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無能者換了就是
轉眼日頭快到正午,姜雪正窩在房內坐著看書,曉春來報。
「殿下,駙馬下了朝往書房去了。」
「可告知他,我邀他一同用膳?」姜雪抬起頭問道。
「香露候在正門,駙馬甫一下轎便同他說過了。」
「駙馬什麼反應?」
「駙馬說,本就是打算下朝後便來看殿下的,只是朝服在身不方便,先回去換身常服便過來。」
「早晨江其斌說,他昨夜宿在哪裡來著?」
「駙馬應是在主屋歇下的,我昨天同下人探問過,說婚前駙馬都是宿在鹿鳴齋。」
「是啊,」姜雪放下手中書本,「去書房換什麼衣服呢?」
她笑笑說:「你出去看看,江其斌應是回來了。」
曉春應了一聲便出去了。
想必黃福是送信回來了,不然顧霖壇也不會如此著急去書房。姜雪心想。
也罷,她此刻並不急。
她喚了一聲,進來的是宮女香雨。
她道:「你去廚房告訴拂冬,安排人將膳食擺到小偏廳,你去問晴軒院門口候著,一會兒駙馬若是來了,直接把人引到那裡就行。」
香雨應下。
姜雪走到梳妝台前,看著銅鏡中自己的妝容,細想了想,拿起一方帕子將口脂全都抹掉。
帶病之人,臉色還是不要太過嬌艷為好。
不多時,曉春帶著江其斌進來。
「殿下,江侍衛方才回到院中。」曉春道。
「見過殿下。」江其斌抱拳行禮。
姜雪從裡屋走出,繞過隔著裡屋與外堂的屏風,直接走到他二人面前。
「可有什麼收穫?」
「臣跟了黃福一早上,但奇怪的是,他並沒有去見什麼特別的人,也不見他送了什麼東西。」
「哦?」姜雪蹙眉,問道:「那你仔細同我講講,他這一早上都去了哪裡,見了什麼人。」
她看了看屋外,又道:「長話短說,撿要緊的講。」
「是。」江其斌應道,立即便開始回憶。
「黃福今早讓下人套了馬車出去的,同門房說,是要出去採買。」
「他只遣了一名家丁駕車,一共去了四處地方。」
「一處是東街的糧行,在那裡買了幾袋大米與白面。」
「一處是董記綢緞莊,買了幾匹顏色素雅的布匹。」
「一處是城西的臨庵街,粱記茶行,買了四箱茶葉。」
「最後去了趟城南的集市,也是一家糧行,買了幾筐土豆木薯芋頭之類的蔬果作物。」
「他幾次出入我都尋了合適的地方盯著,他同這些商戶的對話也並無異常,也確確實實都讓小廝從店內搬出了採買的東西。」
「採買?」姜雪看向曉春,曉春搖搖頭。
「曉春這個管家都並未盤點這府內物資,誰給他下的命令去採買?誰給他支取的銀錢去採買?」
「再說了,顧府在城北,他一起先便去了東街的糧行,要採買些什麼作物不能一同買了?非得折騰著再跑一趟城南?」
江其斌問道:「殿下覺得城南那糧行鋪子有問題?臣現在便去查探。」
「不,」姜雪冷笑,道:「這四處地方,同他商談的商家老闆或店小二,你都記得是誰嗎?」
江其斌道:「是,臣記住了他們的臉。殿下需要臣做些什麼?」
「挨家去問。」姜雪道。
「你只需說,是顧駙馬府的小廝,黃管家讓你去拿早上所買之物的串票。」
「串票?」江其斌道,「若黃福早上一併拿了呢?」
「不管他拿或沒拿,你只需言語之中透露給他們,顧府換了管家,新管家尤其吹毛求疵,難纏得很。」姜雪緩緩道。
「藉機同他們攀上關係,」姜雪道,「查問清楚,黃福此前約莫都什麼時候去採買物品,每次大抵都買些什麼。」
「具體的鬼話,你自個兒想法子瞎編。」姜雪笑,「若有難纏些的,巧妙使些銀子便是。」
「是。」江其斌應道。
「無論你有什麼發現,務必將這些人回你的話仔細記住,回來說與我聽。」
姜雪吩咐完畢,對曉春道:
「走吧,我讓拂冬將午膳擺在小偏廳,陪我過去那邊等著駙馬。」
出門之際,她回首打量了一番江其斌。
少年郎唇紅齒白,長相俊逸,穿著宮裡準備的侍衛衣裳,氣質不凡,實在很不像一名「小廝」。
她對江其斌道:「你先回耳房休息,用完午膳后,我會讓人備套衣衫給你,你換上再行動。」
「生得太俊俏了。」姜雪低頭對曉春道。
江其斌耳朵唰一下紅透了。
曉春掩嘴輕笑。
「臉也想法子塗黑些。」姜雪瀟洒甩下一句話,轉身離去。
「怎的細瞧著比我都白好些?」姜雪嘟嘟囔囔念了幾句,消失在江其斌眼裡。
問晴軒小偏廳。
姜雪方到,便被飯菜香味勾得食指大動。
昨日晚膳、今日早膳她都沒怎麼用,餓了許久,此刻只想舉箸暢食。
曉春問道:「殿下,可需奴婢前去催促駙馬?」
話音剛落,顧霖壇恰好抬步邁進小偏廳的門檻。
他聽到曉春的話,立時開口問道:「可是讓殿下久等了?」
姜雪扯出一抹溫柔笑顏,輕聲道:「無妨,駙馬,本宮也是剛到。」
顧霖壇滿臉關懷之色,快步走到姜雪身邊扶住她,問道:
「殿下身體可還好?怎的臉色如此差?」
呵,男人。她僅僅是卸去了顏色紅艷的口脂,便覺得她臉口皆白、身體不適。
姜雪默默翻了個白眼,臉上卻不得不接著做溫柔之狀。
「無妨。駙馬快些坐下用膳吧。」
顧霖壇其實一直在等姜雪主動開口提及昨夜之事。
他想知道姜雪對此事是什麼態度,是單純對他安排護衛的能力不滿,還是心存懷疑。
無奈姜雪卻只是喊他吃飯,竟隻字片語都沒有提起。
他只得坐到姜雪身邊。
見姜雪久未舉箸,看似神色懨懨,他只能開口道:
「殿下,昨夜之事,是我罪該萬死。」
「駙馬說什麼呢?」姜雪蹙眉,滿臉困惑之色。
「昨夜難道不是宵小所為,與駙馬何關?」姜雪輕聲道,「難道駙馬對那賊人來歷有何了解不成?」
顧霖壇心下一沉,她這句話是想純粹的好奇發問,還是心存懷疑故意試探?
「當然沒有,」顧霖壇道,「我只恨自己沒有管好這府中護衛,竟讓他們疏忽至此,累得殿下受驚!」
「既然沒有,駙馬且不要自責。」姜雪出言安慰道,「駙馬可是覺得這府中護衛失責?」
「自然是失責,」顧霖壇愈說,悔恨之色愈顯,「都怪我平日對他們太過寬縱!此番我定狠狠責罰!」
「駙馬打算如何責罰?」姜雪舉起筷子,夾了一塊蓮藕,放在顧霖壇碗中。
顧霖壇見她此舉,情真意切地伸手輕輕蓋在她手背上,道:
「疏忽職守,禍及公主,便狠狠罰他們一人十板,一月例銀,想必他們再不敢犯。」
「駙馬覺著他們是疏忽職守?」姜雪反問。
見顧霖壇不接話,她接著道:「我倒不這麼認為。」
「幼時宮中曾有一小黃門,總管太監讓他負責整理宮中藏書閣的書籍,他整理月余,非但沒有完成任務,還將數本藏書錯放,以致有一卷極為珍貴的經書丟失。」
「他犯下的錯失甚大,總管太監不敢擅罰,是以來奏問母后。」
「母后卻並未罰這個小黃門,她只讓董姑姑到宮侍處挑了一名能斷文識字的黃門,讓他換下原先的人,重新整理藏書閣。」
「駙馬可覺得母后此斷,太過慈軟?」
顧霖壇道:「娘娘懿慧,此舉必有緣由。想是原先那小黃門並不識字,卻被指派去了藏書閣,是以就算嚴懲他,這項事務他也必完全不了。」
姜雪笑道:「駙馬不愧是狀元郎,此言甚對。」
「我當時不解,問母後為何不罰。母后說,整飭宮務,罰,要罰得其所。」
「有才能之人,若辦不成能力範圍內的事,可罰得。」
「若是無能之人,辦不成事,再重的責罰,這事他也辦不成。」
「還不若抓緊將人換了,事情才能得以推進完成。」
姜雪挑眉,眼神中有些玩味,看著顧霖壇的反應。
「駙馬說,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