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孤立無援的王后
林恩十一世的死震驚了整個瓦蘭斯大陸,連鄉間髒亂的酒館里,帶著一身汗味的佃農們都在聊這件事。
然而他們聊起的版本卻不是暗殺,而是普萊姆斯神降下的神罰。
在他們的口中,林恩十一世的死有多個版本,這些版本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國王的死因。
當然,這些死亡的方式並不相同,它們的共同點僅限於一點,那就是不可被理解。
什麼突然化為飛灰,突然大喊著「我是罪人」然後自刎,甚至有一個傳聞說,整個王都已經被神罰化為火海。
貴族永遠比百姓更清楚事情的真相,他們議論的,是刺殺林恩十一世的刺客莫桑。
沒人知道他是如何進入王宮的,更沒人知道他是如何在國王的書房潛伏下來,貴族們只能通過這次刺殺事件的受益者分析上,猜測幕後黑手的真實身份。
就這樣,剛剛過完二十八歲的王后瑪麗·亞諾成了一眾貴族的目光焦點。
作為一個經常遭受丈夫家暴的女性來說,瑪麗王後有著諸多的理由除掉這個完全無法掌控的國王,眾人相信,即便她本人沒有這個想法,她身後的利益集團也會先斬後奏,把她架到目前這個狀態上。
而目前的狀態,是瑪麗·亞諾即將成為王太后,而她與林恩十一世那剛滿五歲的兒子,即將成為新一任的瓦蘭斯國王。
顯然,控制一個年幼的國王要比應付強勢的林恩十一世要簡單的多,不光各個貴族們是這麼想的,連瑪麗本人及其擁躉也是如此覺得。
但各個貴族來不及向即將加冕的新國王以及他的王太后表達效忠,林恩十一世的軟禁命令剛剛解除,他們就瘋了似的衝出王城,直奔自己的封地,唯恐成為王太后握權之後的打擊對象。
只有一個貴族除外,那就是波隆。
了解真相的他敏銳的察覺到了繼續攀登權利巔峰的道路,那是一條充滿利刃,但收益頗高的道路。
瑪麗的寢宮外,波隆狼一般的盯著那扇門,彷彿這扇門的後面就是他想要的一切。
門內傳出召見的喊聲,緊接著門口的侍衛複述了一遍,波隆挺了挺腰板,把自己的外套從上到下摸了一遍,確認沒有紕漏之後,這才邁步向前。
寢宮內,幾個僕人正在為瑪麗梳妝,波隆站在一邊,靜靜等待,直到瑪麗那頭長度蓋住那兩瓣豐臀的頭髮被完全盤在了頭上之後,瑪麗才懶洋洋的揮了揮手,遣散了一眾僕人。
「波隆……我親愛的侯爵大人,你來的可比別人早得多啊……」
瑪麗話裡有話,波隆聽得出來。
「回王太后……」
波隆的話剛開頭,就被瑪麗的輕笑打斷。
「可別這麼喊,小殿下還沒加冕呢。」
波隆眨了眨眼,他敏銳的察覺到了對方臉上那一閃而過的得意與欣喜。
「是啊,您這麼年輕貌美,喊您王太后簡直是在褻瀆您的容顏。」
瑪麗的目光從鏡中的自己移到了鏡中的波隆臉上,一抹笑容在她的臉上融化開來,這融化的笑容又慢慢的收住,最終凝結成了一個得意的微笑。
「說吧波隆,什麼事。」
波隆微微欠身,腦中快速的過了一遍已經調整了無數遍的說辭。
「貴族們都走了,這對您很不利,我希望您能正視目前的危險。」
瑪麗依然輕笑,彷彿一匹剛掙脫韁繩的馬,那無邊的草原讓她無視了所有的危險。
「走吧,能怎麼樣?」
波隆一臉凝重的說:「問題很嚴重,他們這是在質疑您的權威。」
瑪麗的臉垮了下來,她轉頭看向波隆,默不作聲。
「是這樣的……接下來,是國王的葬禮,他們理應參加,他們可是宣誓要效忠的貴族啊!」
「國王把他們囚禁在王城兩個月之久,他們急著回去很正常,國王並非正常死亡,他的葬禮不宜大辦,他們不來無傷大雅。」
「可接下來的就是小殿下的加冕儀式了,按照禮法,眾貴族必須到場宣誓效忠。」
瑪麗嘆了口氣,透露出深深的無力感。
「加冕……現在誰來加冕都是個問題了……
國王把王室與普萊姆斯神教的關係弄這麼僵,他們的大主教是不會來加冕的,沒有神權的背書,單靠王權無法約束那些已經逃掉的貴族。」
「您的意思是……」
「我沒有任何意思,波隆,在國王遭到暗殺的事件中,我沒有半點參與。」
波隆趕緊點頭,這種「我懂」的表情深深的刺痛了瑪麗,她轉過臉,直視著波隆的雙眼。
「我根本沒有要殺他。
是,他對我不好,但他又不是只對我不好,他對所有人都很暴躁啊!所有貴族都在忍受他的蠻橫,為什麼你們認為是我殺了他呢?
那個莫桑,我見都沒見過他……你們把他打成那個樣子,誰也不會認出他是誰的人了吧……」
瑪麗有點歇斯底里,像是一個被撕破強裝鎮定的,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但在波隆來看,瑪麗越是無助,他就越是開心。
他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不要管別人怎麼說,瑪麗,撐過這次考驗,你將成為瓦蘭斯實際意義上的女王。」
直呼其名並沒有讓瑪麗惱怒,這反而讓她的內心生出無可遏制的依賴感,如同年幼時依賴父親,成為王后后依賴丈夫一樣。
「可眼下這關要怎麼過啊!」
瑪麗徹底撕掉了堅強的偽裝,那一開始的女王派頭猶如鏡中漣漪一般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徹頭徹尾的慌亂。
波隆看著瑪麗從梳妝台里抽出的信紙,心裡咯噔一下。
上面有著一個張揚到誇張署名,阿萊頓·林恩。
「國王的弟弟萊頓今天一早送來的,他垂涎王位很久,已經從封地整兵準備南下了,我不懂帶兵,眼下讓掌握禁衛軍的阿瓦南維持王城秩序已經讓我焦頭爛額了,我根本……」
波隆一把抱住啜泣著的瑪麗,將她的臉埋進了自己的胸膛。
他撫摸著瑪麗的後頸,任由瑪麗在他胸前放聲的哭著,直到瑪麗的哭聲逐漸消失,呼吸變得平穩。
「人家都打咱家門上來了,咱不能由著他……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小殿下的加冕,我們必須讓他的王位正當化,還要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