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汨水銀魚，且作羹湯
『遲前輩的眼光...』
『雖然已經知曉極為挑剔了，卻沒有料到能夠好到這等地步！』
要知道作為洞庭龍君，雲懷中也算是經常要接受饗宴的非人哉一份子，只不過一般以他的身份並不需要出面，便有下屬的水族，將饗宴帶回來給他享用。
整個湘府掌祀一脈修行最為集中的雲夢府內，各方的掌祀手藝他都品嘗過了。
哪怕那些無限接近七曜之境的掌祀烹飪的料理，他也不是沒有吃過，實際上那些掌祀修行烹飪的料理，蘊含的掌祀之道並不出奇，一次兩次還尚可，可是時間久了，便會發覺內里的問題。
其中的大道斧鑿痕迹太重，幾乎都是依照前人之路亦步亦趨，吃過了之後能夠真正有所得的並不算多。
若非依舊有著比其他天材地寶更加明顯的效果，恐怕洞庭龍君也不會每次年關開春的饗宴都會前往。
也只有每年的那兩次饗宴，那些夠水平的掌祀修行才會親自出手。
只是吃了這麼些年，樣式來來去去也就那幾種，確實是有些乏善可陳了。
卻不代表，洞庭龍君一脈就沒有真正見過精彩的料理，以及掌祀之道修行入門的存在。
作為洞庭龍君見識各類事物，分辨真偽，判斷程度的必修課，那些記憶里真正入門了掌祀之道，而不是尋著前人舊路而走的掌祀修行們，在烹飪之時，身上便有如現在趙天生進入廚房之中展現的那種氣質。
要知道這種獨有的氣質，根本就不可能被模仿出來。
因為他們本身就代表了每個不同的掌祀修行，真正入門掌祀以後行走之道。
如今雲夢府城內，最接近於這等境地的掌祀，身上擁有的類似氣息，也根本還未出現，完全是模仿著他人的道路。
這種天壤之別，說到底就是最不講道理的天賦之差。
也就是到了現在，這一任的洞庭龍君，才算是真正的正視了趙天生這個年紀輕輕的掌祀。
然而對他的『痴心妄想』卻依舊，只覺得是天真年少爾。
...
虛溟深處，浪濤根底，湘水的清濁之源，即便是修成月境的道人也無法深入之地，卻有一尊存在，長期在此地，調理清濁，釐清水脈，所過年月，早已經不知長短。
似是從許多生靈，許多存在，記憶伊始就已經如此，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就算是人族邸定了天地秩序過後，許多人都也已經淡忘了，那些在人族未曾成就大勢之前，付出了無數的先輩。
天地雷霆，風雨山河，哪一處不是吞沒（mo）人命之所？
為何後來雷霆奉召，風調雨順，山河靖平？
不過是有些人，早已經忘己，忘情，唯記一事...
願，人道永昌！
...
時光的流逝，最容易帶走一切的事物，不止是各種夢想，執著，一切美好的事物，一切厭惡的事物，早已經在時光的流逝下渾然一體，混沌難分。
可以說對於己道的堅持，似乎都已經開始模糊。
這也是修行之中，許多人最為驚恐的一種境地，是為...失我！
修行修道，己在道前，己在道在，便我道橫行，己失道存，則亘古不改亦是與道無二，不過死物而已。
那虛溟水源之地，白衣文士對於水神廟之中傳來的種種聲音，並不以為意。
哪怕趙天生描述得再美好，於他而言也不過虛言，洞庭龍君一脈就真膽敢動這等心思么？
眸子里的淡漠如天，令這位文士氣息仿若已經紮根天地。
只是認真的翻著手裡的一本薄薄的書頁，只不過與常人不同，別人是將書本里的東西全數記住，而他一旦翻頁，上一頁中的所有內容，一字一句，便會都消失不見。
仿若落入了天地無垠之內。
而在他的手中，這本薄薄的書籍，似乎也已經不剩下幾頁了。
...
趙天生在水神廟後院開始烹飪，精神集中的同時，也是想試一件事。
他能不能憑藉自己的力量，靠著『受籙』過一次的體悟，烹飪出一道『真味』水準的料理！
這天底下哪裡還有比此刻更好的嘗試機會？
如果說，庭宴級的料理是洞庭龍君的日常，那麼『真味』級的料理，就算是洞庭龍君也會難得一見。
而當一個三階掌祀都可以烹飪出真味級的料理奇迹出現后，洞庭龍君還有什麼理由安慰自己，不敢為水上水下的無數生靈去試一試？
灶火奔涌，洶洶烈焰照印在趙天生面容上的那一刻，一道料理食譜便已經如水一般的自心間流淌而出。
很快他便將自己的書簍打開，把那新鮮至極，只有夜晚捕捉才風味最足的食材，解開了封鎖，而當那一盆還在水中的食材浮現的時候。
不止是魏老道睜大眼睛，就連洞庭龍君也格外驚訝。
因為這正是，即便是在雲夢大澤之中，也極少的一種魚類...銀魚。
更別提，從那水脈的氣息來判斷，這還是來自汨羅汨水的銀魚！
要知道這個時節，銀魚本就稀少，更別提還是來自汨水的銀魚，也不知道趙天生是從何處尋覓到的。
與他一齊出去的遲玄倒是知之甚詳，卻也不會爆料給他人，只不過那種情況，確實是看天運，而不是趙天生真的找到了什麼。
簡直就好像是這些銀魚上杆子被人尋到一樣。
其中到底有沒有其他什麼人物的推動，就連遲玄也看不透徹。
要知道，經過了一個冬天這類本就鮮活時宛如透明的銀魚，內里的內臟更是將雜物排得乾淨，只留下最純凈的身軀。
這樣的銀魚比一般的銀魚風味上還得更加純粹的同時，更得添上幾分不被干擾的鮮味。
光靠自己的手藝，無法突破庭宴級料理瓶頸的趙天生，這次得到的汨水銀魚，則是無限逼近了黃丁級食材的巔峰，也只有擁有這樣優質的食材，他才算是有了幾分底氣。
而在烹飪這道料理的時候，趙天生也已經開始了提前的步驟，尤其是這類鮮美至極的水族，最關鍵的其實就是讓更豐富的油脂與其產生互動的同時，又不會特別過分。
這就需要，整雞和豬筒骨的配合！
以這等高湯為基礎，烹飪一道真正達到趙天生心目中標準的...汨水銀魚羹！
...
望著從最基礎高湯開始烹飪的少年掌祀，洞庭龍君並沒有露出不耐的神色。
反而是將注意力放到了這片建寧鎮之中，他雖然與雲夢府尊選定了此地作為走江的核心關鍵，卻還真是第一次來到此處。
然而他很快就發覺一件事。
即便是以這位洞庭龍君，無限接近入道月境的修為，竟然對這麼一個小小的村鎮竟然也看不透徹。
並且越是反覆的觀視，能夠得到的反饋結果，就越是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