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聽憑差遣
另一邊,不必人引路,計安帶著一行去往深宮。走得遠了些,各位大人便察覺到平日里隨處可見的宮女,內侍,一路行來一個也未看到,但是禁衛明顯多了。他們手按在佩刀上,見到他們並未有所動作,但是此時允許他們在宮中隨意行走,就已經表明了立場。一眾人看著安殿下的背影各有所思,很快來到一座宮殿前止了步。計安朝守在宮門前的禁衛道:「開門。」禁衛得令,推開宮門,一眾人看到,宮門之後,又是一道門。「把門都打開,各位大人可以進去看看這裡邊的玄機。」計安說著話,率先走了進去。他聽宜生說過這裡邊的地獄景,可仍想親眼看看,他那個皇叔荒唐到了怎樣的地步。皇宮毀人,他要牢牢記著皇叔現今醜陋的模樣,時刻謹記一點:凡是皇叔做的事,他都絕對不能做。禁衛連著打開了三張門,每一張門與一張門之間可容人。二門與三門之間有椅有桌,還擺放著不放樂器。計安仔細湊近,果如宜生說的那般,縫隙里全都用布塞緊,這樣處理后能傳出來的聲音就小了,再用奏樂遮掩,別人聽到了也只以為這不過是皇上享受的地方。就算有人懷疑這裡邊一定有見不得人的秘密,但也一定想不到這麼見不得人。當進入第三張門內,無人不震撼。入眼所見,是一張大床。這張床大到佔據了整個宮殿的中央,目測至少躺得下五十個人。在那周圍擺放著種種讓人不可直視的器具,牆上還掛著不少。都是男人,有些東西多少能猜到用處,可有些東西,看著根本不知道怎麼個用法。六部九寺,十五人更沉默了。知道皇上是朱凌案背後的真兇,過來這一路他們想象過會是什麼樣的景象,可他們沒想到竟然這麼的,這麼的……下九流。君王荒唐,暴虐,沒有人性,在他們看來是屬於正常範疇的昏君。但他們不能接受堂堂一國之君,玩的是那些勾欄院里的害人花樣!那些飽讀詩書的讀書人,竟被這般手段折辱,難以想象他們有多痛不欲生!計安叫了禁衛過來問了兩句,得到肯定的回復後向眾位大人道:「這裡邊還有三十七人,男子十四,女子二十三人。我讓人問了那些男子,可願換了衣裳,蒙上面巾出來一見。有十二人同意了,另兩個已經命懸一線,失去意識。」見永親王沒有說話,鄭尚書替大家應話:「歷經如此大難,還有如此勇氣,是些好孩子。安殿下放心,我們知道該如何做。」計安朝禁衛點點頭,很快,從旁邊屋子裡魚貫而出數人。穿著長衫,戴著頭巾,面巾覆面。他們有高有矮,但是個個瘦弱,衣裳晃蕩,彷彿風一吹就倒,有幾個甚至是互相攙扶著才走到人前。計安並不需要他們說什麼,只是想讓這些大人們更直觀的知道這個宮殿里發生的事是真實存在,那些受害者此時就站在他們面前。見目的達成,計安道:「我讓人收拾了一處偏殿,你們先過去那邊歇息。」這些人自來到這裡就沒有離開過這處宮殿,並不知道外邊發生了何事,只是在不久前有人拿了衣裳給他們,並告訴他們事情很快就會過去,安殿下救他們來了。所以剛才禁衛來說,安殿下想讓他們覆上面巾出來見人,他們知道自己此時有多見不得人,但也都來了。可是換一處偏殿,不也還是在宮裡嗎?麻木等死的時候什麼都不想,為了家人熬到最後一刻便是。可現在看到了一點希望,他們恨不得手腳並用的抓住了。當即有人就壯著膽子問:「我們不能回家嗎?」「當然能,但你們不能是這副模樣回去。兩天後我會讓你們出宮。」計安看著他們:「秘密就埋葬在這裡,無人知曉,你們自己也要忘了。以後你們仍是原來的你們,回到你們原有的人生道路上去,希望有一天,金榜上有你們的名字。」十二個男兒皆是怔愣住了。金榜題名,這本是他們從小的志向和目標。可他們已經毀了,將來還能走到那條路上去嗎?「我年紀可不小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們成為同僚的那天。」鄭隆笑著:「你們努努力,金榜題名。我也努努力,爭取多活幾年。」其他幾位大人也都笑著應話,這個說自己肯定是等不到了,那個說自己熬一熬,應該沒問題,就好像他們真盼著這十二個人里能有人做到。這樣的態度,讓年紀本就不大,有些甚至早就心存死志的男兒心裡發熱,發燙,突然就覺得,好像一切也沒那麼糟糕。家裡只知道他們失蹤,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親朋故舊更不知道,待回去后他們說是去遊學了,誰能說他們不是?朝中沒人見過他們,不知道他們長什麼樣。宮裡認識他們的人,僅存於這座宮殿中。就如今的情況來看,明顯是安殿下得勢,不管皇上落個什麼結局,只要安殿下要抹平這件事,這宮殿的人一定活不了。就算仍有漏網之魚,他們回去把名字改一改,再過個三五年甚至十年,誰還認得他們?只要他們自己忘了,這事,好像並非過不去。這麼想著,有人已經淚流滿面,然後越來越多的人哭得哽咽。好死不如賴活,能好好活著,誰願意去死。饒是這些大人們個個都修鍊得百毒不侵,這會心裡也不是滋味。他們說那番話的時候未必有多真心,只是鄭隆都這麼說了,在新君面前他們當然不能差得太遠。可就是這麼不夠真心的幾句話,卻讓他們如此感動,應該更真心一些的。計安看差不多了,道:「回吧,大殿還許多人在等著。」不知道不虞這回又連著熬了幾天,他得趕緊把事情辦完,好讓她回去歇著。回大殿的路上,氣氛更沉悶了些。沉默許久的永親王突然開口道:「這事傳開后不止傷皇室臉面,可能還會傷了根基,你可知曉?」「已經發膿發臭的傷口若不及時處理,會爛掉更多地方,直至把性命都賠進去,那才是真正的無可挽回。」「這麼做了,後果會由你來承擔。」「我認。」計安迎向永親王的視線:「既然要坐那個位置,那麼好的壞的,我都會接下來。」永親王臉上終於不那麼緊繃著了,剛才在那宮殿內,他一步不敢移動,就怕自己一動就會軟倒在地。他想不通,他英明神武的皇兄,怎會生出計辰這樣混賬的兒子!他停下腳步,看著身穿斗南,明明和皇兄長得不像,此刻卻奇異重疊的年輕皇子,退後一步躬身行禮:「皇室聽憑殿下差遣。」計安知道,直到這一刻,皇室才算徹底的站到他這一方。不再有搖擺,也不再有斟酌,而是堅定的選擇他。他雙手將人托住,笑道:「計安多謝叔祖父。」鄭隆等人知道,一切塵埃落定了。他們也都齊齊行禮:「臣聽憑殿下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