修士,反而像一個被生活重擔壓垮的可憐人。
要知道,尚天梯原身可是一翩翩美男子,他當初能力壓同門成為凌雲宗無可置疑的下代掌門人選,並且獲得戚芳芳的青睞,一靠實力,二靠風度。
如今,哪裡還能看出其一絲瀟洒風度的影子?
便是當初其混到去當劫修,也都沒有如今十分之一狼狽。
路野心中嘀咕……這尚天梯到底是遭遇了什麼?怎麼感覺比自己當初在墨竹秘境囚禁其幾十年,還要凄慘?二人四目相對,表情複雜,瞬息間各自腦海中轉過了許多事情。
周圍村民男女們,本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眼見新來的這位大人和村長是舊識,立刻臉上浮出喜色,再看村長崩潰大哭,喊什麼故鄉來客,五十年,一個個又露出困惑表情。
尚天梯哭了幾聲發泄心中悲楚,突然跳起來,哭都顧不上看,一把抓住路野急道。
「路道友……不,路島主,路前輩。」
「有些事情咱們稍後再說,現在萬萬不可放走一個妖族!」
「要不然會給村子帶來滅頂之災的!」
「快攔住它們!不能讓它們跑去通風報信!」
路野哈哈一笑,攜手拉著尚天梯,直奔天上,俯瞰大地。
但見以村落為中心,一眾妖族逃兵正倉皇奔逃,然而後面似乎跟著無形死神一般,鐮刀不停收割,許多妖族一聲不吭就在逃跑過程中身首異處倒下,在地上綻放一盞盛開妖艷血花。
尚天梯看的目瞪口呆,在天上不過呆了半盞茶時間,眼睜睜看著這一路妖族兵丁盡數倒下橫死,一個也沒能逃脫。
最遠的那妖族也不過逃出幾里地。
嗖……
一陣尖銳呼嘯聲自地面奔來,擦著他臉頰飛過。
尚天梯都未看到那是什麼東西。
嗖嗖嗖……
他神識中只若有若無,感覺到似有無形利器在圍著自己旋轉,一絲敵意蘊而不發。
若不是這玩意有意發出響動,而且因為剛剛屠戮了眾多妖族,上面沾染了太多血腥戾氣,尚天梯根本感知不到對方存在。
「無形劍!」
尚天梯臉色一變,看到路野伸開手掌,掌心下陷一沉,周圍那令人驚恐不安的危險感覺才消失。
墨如煙後面加入了奪龍盟,在獨江蠱尊和千面判官兩位大佬主持下,與尚天梯講和。
二者表面一笑泯恩仇,自然也互換了許多情報。
尚天梯知道。
路野,墨如煙所創魔門弟子。
初不過平平碌碌,后逐漸崛起。
疑似墨竹秘境中藍和道人真身,有一手無形劍殺手鐧暗招,也可能正是其當初導致他和墨如煙火拚。
尚天梯心中閃過無數念頭,轉頭對上路野似笑非笑表情,心中打一個寒顫,立刻所有多餘想法都沒了,只能低頭道前輩劍法高絕,晚輩佩服。
開什麼玩笑。
哪怕路野真是他仇人,對方是元嬰大修,自己不過落魄掉境金丹,若想活,日後還說不定要多倚仗對方呢。
路野見尚天梯服軟,哈哈一笑,拉著對方從空中降下。
尚天梯告罪一聲道請容晚輩一盞茶時間處理下村中的俗務,然後前輩但有所問,晚輩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絕對不隱瞞。
路野點頭,一盞茶時間不算什麼。
不過他依舊使秘法將神識不知不覺散開,密切關注尚天梯及周圍村民動向。
且說尚天梯急忙匆匆離去,喊了幾個村民中頭頭,有的被指派負責救死扶傷,將村中死傷者妥善安置的。
有的被派去對付那些死去妖族屍首,不能任由其曝屍荒野,小心引來麻煩。
還有的村民被派去挖掘村中倒塌房屋建築,看其中是否有倖存村民。
好在這些村民雖然剛才被妖族肆意欺負,但並不真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這是一個純由武者組建的村落,只是面對會神通的妖族顯得很弱罷了。
眾多村民被尚天梯安排得井井有條,正好一盞茶時間過去了,尚天梯這才返回到路野身邊。
「前輩……請,我們到那邊說話。」
就在原來的廢墟木屋中,村民們已收拾出一片乾淨區域,還不知從哪找來兩編織得不圓不方的蒲團,又獻上一把木壺和兩隻小碗,就算做待客的茶水。
路野眼角抽搐下,他看看左右,感受著洶湧而來的靈氣狂潮,周圍山上豐富的物產。
他皺眉道。
「尚天梯,這裡是何處?為何靈氣如此旺盛?」
「你們佔據如此寶地,為何村子中只有你一個修士?」
「還有,你們生活得如此局促,過得也太慘了吧?」
「那白虎妖皇是什麼來歷?竟然還敢將我人族當兩腳羊,當作賤族,這也太放肆了吧?」
尚天梯苦笑一聲,嘆口氣,才細細道來。
「路前輩……若不是我親身經歷這些,真的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如今,離咱們所在時代,隔了兩萬多年呢,我猜測是遠古末期。」
「大地以魔族為尊,統率百族,妖族不過是其中的一大方勢力罷了,佔據大地西方,嗯,就是西賀洲……在這裡也是這個洲名。」
「至於咱們人族,都不算百族中之勢力,算妖族麾下附庸勢力,隨妖族散布大地,繳納稅負,還被當成妖族老爺的血包和餐點,被視為兩腳羊。」「白虎妖皇,就是這十萬大山的三領主之一,麾下有三十一人族村落。」
「如你所見,這村子上下能湊齊千數人口,也算村落之一,至於村落中為何只有我一個修士……一言難盡啊。」
「還有,前輩,這片地方,以當今標準看,其實就是四個字,窮鄉僻壤,根本不算什麼靈氣富裕之地。」
「真正修士,視這地方為靈氣荒漠呢,來都不願多呆呢。」
路野聽了一呆,儘管早有猜測,腦子都覺得嗡嗡的。
「至於村子中為何沒有修士。」
尚天梯苦笑一聲。
「那是因為,妖族中也有聰明智慧之士……」
尚天梯說,妖族在此時代實行抬籍制度。
平日里對人族百般鎮壓,肆意索取虐殺,當作會自己長的肉草,割了一茬又一茬。
但制度上,卻又對治下人族村落,時時巡邏,發現有靈根的孩子,就早早掠去,傳授妖法,頭上刻以妖紋代表妖族眷顧。
成為眷族,便被視為妖族中的一份子,此制度名為抬籍。
這些被妖族從小培養的人族修仙者,傾向於誰自不必說。
而人族村落中,有修仙種子卻保不住,反過來等幾十年後,這些當初被掠走的修仙種子,在妖族中呆了幾十年歸來,根本不顧所謂的同族情分。
他們已被妖族洗腦同化,性格暴虐血腥,對付同族毫不手軟,甚至比妖族手段更酷裂。
因此,整個村子中,除了尚天梯外,再無土生土長的修士。
剛才路野一出場,元嬰修為殺掉諸金丹妖族,從天而降,嚇得村民們瑟瑟發抖,那是都將其當作其他強大上位妖族麾下的眷族了。
路野聽了臉色一變。
既感嘆如今時代生存不易,又驚訝自己和尚天梯遭遇之離奇。
儘管逆時光長河而上時,他心中就有過猜測,如今親耳聽尚天梯講來,還是大吃一驚。
尚天梯和他竟然先後逆時而上,回到了兩萬多年前的遠古末期!
按人族歷史觀劃分。
人界分為上古蠻荒時期,百族爭霸;遠古魔族統治大地,殺戮驅逐百族;中古妖族趁勢而起,推翻魔族統治,一統大地;近古時期,人族崛起,將妖族從霸主位置一腳踹下來,成為此界之主,統治近萬年。
按照人界記載年代劃分,上古百族亂,遠古魔族強,中古妖族占,近古人族興,各約莫佔據了歷史長河萬年統治時間,先後成為天空大地之霸主。
尚天梯說如今在遠古末期,那便是魔族統治大地,妖族已成一方諸侯,勃勃興起,而其他諸族勢微,不過仍在這片土地生存。
而魔族統治也已經千瘡百孔,搖搖欲墜,或許只需幾十年,幾百年,千年,就會被妖族毫不留情掃進歷史垃圾堆中,正如魔族之前對付雙翼族等戰敗族落一般。
而自己視此方土地為修鍊寶地,沒想到按這個時代標準,居然算窮鄉僻壤。
路野臉色陰晴不定。
這可惡的日晷印記,居然將自己流放到兩萬多年前了!咦?自己當初在時空長河中,靠著不滅靈性經所化的小舟庇護,龍福公主所賜不知真假定海神針,以及最主要倚仗日晷印記絕對領域,才僥倖逃出來。
尚天梯不過一金丹修士,如何能順利過河到達此界?難道不應該死在河水中嗎?
路野急忙向尚天梯提出心中疑問。
尚天梯一臉迷茫回道不知啊,前輩,當日大戰,我等都被雙翼魔族那古怪靈寶籠罩。
後來千面前輩背著我逃遁,前一刻還好好的一切正常,下一刻我眼睛一黑,就發現被捲入一條滾滾波濤長江中,看不到首尾。
也就呆了剎那,我正焦急,再睜眼,已經天旋地轉,從空中墜下掉落此間世界了,之前所見大河怕不是幻覺?也得虧是掉在這個人族部落中,若是掉在哪個妖皇餐盤上,你怕是見不到我了……
我在這部落中養傷好了后,驚聞外面妖魔亂舞,我一小小損毀道基金丹人族,自然不敢去闖。
因為無處可去,就呆了下來,歲月流逝幾十年,原來老族長故去,我因為有修為在身,被推舉成了新的族長。
一直沒暴露修為,只是剛才那女童是老族長唯一骨血,我腦子一熱才做了糊塗事,露了身手。
尚天梯被困了五十年,但他的故事很短。
路野聽了皺眉。
不對啊,尚天梯眼睛一閉一睜就穿了,短到他以為所見時空長河是幻覺。
那自己為何會在時空長河中呆那麼久?
難道是因為自己抵禦日晷印記時間太久,所以被在河水中罰站?要不然為何尚天梯一進一出就完事了?他思索幾息時間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
一想到諸事都因日晷印記生,他急忙抬頭看向尚天梯,卻發現對方頭頂已沒有日晷投影標記了。
路野再施展水鏡術照向自己,臉色一黑。
但見他頭頂上方,日晷虛影依舊,那清零晷針不知何時已經從初始位置離開。
然後就似和壞了的手錶卡針一般,咔嚓咔嚓,向前一步向後一步,卡死在原地了。
壞消息,日晷印記還在。
好消息,上面的晷針投影終於不再清零,向初始位置逆轉了。
路野顧不得多想,還是考慮自己怎麼在這個時代生存下去吧。
他站起身來看看周圍忙碌村民,問尚天梯既然在白虎妖皇麾下,死了這麼多妖族,是否會有麻煩。
不如,你指給我方位,我晚上潛去一劍將那白虎腦袋砍下來,給你永絕後患?尚天梯聽了急忙搖頭。
那白虎妖皇在妖族中本領都算稀鬆的,是個懶散元嬰,平日里醉生夢死,喜歡圈養美男和吃美男。
她麾下金丹死了,我們沒有留一個活口報信,她只會以為是死於其他越界妖族廝殺,不會懷疑到我們弱小人族頭上。
眼下,咱們還算安全。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心橫生波折。
尚天梯眼巴巴看向路野。
「外面妖魔亂世,忒不安全,不知您考慮好下一步去處?」
「路前輩,我有一建議當說不當說。」
路野大方擺手道你說。
尚天梯鼓足勇氣,一躬到地。
「路前輩!」
「伱修為高,能力強。」
「晚輩願意退位讓賢,請您做這族長,如何?」
路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