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女兒身 女兒心

蘭兒輕聲嘆道：「你看看人家何等恩愛，再看看你自己，何時有過這等舉動？」言下諸多埋怨，卻又興奮異常，似乎這情景她已經期盼多時了。

歸無計不明所以，見到這等景象，腦中一片混亂，想：我本以為莫愁兄弟平時與我嬉笑怒罵，說些葷辭淫語，不過是開開玩笑罷了。誰知他居然真的與男人這般。。。這般親密。他一時想起莫愁往昔對自己說過的話，只覺得毛髮直豎，驚駭莫名。

就這般過了片刻，莫愁笑道：「厲水兄，你抱得太緊啦，若是旁人瞧見，只怕以為你有斷袖之癖哪。」

當真一言驚醒夢中人，段厲水如被針刺一般朝後推開，面色慘白，神情羞愧，就彷彿闖下大禍的孩童一般。

莫愁見他說不出話來，握住他的手，柔聲道：「厲水兄弟，你要真有什麼心事，不如全告訴在下。悶在心裡，反而容易生出病來，咱們江龍幫與神農山莊此次協作無間，段兄弟對我們而言，便如同自家人一般。」

段厲水失魂落魄，全不似之前瀟洒利落的模樣。莫愁扶住他，兩人坐到寺廟前的草地上，段厲水感激的望了一眼莫愁，道：「莫愁兄弟，我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問。」

莫愁道：「但說無妨。」

段厲水道：「你為何要扮作男子?這般自欺欺人，又能騙得過誰？「

莫愁神情一變，似乎有些氣憤，說道：」我堂堂男子漢，你為何說我是女子假扮的？你這般辱我，若不是看在你遠來是客，我絕不會與你善罷甘休。「

段厲水哈哈大笑，聲音卻頗為凄慘，他說：」你不願承認，我也不來逼你。但我神農山莊百年行醫，又怎會連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

莫愁倏忽站起，憤然道：」段莊主，咱們兩人之前在屋頂上交手，時間短暫，未能分出勝負，此地人煙稀少，再無旁人打擾，你我便來分出個高下吧。「

蘭兒輕輕拉住歸無計胳膊，驚道：」剛剛還兩情相悅的，怎麼忽然打起來了？「

歸無計說：」段莊主性子執拗，一口咬定莫愁是女子之身，誰知莫愁脾氣也不小，認為段莊主有意羞辱他。「

蘭兒有些失望，說：」段莊主也真是的，就算莫愁兄弟是男子，也未必不能夠與他相好，兩人大可以偷偷幽會，找一處僻靜之所，嘖嘖嘖。。。「雙眼迷離，恣意想象，一時竟有些沉醉。

歸無計只覺寒風蕭蕭，見到蘭兒背影，隱約間竟有些可怖。他勉強冷靜下來，想：莫愁兄弟怎地如此沉不住氣？以往旁人說他如何如何，他不過一笑置之，可今日怎地如此受不了旁人侮辱？

段厲水緩緩站起，眼中也燃起了戰意，莫愁單手一伸，手中登時出現一柄血色長劍。歸無計此時看得真切，那長劍乃是從他經脈中伸出來的，這長劍竟是他鮮血凝聚而成。

段厲水點點頭，說：」如此領教莫愁兄弟高招。「

莫愁叱了一聲，一股無形劍氣朝段厲水臉上劈來，段厲水不敢怠慢，用劈空掌功夫抵擋，但劍氣擊破掌力，嘶地一聲，他胳膊上居然被劍氣撕裂了一道口子。

莫愁笑道：」段莊主，你最好全力以赴，免得到時候被我劍氣傷了臉面，回去像我爹爹哭著告狀。「說罷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紅色影子，使出了與歸無計相鬥時的功夫。

段厲水長嘯一聲，倒退著躍起，跟上莫愁的身影，這兩人功力相若，皆是年輕一輩中頂兒尖兒的人物，此時使出真實功夫，招式如同繁華凋落，叫人瞧得眼花繚亂。段厲水被莫愁長劍所逼，漸漸處於下風，但他使出千尋萬蛇掌的功夫，莫愁心有忌憚，時時留神抵擋，過不多時，段厲水又扳回了局面。

蘭兒嘴唇貼在歸無計耳邊，輕笑道：」無計哥哥，這段厲水功夫可比你厲害，莫愁兄弟只怕不易取勝。說不定兩人不打不相識，由此生出情義，莫愁兄弟從此也不來理你啦。「

歸無計凝神觀察場上局勢，發現莫愁初時一陣猛攻，似乎有些心浮氣躁，乍看之下，他步步進擊，毫不退讓，但這鋒芒畢露，氣勢卻漸漸衰竭。到得後來，被千尋萬蛇掌困住，左右見拙，竟有招架不住的跡象。

歸無計擔心起來，想：莫愁兄弟的功夫原本不止如此，是了，他體質怪異，需要吸人鮮血方能全力一戰。一定是他腹中飢餓，精神不佳，急於求成之下，才會露出敗象。莫愁剛剛受過致命重傷，雖然體質神奇，短時間內恢復如初，但如不補充鮮血，如何能夠發揮出真實本領？

段厲水瞧出破綻，一道白光蜿蜒閃過，莫愁手中無力，長劍被白光纏住，被絞得脫手飛出，落在地上，碎裂成塊。段厲水斗得興起，笑道：「你不肯承認，那我就來驗明正身！」數十道長蛇凝聚起來，化作一條大蛇，繞著莫愁盤旋飛舞，他這招段南豹也曾使過，雖然段厲水功力與段南豹相比天差地遠，但莫愁卻招架不住，驚呼一聲，大蛇從他胸前咬過，長袍裂成碎片，露出一片隆起的肌膚。

他滿面羞紅，急忙用手遮住胸口，但為時已晚，在場三人皆看得清清楚楚，他胸前肌膚如雪，柔軟美觀，正是女子的體征。

歸無計冷汗直冒，差點兒叫出聲來，蘭兒伸出手，狠狠捏著歸無計耳朵，眼神哀怨，似乎在責怪歸無計對她撒謊。

段厲水躍上半空，接過莫愁的袍子碎片，在臉前輕輕一聞，長笑一聲，說道：」好香，好香，莫愁妹妹，你還想要抵賴么？「

莫愁眼中淚光瑩瑩，縮身坐在一旁，不再出言反駁，更不看段厲水一眼。段厲水立時深為懊悔，快步走上前去，扶住莫愁說道：」莫愁妹妹，是我段厲水出手輕浮，罪該萬死。我。。。。我瞧見你冰清玉潔的身子，此時難以挽回，若你不嫌棄在下粗鄙，在下願。。。願承受一切責罰。「

莫愁苦笑一聲，說：」段莊主說的不錯，我自欺欺人，事到臨頭，其實是在欺騙我自己。」說著在段厲水攙扶之下，緩緩站起。段厲水解下身上裘袍，將莫愁緊緊罩住，莫愁朝他看了一眼，眼神清澈如泉水，又熏熏如醇酒，段厲水登時面露痴情，用力將莫愁抱住，雙唇吻上莫愁嘴唇。

良久良久，兩人分開，莫愁滿面凄然，說道：「段莊主，我。。。。。」段厲水用手指擋住她嘴唇，深情說道：「莫愁妹妹，我已然下定決心，這輩子就算讓我做牛做馬，我也一定要與你在一起。即便你們江龍幫的人瞧不起我，認為我叔叔是漢奸走狗，我也絕不會放棄。「

莫愁一雙小手扶住他的臉，與他痴痴相望，說：」我先前見你與雪道長有說有笑，以為你們才是一對戀人。可如今你卻對我說出這樣的話來，你如此反覆，讓我如何信你？「

段厲水似乎想起雪雲寒，迷離的眼神現出一絲清醒，但這清醒轉瞬間消失不見，他急忙喊道：」我已經想清楚了，莫愁妹妹，無論那女人是誰，此刻在我心中，任何人都無法與你相提並論。你答應我。。。答應我。。。。「他聲音中一片驚惶，苦苦哀求，嗓音嘶啞，彷彿求偶的野獸一般。

蘭兒恨恨說道：」這段莊主當真狼心狗肺，先前還對雪妹妹鞍前馬後的糾纏，誰知轉眼就把她忘得乾乾淨淨啦。「

歸無計覺得段厲水似乎有些不對勁兒，他為人極端，至情至性，一旦認準之事，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會輕言失敗。誰知與莫愁一番打鬥，竟就此改變了心意？而且他言語有些古怪，雖然說不出個所以，但歸無計心底卻深感不安。

良久之後，莫愁緩緩點了點頭，段厲水歡喜至極，想要大聲歡呼，莫愁卻學他模樣，伸手指抵住他的嘴唇，說：」我女扮男裝，身份尷尬，我義父身邊的人又對我。。。。對我。。。。。「頃刻間竟難以啟齒，段厲水說：」我這就向你義父提親。「

莫愁搖搖頭，說：」我一女孩兒家，在這亂世之中，若現出真實身份，只怕反而惹得幫中眾人反目，到時定會落下紅顏禍水的罵名。因此我只能遮掩身份，連我義父都不知道實情。若你貿然提親，我在我義父眼中變成了騙徒罪人，他只怕絕不會饒恕我。「

段厲水一時彷徨無措，問：」那我該怎麼辦？這該如何是好？「

莫愁猶豫道：」如何想個法子，讓你長久待在我身邊，卻又不會惹人懷疑？你若隨我回長安，咱么可得好好想個借口，偏偏你又不是江龍幫的人，唉。。。。。。「

段厲水激動起來，嚷道：」這又有什麼為難？我這就隨你回長安，向你義父求情，讓我從此以後投入你們江龍幫，到時我作為你身邊的心腹，自然就能常伴左右，旁人就算懷疑，也不能提出異議。「

莫愁感動至極，雙手顫抖，垂淚道：」段哥哥，你為何對我這般好？「

段厲水溫柔的擦去她眼旁淚水，說：」我不對你好，世上又有誰對你好？「

莫愁將俏臉靠在段厲水胸口，兩人纏綿一回兒，莫愁說：」咱們分開回去吧，若讓旁人瞧見，只怕會生出疑心。「

段厲水聽到這話，一時萬分不舍，彷彿割肉剜心一般。但莫愁甚是堅決，段厲水無奈之下，唯有勉強答應。於是兩人分別走向兩條道路，很快都望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