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四章 人間煙火
沈長歲卻說「大嫂,對此有鑽研的是小葉。
她仔細對比過咱們幾個村,和寶河縣北祁村收來的布,認為那邊有好幾條河水交匯環繞,與江南水鄉頗類。
由此哪怕冬天水汽也盛,那織出的布匹可以季節影響。」
「咱們家離河也近的。」黃氏不由道。
林氏則搖搖頭:「不一樣的,咱們村這條淺河水流並不大。
你看五梨村收來的布,就比我們織的平滑,可能因為那邊不止有河,還有一個大湖滋潤全村。
所以你買田專門沒有挑松福村,反而挑了兩條河交叉的白河村。」
「娘說的對,白河村雖然一到汛期容易被淹,但對我們染布織布,都很有利。
待將水渠修好,宅院蓋的高些,汛期也不懼。」沈長歲早有打算,到時擔心水患的話,可以在縣城地勢高的靈觀,租間庫房存貨。
他的話給了黃氏一點靈光,她道:「怪道錢五媳婦冬天時不大織布,看來她摸出了規律。
而福山裡收的布好,估計也與那裡山水保濕有關係。
既然需要水汽,何不將織機挪來土坯房一試,土房到底潮一些。」
「可以嘗試,但到冬天燒炕后,屋裡照樣干。」一直逗著小孫孫的沈善宥,這時給提個醒。
主要是他住這屋習慣了,不大想搬去東院。
林氏笑道:「這還不簡單,家裡那麼多水缸,搬去東院的織機房,裝滿水。
最多,勤快些多換換水。」
「娘這個主意好,我現在就去挪。」黃氏一刻也等不及,上萬斤棉絨散給婦人們紡線,每天都是錢,越快織出布越快回本。
她說干就干,沈長歲和老娘相視一笑,也不得不跟去舉燈推空缸。
這邊廂,老爺子沈善宥和抓他鬍子的小孫子道:「過幾天磚瓦灰泥就位,你爹他們再不到家,白河村那邊就會一直占著歲哥兒的精力。
而他中了秀才后,已經許久沒有摸書本了。」
他倒是想去主持一切,但近些天起風后哪哪都疼,看診后,已經被老妻責令在家休養,不準再到處跑著賣牛。
剩下那幾十頭牛,除了留下十多頭養在村裡,其餘都托給辛家老牛賣。
「還有小葉和庚哥兒,也不知瘦了黑了多少。」人一老一閑,就容易想不在跟前的小輩兒。
恰此刻,小孫兒突然嘣出一個字「爺……」,老爺子的神思瞬間被拉回,喜得舉起孩子讓他再叫。
而他挂念的三人,目前已經在陸觀的宅子里碰頭。
沈長壽先是講了徐秀才讓明天往大興縣衙送貨的事,又道:「玄參去了大雜院,明天一早我會押那兩車貨去硝皮。
你們倆趕緊往外送送貨,爭取歲哥兒來到時,我們的貨清空。
實在賣不完,交給二牛打理,那小子是個穩當的孩子。」
「我四叔最早也得後天到。」沈存庚計算著時間呢。
沈小葉道:「也許,會提前到。」
她可是又塞給薛標師五兩銀子,對方絕對會不惜馬力,早早到達靈河縣。
而事實也果如她所料,薛標師派人快馬加鞭,在半夜趕到了九梨村,畢竟距離不過一百多里,累倒匹馬可以多養養。
沈善宥老爺子骨子裡很重視兒孫的學業,根本沒有讓小兒子等到天亮,不到寅時就催他進京。
沈長歲的騎術早已練出,經過還沒開的城門時,找到人天明給自己先生送個口信后,一路疾行,下午就到京城。
其時,他三個親人都在外忙著,沒人迎接。
好在玄參對京城已經熟的很,又知三人的去向,很快幫著找見了在當鋪淘東西的沈小葉。
沈小葉一見到沈長歲,捧著她淘到一卷竹簡:「舅舅快看,我找到了什麼。」
簡體已然發黑,上面有明顯的灰塵,且串起的繩子斷掉好幾處。
沈小葉小心的打開:「抄刻本的水經注。
之間我從一家書鋪老闆那裡,得知這個當鋪有些古物,沒想到還真翻出個。
可惜找來找去,只有這一卷,還是在架子後邊摸到的。」
「你打算用它請來程先生呀?」沈長歲猜到她的想法。
沈小葉當然不止找一樣敲門磚,她除了找祝掌柜送些皮貨外,其他時間都用在找書上面了:「他不是喜歡孤本書嘛,我盡量多尋些,哪怕是別人手抄的,量上去了會有質變。」
她拍拍自己的包,裡邊已經有她今天尋到的「孤本」書。
「而且,舅舅十月入學國子監后,可以從書樓抄回更多的書。
相信程先生,也想親眼看看遺失的古本。」
「入國子監?」沈長歲還沒有接到消息。
事實上,他半路上與一隊前去通知並送文書給他的人,擦肩而過不自知。
沈小葉一怔:「夏護衛還能記錯了?」
「不會,不找了,我們先回去。」沈長歲招呼她速度離開。
路上道:「先生說,程老先生獨子早逝,唯有一孫女,傳聞嫁入的人家也是讀書的,但不大寬裕。
我覺得,多備些老先生孫女所需之物送去,更得他歡心。」
「他會拒絕么?」沈小葉對一些儒門大家,有點刻板印象。
沈長歲點點太陽穴:「方法上做的得當,他不會。
真正的學問大家,絕對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
「實用東西好辦,我們家最多,認識的商家也多。」沈小葉瞬間列出了布匹棉花。
於是次日前往涿州時,車上裝的各種粗細布料和各色棉花,以及羊皮鹿皮牛皮?
嗯是的,棉花有純白的也有黃的紫的,而且顏色越雜越便宜。
大概又過去兩天,沈小葉一行三人隨著薛標師等人,找到程老先生住的孫女婿家。
守在附近的一個標師迅速集結而來,並道:「出事了,這家人全部被收押。
原因是老先生孫女婿的弟弟,拿了什麼東西去報案,結果一轉眼他們一家被抓。
老先生周旋了幾日無果,正準備進京找說法,卻被攔下。
另一個兄弟目前正守在州衙之外,聽說人只是關著未審。」
「四舅舅,我們可以把人先接出來吧?」沈小葉這一問,引來標師們的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