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虛假

「這消息不會是假的吧！」

源澤嘴裡叼著一根黃中泛青的狗尾巴草，坐在山坡上，看著繁星，冒出這麼一句。

「不會吧，你連你師父都不信？」

Astra也是閑得慌，剛才控制異獸找了半天，一點發現都沒有，便也不想幹了。

「唉，就是不知道戴輝那個傢伙什麼時候醒，我還有不少問題要問他。」

「你在說我嗎？」

源澤的身後傳來一陣冷不丁的話語，他轉頭看向洞穴里那道身影。

火光中，戴輝修長的身姿被拉得更長了，就像是一根插在米飯里的筷子，伴隨著篝火的跳動而搖曳。

他和上次一樣，還是很不講理，把槍口對準了源澤，但是這次質問的理由不一樣。

「你把我哥弄哪裡去了？」

「你哥？」

「就是劉水雲，我們是拜把子的兄弟。」

源澤沉默了片刻，他本不確定戴輝是否看到了劉水雲被斬首的那一幕，但現在他可以肯定了，戴輝並不知道真相。

「快說話！不然我開槍了！」

「你嚇唬誰呢？」

戴輝仔細端詳一陣源澤，也沉默了起來，眼前的源澤早就不是那個淬體級的小子，以他的實力達到巔峰級，怕是比自己大哥還強。

而自己卻在融通級徘徊不前，他嘆了口氣，放下了槍，踢給了源澤。

源澤也沒有伸手去撿，他的態度也已經足夠誠懇了，何況他的搭檔還死了。

氣氛就這樣凝固在當下。

「這次可以坐下聊聊吧。」

源澤拍了拍自己身邊的那塊空地，示意他到這邊來。

戴輝默默地坐到了源澤身邊，一起在山坡上抬著頭看星星。

「你哥死了……」

戴輝的身體微微一顫，他低下頭，雙手緊握成拳：「我知道…我看見了，我不想承認，但那一刻我分神了，被打昏了過去……」

源澤輕輕拍了拍戴輝的肩膀，此刻他知道，無論說再多安慰的話語都是蒼白而無力的。至於那些疑惑和問話，姑且先放旁邊吧。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戴輝的聲音在夜空中回蕩，將思緒帶回到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

那時，四歲的戴輝還在孤兒院的一個角落裡玩著泥巴，因為自己孤僻封閉的性格，其他小朋友都不想和他玩。

「給你吃！」

一個比他大三四歲的男孩走了過來，他笑著向戴輝伸出手，手中是一塊精美的糖果。

在那個時代，糖果是極為珍貴的物資。第一次大規模的異獸戰爭剛結束，人類的工業體系被摧毀殆盡，而第一座機關城B01才剛剛建成。

他們所在的孤兒院以及殘疾人收容所，正是B01的第一家，由白袍老者李儒所創立，收留了許多在戰爭中受到創傷的人們。

戴輝看著眼前的糖果，眼神里泛起了光澤，閃爍著興奮，他那時候只知道這是孤兒院用來獎勵這一周表現最好的幾個小孩子。

他只在入院的時候嘗過一塊，那味道很是甘甜。但之後幾年他再也沒有嘗過，因為自己班上很多小孩子都莫名其妙排斥他。

他猶豫地伸出手，卻又在空中僵住。長期被孤立的他，內心深處充滿了自卑和懷疑。他覺得自己是個壞種，性格也越發孤僻和封閉。

「拿著！」劉水雲把糖果塞到他手裡，「以後我們就是好朋友了。」

從那天開始，他的世界就像是受到了眷顧一樣。雖然還是沉默不語的不太討喜的樣子，但自己終於有了玩伴，終於有了可以說話的對象。

他們總是形影不離，劉水雲總是照顧著他。無論自己是有什麼不懂的事情，還有有人欺負他，劉水雲都會一直陪著他，站在他身邊。

後來兩人一起成長，都加入李儒創建的武館工作，劉水雲也由於天賦出眾被獎勵了「珍貴」的源力藥劑，倒是他一直平平無奇。

戴輝曾好奇地問劉水雲，為什麼小時候要給他那顆糖果，為什麼一直讓他跟隨在身邊，儘管他的實力並不出眾。

劉水雲倒是不假思索：「過去那麼久不記得了，重要的是現在，我們是兄弟對不對。」

「對！！」

「而且你身上的潛力也不容小覷。相反，我感覺我服用藥劑之後快要達到瓶頸了。」

「嗯嗯嗯！！」

在戴輝的心中，劉水雲就是他的親哥哥。

說完這些，戴輝緊緊地環抱住自己的雙腿，將頭深深地埋在膝蓋與胸口的空隙之中，彷彿再次將自己封閉進了一個孤獨的世界。

「源澤，都是我不好，有時候我顯得太執拗了，上次的事情我該向你道歉。」

源澤很是能理解一個童年不幸的人，他們性格因早期自卑，大多比較偏執，容易和別人發生爭吵，上次甚至連他哥的話他都聽不進去。

他順勢問了戴輝這樣的問題：「照你這麼說，你們哥倆是一直給李儒這個傢伙打工的？這次怎麼不抓我？」

「主上對我們恩同父母。不過這次的任務確實很奇怪，上次主上非常著急地要把伱抓走，但這次卻讓我們暗中觀察你，並保護你。」

源澤感覺到了問題的關鍵，這個關鍵就在於「源力藥劑」的問題上，上次老醫生塞給自己的解藥后，這個老頭子對自己反而保護起來了。

看來，這個心懷詭計的老頭子知道很多事情，而劉水雲難以更進一步的原因，一定就出在「源力藥劑」上。

這次劉水雲並不該死！

「那你服用了那個源力藥劑沒有？」

「我哪裡有資格，我的天賦很差的。」

源澤不準備把源力藥劑的秘密透露給他，自己對他還不夠了解，單憑他和劉水雲的關係也不足夠，就給點更實際的好處吧。

畢竟，自己間接害死了劉水雲，對於他的弟弟，心中也是有所虧欠。雖然他們只是出來執行任務，但好歹也是相逢一場。

「我看你還在積蓄源力尋求突破巔峰級，也就差臨門一腳了，我這裡有個好方法你試試。」

源澤看著他蜷縮起來把自己抱成球的樣子，知道他因為哥哥的死又開始逐漸封閉了起來。

他嘆了一口氣，看來只能用一些言語去刺激刺激他了。

「還想不想給你哥報仇了，就你這三腳貓實力你能做些什麼？」

「你哥這麼相信你的潛力，你呢？你這是在糟踐你哥哥的心愿！」

「你都三十多了……」

源澤連珠炮般的語句劈頭蓋臉地傾瀉下來，他的情緒逐漸失控，埋著的頭也發出嗚嗚的啜泣聲，他現在很懦弱，很膽小。

他不知道劉水雲離開之後之後他該做些什麼，彷彿這麼多年都是一場遙不可及的夢境一樣，往昔那日子又一幕幕重現在眼前。

「唾~」

源澤吐出嘴裡叼著的狗尾巴草，轉身回到洞前，丟下一句：

「你哥真是個沒有眼力見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