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玉樓篇 第九十七章：十一道宗六茶客（下）

當陳墨白走進問道宮，只看到兩人正在凝神端坐，等了幾息的功夫，兩人才緩緩睜開雙眼。

其中一人不算陌生，正是當初太朝城有過一面之緣的徐道揚。

「陳小友，我們又見面了。」

陳墨白自是抱拳行禮道：「見過徐老前輩。」

「呵呵呵呵，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時道恆時老。」

「晚輩陳墨白見過時老前輩。」

「嗯。」

時道恆眯著眼撫著鬍子看著陳墨白，滿意的點點頭。

「不知幾位前輩是如何得知我會來此？難道也和太叔望一樣能掐會算？」

「呵呵呵，我們可不如他那般，不過時推演下來，覺得你是時候來十一道宗了，當然也知道你此行的目的。不妨先與你明說，縱觀現在的局勢，我們六人也意見相左，有人認為你的存在會讓局勢變得更加複雜，也有人認為你會在這亂局中重整秩序。」

陳墨白不解道：「徐老所言墨白並不是很懂，現在是皇子爭權，攪動武林的也是三皇子，這與我有何關係？」

「因為三皇子不過也是一枚棋子，王朝、江湖在某些人也眼不過一盤棋局，帝王、宗門都是棋子，而你的出現不在預料之中，是一枚不可控的棋。無法掌控的因素只會導致一種結果，讓整盤棋都變得不可控，脫離了執棋者的部署。」

「執棋者是誰？」

徐道揚搖頭道：「這已經脫離了十一道宗能夠插手的範疇，多少年以來，朝代更替，江湖迭代，大大小小很多事都在這些人的掌控之中，他們的存在神秘卻不算秘密，我們知道，皇族也知道，但沒有人能夠忤逆他們的意思。」

徐道揚的話越說越令陳墨白聽不懂，聽來聽去就像是凡人的一切不過是眾神的一場遊戲，他們想怎樣就怎樣，想要宗門覆滅就覆滅，想要改朝換代也只是一念之間，就連十一道宗的這幾位也無法干涉，這怎麼可能。

時道恆也看出了陳墨白的疑惑，說道：「覺得難以置信？」

陳墨白點頭。

「我們所存在的這一方天地原本一片荒蕪，文明處於原始，而在這之外另有一番天地，那裡有輝煌的宮殿，繁盛的文明，這裡的人在他們眼裡如同猿猴一般。之後他們來到這裡，傳播文明並將這裡變成了他們的後花園，而他們則是像神祇一般看著自己在園子里撒下的種子慢慢生長，王朝就像結出的果實，過於腐壞他們會推翻重建，過於鼎盛他們也會從中瓦解，厭倦了祥和會催發戰爭，總之，這裡發生的一切都在他們的一念之間。」

「這……怎麼可能！」陳墨白此時腦中一片混亂，這些事情太過匪夷所思，一時間根本無法接受。

「若真如你們所說，數千年來，我們不過是一群被圈在花園裡的螞蟻。」

「倒也不用妄自菲薄，其實過了這麼久，我們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只是和那些人比起來就像孩童和成年人的差距，這也是為何無法反抗的原因，不是不想，而是沒有這個能力。」

「就算您幾位也做不到？」

「別說是我們，就算是當年的聖賢和魔尊，要想對抗他們也差得遠。」

「僅僅昊國就有雄兵上百萬，若是各國聯合起來難道也不能反抗？」

「以你現在的武功，你認為多少軍隊能夠殺的了你？若是皇家沒有化形境以上的高手，你要殺皇帝難度有多大？」

「雖然一人之力對抗不了千軍萬馬，但要想走卻也不是太難，您的意思是說那些人武功造詣遠高於如今武林中的高手？」

「高手？哈哈哈哈哈，無我境界不過是一條分界線，跨過了無我境再說吧。齊陽子的最後一戰你可知道？」

「有所耳聞。」

「你認為當今武林有誰能與其抗衡？」

「我所知道的人里沒有。」

「那是齊陽子耗盡畢生之力，燃盡生命展現出超越無我的境界，稱為人皇境，而對於那些人來說，人皇境並非終點。」

陳墨白楞在原地許久，齊陽子那一戰他雖未親眼目睹，但聽聞了許多，甚至腦海里能夠浮現出當時的情景，那驚為天人的武學境界早已超出了一般的認知。

「竟然已經觸碰到了人皇境，為何要如此？」

「一旦跨過無我境界到達人皇境，就算是對那些人來說也已經有了威脅，他們不會任由其觸摸到更高的境界，這麼說懂了嗎？」

「所以武林中人罕有踏入無我境者，並非不能，而是不敢？」

「無我境界是一道門檻，想要踏過本非易事，齊陽子就算不以命殉道，日後想要真正踏入人皇境也不一定能做到。武林中許多人雖不清楚那些神秘人的存在，但卻知道人皇境也是生死境，一旦踏入人皇境界，生死便由不得自己了。」

雖然聽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信息，但這並不是陳墨白此行的目的，那些所謂的執棋者太過於神秘，對自己接下來的計劃也確實有所影響，不過他現在更想知道徐道揚一開始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自己在他們眼中如何不可控，又為何會令幾人看法不同。

徐道揚明言因為陳墨白的天賦出眾，比起江湖中那些後起之秀，沒有人能夠在他的年紀做出如今這些事，也沒有誰能夠在化形境連殺多位宗師境的成名高手，雖然其中一些並非陳墨白以實力擊殺，但也皆是因他而死，這本就讓他自身成為了一個威脅。另一方面，陳墨白不受任何勢力的掌控，包括整個黑玉樓，越來越無法被忽視，現在已經可以比肩江湖中任何一大宗門，任由其繼續發展下去，只會變得越來越不可控。

六茶客的分歧也在此，其中有人覺得陳墨白的崛起會讓那些人更加瘋狂的清洗昊國，會讓武林背負更大的創傷，也會牽連更多無辜的人。也有人認為陳墨白或許是破局之人，能夠改變一直以來的現狀，甚至推翻執棋者的控制。

「我？各位前輩還真是高看我了。」

見陳墨白一口否認，徐道揚反而笑道：「哦？你是覺得自己沒有那個本事？」

「當然，千百年來，江湖中奇人無數，墨白自問絕不是絕無僅有的一個，更不是最出眾的那個，若是那些驚世奇才都沒能做到的事，我又如何能做到。」

「你的確不是絕無僅有，之前有能力做到的兩人分別是聖賢蘇御和魔尊封天行，他們二人的決鬥不僅僅是為了天下第一人，也是為了選出帶領眾人反抗的那個領袖，可惜……可惜他們兩位人皇境的絕世高手雙雙殞落。」

「那兩位前輩的殞落和那些人有關？」

「不好說。」

「那便是了，就連如此厲害的人都做不到，徐老憑什麼認為晚輩可以。」

「因為日月相合，天下必亂。」

陳墨白突然一激靈，面色不悅道：「這句讖言已經害了我父母，現在又要施加在我身上？」

洛青丘終於也忍不住說道：「徐老頭，說了半天神乎其神的東西，現在是又要找借口針對墨白？」

「恰恰相反，我與時老反而是寄希望於陳小友的。」

花茹芊也適時問道：「可如剛剛所說，既然那些人手眼通天，境界如此高強，憑墨白與黑玉樓，就算拉來整座武林又能如何與其對抗。」

時道恆卻回道：「據我們所知，這些人到目前為止都沒有真正暴露過自己，所以有需要除掉的棋子，他們也會通過其他棋子來做。而我和徐老看重你，不僅僅是因為你目前所表現出的能力，更重要的是現在的時機。」

「什麼時機？」

「亂，現在國戰才結束，朝中諸位皇子奪權，江湖也即將洗牌，就算是那些人想要同時掌控所有怕也沒那麼容易。」

「所以您二位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夠做那顆起義的棋子，而你們也會支持我？」

「沒錯。」

花茹芊湊到陳墨白耳邊低聲道：「你對他們說的有何想法？」

「雖然知道十一道宗的江湖地位，也清楚面前這幾人的身份，但依然不敢全信。」

洛青丘卻說道：「的確以前聞所未聞，不過徐老頭這個人我還從未聽說過他說假話，也沒必要給我們編造這樣的故事。」

陳墨白點點頭，隨後問道：「就算徐老和時老這樣說，不過不是也有和二位意見不同的嗎？他們又怎麼想？除掉我？」

「雖然意見不統一，但我們還不至於如此無恥，你非十惡不赦之人，我們也不會對你下殺手，只是想聽聽你現在知道了這些，會如何打算？」

「墨白，這件事過於離奇，就算是我也不曾聽說這些，不如先回去從長計議再做打算。」

「不用，首先我不相信神鬼一說，說白了徐老口中的那些人無非見識過更多，武學境界更高，對於這片土地上我們曾經的先祖奴役慣了，便以為自己是神，萬事都能掌控在自己手中。會對達到人皇境的人下殺手便說明他們也會害怕，因為一旦到達了人皇境就有可能會威脅到他們的權勢，這也說明他們不是無所不能，人皇境界對於他們來說也已經是很高的境界，能達到更高境界的人少之又少，甚至屈指可數。我對於皇室內鬥，江湖紛爭都沒興趣參與其中，但如果這件事和我父母當年的事有關，無論對方是誰我都不會放過。」

「哈哈哈哈哈哈哈……」

陳墨白說完，又有幾個人出現在他面前，看樣子應該是六茶客的另外幾位。

「小子，你很有種，有你老子當年的樣子，若是他沒遇到當年的事，或許他也有可能成為這破局之人。」

陳墨白皺了皺眉，很快便大概明白了，這些老傢伙是在等自己的表態，自己的態度才是左右他們決定的要素。

其中一人跟著說道：「要知道徐老所說的勢力別說五宗八派，就算是整個王朝也無法與其相比，如此龐然大物就連我們也無能為力，古往今來多少英雄人物被其抹殺，得知此事的人更鮮有敢反抗的。」

「所以若是我不願或是不敢會怎樣？」

「雖不會殺你，但或許會廢了你修為，降低風險，而我們這些老傢伙也只能繼續苟延殘喘，獨善其身。」

陳墨白無奈的笑了笑。

徐道揚還是先介紹了這幾人，分別是虞道引、李道緣、洪道堂和周道連，隨後說道：「我想你應該已經猜到，當年你父母的事與皇室有關，究其根源並非是太叔望的一句讖言，而是你父母的結合，擁有日月真氣的自古以來無一不是縱橫天下之人，其中不少人也曾威脅到他們，所以才容不得你父母的存在，至於那句讖言不過是個噱頭。」

「我剛才大致也猜到了，如此看來我也不得不如幾位前輩所願了。那接下來您幾位有何打算？」

「我們會閉關。」

「各位前輩要衝擊無我境界？」

「呵呵呵呵，無我境界進去容易突破難，一旦突破對你來說也是更好的助力。」

陳墨白此時也明白了幾人的決心，躬身抱拳道：「那就預祝各位前輩早日突破境界，我也會盡量做好準備。」

「切記不要過於暴露自己的意圖，也不要將此事告知太多無關的人。」

「晚輩謹記。」

下了七色山，陳墨白仍有些覺得不現實，想不到在世界的背後還有這樣的勢力存在，雖說自己不信神，但就徐道揚所言，那些人說是這片大陸的主人也不算誇張。

回到青松別苑，陳墨白將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林妙才，因為身邊只有他能夠更清晰的分析此事。

林妙才先是震撼，很快便想通了很多事情。

「竟然是這樣，這麼看來很多事情便說得通了。」

說著反而露出興奮的表情，他曾經卜算過的一些事，其中有很多地方百思不得其解，林妙才只當是自己道行不夠，不能參透集中深意，現在聽陳墨白說完，他才解開疑惑，也終於明白了自己的使命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