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顧叔叔不上來睡么
張媽看見顧知胤急匆匆走進來。
雨很大，把顧知胤身上澆濕了，他沉著墨硯般的眸子大步進來。
張媽趕緊迎上去，「顧先生，小姐的房門叫不開，我去收了幾件衣服，你說我怎麼把這茬忘了。」
張媽滿是自責，顧知胤已經快步來到房門前，閉上眼睛，定了定心神，「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說完，他脫下外套扔在一邊，這才輕輕打開房門。
昏暗的房間里，被子攤在地上，床上沒有木寧的身影。
頎長的身影在房間里頓了頓，巡視了一圈，發現衣櫃的門虛掩著。
他大步走過去，輕輕拉開衣櫃的門。
狹小閉塞的空間里，木寧赤著腳，蜷縮在裡面，緊緊抱著頭，身子顫抖著，像頭受到驚嚇可憐嗚咽的小獸。
顧知胤眸子顫了顫，他緩緩蹲下身，去握木寧的手，木寧本能的哆嗦了一下，驚恐地往裡縮，「別碰我，不要碰我……血，都是血，救命……啊！！！」
木寧突然捂著耳朵發出刺耳的尖叫，拚命往衣櫃里躲，精神近乎崩潰。
顧知胤動作僵住，渾身繃緊不敢靠近她，冰魄般的眸里閃過一絲窒悶的情緒。
只要是雷電交加的雨夜，木寧就會被雷聲和閃電刺激到，記憶里一些殘忍的畫面重現，由於太過於恐懼，大腦會陷入死機狀態，完全控制不了身體和行為，只會本能的應激。
以往只要是雷雨夜，顧知胤都會陪在木寧身邊，而今天他為了讓木寧乖乖回家，已經讓她受到一次不小的驚嚇，沒想到在她被雷聲嚇得躲起來時，他人沒回來，如果他一直在她身邊，她不會這樣歇斯底里。
任何事情，即便別人認為不該那樣去做，顧知胤也從來不會覺得自己有錯，此時他心裡竟有一絲懊悔。
等到木寧漸漸平靜下來，顧知胤輕聲喚她，「寧寧……」
木寧這才抬起頭來，睜開迷濛的雙眼。
凌亂的髮絲，滿臉的淚痕，顧知胤眸色發沉，似有隱痛，薄唇溢出來的嗓音十分沙啞，「寧寧。」
木寧這才認出來人，張開雙臂，飛撲進他懷裡。
她狠狠的一口咬在顧知胤的肩膀上。
顧知胤一聲不吭，依舊安撫著她。
她的眼淚簌簌滾落，滴在顧知胤雪白的襯衫上，滾燙得似要灼傷他的皮膚。
尖銳的牙齒，穿過布料，已經咬到皮肉。
顧知胤面不改色，大手撫著她的後頸，把她摁進懷裡。
「抱歉，寧寧，是我回來晚了。」
小傢伙在他懷裡瑟瑟發抖，他抱緊她，下巴貼在她的發頂，一面小心地把人從衣櫃里抱出來，一面輕聲安撫，「寧寧，我在這裡，沒人會傷害到你，別怕了，好嗎？」
低沉的聲音，似乎安撫到她的內心。
木寧慢慢鬆開口，她把頭埋在顧知胤懷裡，含含糊糊地哽咽著，「顧，顧知胤……」
他托著她的屁股，她兩條細長的小腿盤著他的腰，再也不是小時候那樣整個都能縮進他懷裡。
顧知胤有些惆悵。
多少年了？
不管她長成多大，受到驚嚇的這一刻，她就會變回多年前的那個小女孩，瘋狂從他身上尋求庇佑。
以後，要什麼樣的男人，才能像他一樣托起她的重量，能保護得了她，不讓她受一點傷害，像他一樣，每個雷雨交加的夜晚都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
如果做不到，他又怎麼敢放心把她交出去？
「沒事了。」他摸了摸她發頂，發現是濕的。
他嘆了口氣，伸出手，把她埋在胸口的小臉抬起來，溫言細語地哄著，「我幫寧寧吹乾好不好？」
木寧臉上的淚痕還未乾，她乖巧的點頭，不再是渾身是刺的模樣。
顧知胤心疼的揉了揉她的頭髮，把她抱上盥洗台，檯面是大理石質地，有些涼，顧知胤扯過浴巾給她墊上。
她的兩條小腿還纏著顧知胤的腰，顧知胤失笑，「你這樣我怎麼拿吹風機？」
木寧鬆開腿，顧知胤轉身，一隻小手卻緊緊攥著他的襯衫，說什麼也不肯放開。
顧知胤無奈，好在胳膊夠長，夠到吹風機幫她吹乾。
女孩子濕漉漉的頭髮像海藻一樣，烏黑秀長，散發著淡淡的香味。
男人纖長的手指穿過她的發縫，撩起她的頭髮，偶爾碰到打結的，他會停下來，耐心得給她解開。
等木寧的頭髮徹底幹了，再把她抱上床，蓋好被子，「好好睡，我就在隔壁，明天我就讓人把別墅四周都做加厚隔音處理。」
顧知胤起身要走，一隻手臂從被子下伸出來，捏住他的褲腿。
兩根細白的手指，只是輕輕拽著，顧知胤卻挪動不了半步，他垂眸，被子下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望著他。
「別走。」
聽見木寧這一聲乞求，顧知胤就知道今晚他是走不掉了。
男人在原地頓了兩秒，喉結一滑，清冷的嗓音格外發啞，「我身上臟，先去洗個澡。」
他從外面一回來就進了她房間，不確定身上有沒有沾著段三的血跡，他不想弄髒了她。
木寧搖頭，貝齒輕咬著嘴唇，臉上是極不情願。
顧知胤彎腰，忽然想親親她的小臉，卻在下一秒強行忍住了，伸出手，輕輕的拂去她臉上的淚痕，「我會很快洗完，寧寧等我一下，嗯？」
他低聲誘哄，靜謐的夜裡，連他自己都沒發現有多溫柔。
顧知胤又哄了一會兒，確定木寧沒事了才去浴室。
溫涼的水珠落下，顧知胤抹了一把鏡子，看著裡面的自己。
眼底盛滿的溫柔早已消失，只剩清清冷冷的一雙眸子，就像這棟原本空空蕩蕩的別墅，因為住進她才有了溫度。
他承認這些年似乎沒把她照顧好，他沒有親人，更沒有孩子，這麼多年也只照顧過她一個。
他想給她一方安愉，護她無憂，最後還是讓她受委屈了。
可他也是第一次，學著照顧人，那種脫離掌控的感覺，真的很不好。
他皺眉思索良久。
因為不放心木寧，顧知胤快速沖了一個澡，索性裹了一條浴巾走出浴室。
他剛打開浴室的門，就見門口的地毯上，木寧抱膝坐在上面，赤著一雙腳，聽見聲音抬起頭，眼巴巴的望進顧知胤的眼睛里。
就像她的世界，只有一個他。
顧知胤心中像是打翻了一盞墨硯，將一池沒有溫度的清水攪混得一塌糊塗。
「不是讓你在床上等我，寧寧是睡不著？」顧知胤低身，一滴水珠順著他的頭髮滴到木寧的臉上。
木寧眼下一涼，像一滴淚珠滑下她的臉頰，帶著男人身上滾燙的溫度，落進她的頸子里。
她搖頭，腦子裡亂糟糟的，一閉上眼就是那些血腥的畫面，揮之不去。
顧知胤彎腰抱起她，「寧寧別怕，今晚我在你身邊，哪都不會去。」
木寧這才點點頭。
顧知胤把人放到床上，然後搬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
木寧眨了眨眼，「顧叔叔怎麼不上來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