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覲見
金玉公主府外無數窺探的視線及時將楚王楚王妃的動向傳開。
「夫人失望了吧。」許媽媽笑著說,坐在一旁將甜瓜切成小塊。
雖然很荒唐,但聽了東陽侯夫人的提議后,侯府還是派出人去金玉公主府門外查看,不管怎麼說,楚王妃是從侯府嫁出去的。
結果傳來的消息說,金玉公主並沒有刁難,府門早早就打開,楚王楚王妃一到就被迎了進去。
東陽侯夫人哼了聲:「她那是顧忌自己的面子,我還不知道這些把戲。」
當時她不也把人迎進來了。
有什麼了不起的。
好不好,要看關起門來怎麼樣。
正說著話,門外響起婢女的通稟聲「世子來了。」
話音落,周景雲掀起帘子進來,許媽媽忙丟下甜瓜胡亂擦手就去扶他:「怎麼一個人過來了?身邊沒人跟著?」
周景雲笑說:「已經好了,不用這麼小心。」說罷看著東陽侯夫人,「母親在說什麼?這麼高興?」
東陽侯夫人看到他就拉下臉:「說別人家的媳婦怎麼見長輩呢。」
周景雲已經知道東陽侯夫人派了人去金玉公主府打探,其實根本不用。
「母親直接來問我就行。」他笑說,「遺憾的是,人家的長輩沒有喝媳婦茶。」
她喝了!所以說嘛,像她這樣面對不告而娶不滿意的兒媳,還能接納的婆婆可不多,東陽侯夫人再次哼了聲,看著周景雲臉上的笑,頓時更沒好氣:「笑什麼,看別人的媳婦受欺負很高興啊。」
周景雲笑意更濃,用錦帕擦了手,坐下來拿起小刀繼續切甜瓜。
「母親不用擔心,她才不會受欺負呢。」他說。
而且,還會欺負的別人不敢喝她的茶。
他看著切好的甜瓜,用叉子叉起一塊伸手要遞給東陽侯夫人,但突然想到先前白籬曾餵過他一塊桃子.......
他慢慢的將甜瓜放進嘴裡。
夏日的甜瓜真甜。
他嘴角彎彎,對面的東陽侯夫人更生氣了,將已經伸出的手拍在桌子上,這不孝子到底過來幹什麼?氣她的嗎?
.......
.......
相比於其他人只能探聽到金玉公主沒喝楚王妃的茶,皇宮裡的白瑛知道的更詳細。
「人都到跟前了,茶也取來了,公主竟然說要種花,就這麼走了。」
白瑛跟皇帝說,同時將一個彩繪不倒翁放在小皇子面前,兩個內侍推搡著不倒翁,引得小皇子看著咯咯笑。
皇帝由兩個宮女在穿衣,聞言搖頭:「公主她這脾氣真是......」
白瑛笑著上前,親手給皇帝系腰帶,又說:「其實公主能這樣已經很好了,我原本以為她不讓他們夫婦進門,或者進去了大發雷霆,打罵......」
皇帝皺眉:「她打罵什麼?那是朕賜的婚。」
白瑛說:「正是因為陛下賜婚,公主沒辦法對陛下發脾氣,只能把脾氣發給這兩個晚輩了。」說著又自責,「這也怪我,如果事先好好跟公主解釋,說服公主同意后再賜婚就好了。」
「這關你什麼事,金玉那脾氣,不如她意的根本就解釋不了。」皇帝說,拍拍她的手。
「我是覺得對不住楚王,這孩子無父無母,如今又惹怒了金玉公主,在京城的日子不好過。」白瑛說,說罷牽著皇帝的衣袖,「陛下,要不讓他們出去避一避吧。」
皇帝愣了下「避一避?」
「對,避一避。」白瑛說,眼睛亮晶晶,似乎想到什麼,「比如去當年咱們被貶的齊州?當然,楚王不會是被貶,陛下給他一個差事,讓他風風光光去做事。」
說到這裡又帶著幾分追憶。
「我現在想,其實那時候在齊州過得很輕鬆,離開京城,再也不用面對宮裡的那些人,不用怕走出去,不小心又被人挑剔,告到皇帝蔣後跟前......」
她握住皇帝的手。
「苦是苦了點,但陛下出了京城,晚上能睡個好覺,當時我真的很開心。」
當時啊,皇帝也帶著幾分追憶,過往的苦難已經記不太清了,仔細想一想,那時候好像是有逃出生天的慶幸。
「我想楚王也必然是願意的,他無欲無求只求和妻女共享天倫。」
白瑛的聲音在耳邊回蕩,皇帝緩緩點頭,是啊,這也是楚王求賜婚時候自己說的,既然如此,就把他們打發的遠遠的......
他也正好眼不見心不煩。
他也算是對過往的兄弟情意仁至義盡,天下人都看到了,到此為止。
「好。」皇帝含笑點頭。
皇帝這聲好音落,王德貴從外邊進來,恭敬說:「陛下,楚王和楚王妃到了宮門口求見。」
皇帝理了理衣袍:「請進來吧。」
轉頭看到白瑛俯身去抱皇子「寶郎,我們去別的地方玩,父皇要忙了。」
不知道是不倒翁突然看不到,還是突然被白瑛抱起,小皇子哇哇大哭,對著皇帝伸出手。
「你這孩子——」白瑛差點沒抱住,還好皇帝眼疾手快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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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子揪著他的衣服不放開。
皇帝笑著示意白瑛鬆開:「讓他在這裡吧。」又看著白瑛,「你也不用迴避。」
白瑛神情有些怯怯:「臣妾的身份......」
「你的身份是貴妃。」皇帝說,「楚王夫婦拜見你是理所應當。」
白瑛神情恍然:「是了,臣妾已經被陛下封為貴妃。」說著羞愧,「臣妾一時還沒適應這個身份。」
以前在長陽王府被楊媛壓制著,說是側妃,實則如同侍婢,進了皇宮得了妃位沒多久就進了冷宮,成了罪身,如今生了皇子,也只能當個妃子,事事小心謹慎卑微.....皇帝看著白瑛,滿心愧疚。
「阿瑛,朕對不起你,不能許你皇后之位。」他說,「但朕會讓你與朕共享福榮。」
說罷一手抱著小皇子,一手握緊白瑛的手。
「來,與朕一起接受楚王夫婦叩拜。」
白瑛再次掙開皇帝的手,皇帝愣了下。
「陛下,臣妾要換上貴妃禮服,不能失了身份。」她笑說。
皇帝哈哈笑了,將小皇子在懷裡抱起晃了晃:「愛妃快去,朕和皇兒等著你。」
.......
.......
午後的日光更加炙熱,李余看著白籬曬紅的臉,低聲說:「你去車上等吧。」
雖然這婚事是皇帝的賜的,但進皇宮卻不像進公主府那麼簡單。
這皇城的門不是隨意能進,且遞進名帖之後,遲遲沒有內侍來迎接。
「我猜是有人故意晾著我們。」李余低聲說,抬起袖子給白籬擦額頭的汗。
白籬任他給擦汗,低聲說:「我猜也是,金魚公主惡意展露與外,而有人的惡意則在藏在笑容里。」
李余要說什麼,眼角的餘光看到終於有內侍們走來了。
「楚王殿下,陛下召見。」
他們笑盈盈說。
李余恭敬道謝,白籬則轉身向車上去。
「怎麼?」一個內侍不解,眯起眼帶著幾分不懷好意的揣測,「楚王妃這是累了,走不動,想坐車?」
白籬回頭一笑:「不是,我是抱孩子下來。」
孩子?內侍們愣了下,然後看到車簾掀開,一個婦人將一個跟穿著紅彤彤的女娃娃遞出來。
「小娘子已經吃過,也睡過了。」
女娃娃乖巧安靜,眼睛亮晶晶到處看。
內侍們反應過來了,這就是楚王說過的婢生女吧,這夫妻兩人竟然還要帶著孩子來拜見陛下,莫非得寸進尺想要給這孩子討個封號?
這孩子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隨便吧,反正丟臉的不是他們。
內侍們不再多說引著他們向內去。
「囡囡,我們進皇城見天子啦。」白籬將女嬰抱在懷裡,給她指著前方含笑說。
女娃娃嗯嗯啊啊,似乎在回應她,一雙眼好奇地向這座豪華的宮殿看去。
......
......
白瑛從皇帝懷中接過小皇子,在皇帝身邊坐下,神情略有些緊張。
「陛下,我這裝扮還可以吧?」她小聲問。
皇帝看著盛裝的白瑛,的確是第一次看到白瑛這樣裝扮,以往都是小心謹慎簡單,此時此看光艷照人,不由笑著說:「阿瑛美若天仙。」
白瑛嗔怪看他一眼:「我都多大年紀了。」說著看向殿外,隱隱看到內侍引著兩人走來,年輕的王爺高挑修長,「當年第一次見陛下的時候,陛下就如同楚王這般年紀,一眨眼,這麼多年過去了。」
如今的她,也不再是站在街上隨意被馬蹄踐踏的小女子。
李氏皇孫都要對她俯首叩拜。
白瑛輕輕扶了扶鬢邊的簪珠,嘴角一絲倨傲的淺笑。
耳邊響起王德貴的喊聲「楚王,楚王妃覲見」,與此同時楚王攜帶一個女子走進來。
白瑛的視線先落在那女子懷裡抱著的孩子身上。
她微微皺了皺眉,眼神幾分不屑,低賤的東西也急著立刻帶到皇帝面前......
然後視線上移,落在那女子身上。
這女子穿著大紅裙衫,梳著牡丹髻,插著兩把步搖,流珠搖晃,白皙的臉上,眉眼如星辰閃耀。
她沒有低著頭,似乎一直在靜候,當白瑛的視線與之相撞,她臉上浮現淺淺的笑。
「二姐,我們又見面了。」
白瑛耳邊宛如滾雷炸裂,心神搖晃,一瞬間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好像坐在結鄰樓上。
對,是,宮裡舉辦花燈節,她特意選了這裡,等著見自己那個做了東陽侯世子少夫人的妹妹。
然後她妹妹來了。
「二姐你還認得我嗎?」
真是太久沒見了,當年的小女童長大了。
她端詳著眼前人的臉,其實她從來沒認真看過這個妹妹的臉,從生下來的那一刻,她就不想看。
但,她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來的。
這就是她的妹妹,那個害死了母親,又讓一家人不得安寧的禍害!
不對。
不對,這個禍害死了。
她親眼看著周景雲將人扔下了結鄰樓,親眼看著在樓下摔爛了皮肉,血流的一地,看著周景雲將她抱起來,手腳都垂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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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時......有些難過,又有些輕鬆,這個不該生下來的妹妹終於死了。
對啊,這個妹妹已經死了。
她不是在結鄰樓,白籬已經死了!
白瑛身形搖晃,雙耳嗡嗡,視線看向四周,這是.....含涼殿。
她在含涼殿,在陪著陛下接見楚王和他新娶的王妃......
「臣——」
「臣婦——」
清亮的男女聲音在耳邊響起。
白瑛的視線再次凝聚在那女子身上,看著她低下頭,跪下來,抱著孩子俯身施禮。
「見過陛下,貴妃。」
皇帝含笑點頭:「免禮,起來吧。」
楚王站了起來,那女子也站起來,然後抬起頭,視線.....看向她,微微一笑。
她嘴唇動了動。
「二姐。」
白瑛的耳邊再次滾雷,這是在做夢?這是幻覺?她不由伸手去抓腰間的三清鈴。
三清鈴沒有響!
三清鈴為什麼不響?
她不由用力搖晃——
耳邊哇地一聲,孩童的哭聲震耳欲聾。
「哎哎,怎麼了?」皇帝忙看過來。
白瑛懷裡的孩子不知怎麼歪倒在地上,哭著掙扎,皇帝忙伸手將他抱起來。
白瑛懷裡陡然一空,這才發現孩子被扔在一旁了,有些惶惶:「陛下,我......」
皇帝說:「我來抱著孩子吧。」又看白瑛一眼,關切問,「阿瑛,你還好吧?怎麼臉色這麼.....」
白瑛下意識伸手摸了臉,她看不到自己的臉色,但觸手冰涼僵硬,肌膚如同凍住了。
這是大夏天。
白瑛的手微微發抖,她下意識看向殿內,楚王和王妃安靜而立,兩人都看著她,那個女子臉上還掛著淺淺的笑。
笑得讓人遍體生寒。
白瑛的手沒有再去皇帝懷裡接孩子,而是狠狠的掐自己的手心。
疼,巨疼。
這不是夢,這是真的,這是真的。
她看著這位楚王妃。
或者說,她的妹妹。
白籬。
白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