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叛變(求月票)
第360章叛變(求月票)
夜色迷離,天空灰濛濛地落著小雨,細雨紛飛的街道上,幾輛黑色轎車倏地停了下來。
前後車上下來幾個孔武有力的便衣,他們一臉嚴肅緊張地環顧了周圍一圈,確定沒有什麼危險,一個頭目才走到中間一輛汽車邊上,低語幾聲。
車門打開,一襲風衣戴著禮帽的李士君這才下車,在一眾護衛的環護下快步走進面前一座毫不起眼的建築。
「主任。」他剛步入大廳,幾個便衣就畢恭畢敬地迎了上來。
「招了嗎?」
「還沒有。」
李士君腳步一停,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便衣一臉惶恐:「沒有主任的命令,我們不敢擅自用刑。」
李士君鼻孔哼了一聲,直奔審訊室而去。
陰森潮濕的刑訊室里,一個文質彬彬的中年男人被鐵鏈鎖在審訊室上,耷拉著頭,一動不動。
李士君審視他幾眼,一把捏住男人的下巴:
「你應該知道我是誰,也清楚你為什麼被帶到這裡來。」
中年男人看起來很疲倦,抬頭瞥了他一眼,直接閉上了眼睛。
李士君輕蔑一笑,拿起桌上的記錄本念道:
「李原木,三十四歲,畢業於上海大學會計專業,巧了,我們還是校友。
這三年來,你不過是在一家叫匯源商貿的公司做會計,可家裡呢,不僅裝了電話,衣櫃裡面不是毛料西裝,就是皮革大衣,連睡衣都是絲綢的,對了,你竟然還有私人汽車你是貪污了呢,還是干一份活拿兩份薪水?我猜是你的組織給你的經費吧。
紅黨沒有這麼闊綽,所以說說吧,你是隸屬於軍統,還是中統?」
李原木臉色微變,卻低著頭,沒有回答。
李士君繼續說:「我們盯上伱很久了,一個普普通通的會計卻時不時出入豪華酒店,吃牛排喝紅酒,不懷疑你懷疑誰?有了嫌疑就有可能被抓住。
所以未雨綢繆,為了不打草驚蛇,我讓李秀梅小姐和你偶遇,直到她住到你的家裡,找出你藏在櫥櫃下面的發報機。
呵呵,我給你個建議,或者說忠告,不要和陌生人說話,更不要將陌生女人帶進家裡。」
李原木猛地抬起頭來,臉色蒼白,心底湧起無盡的悔意。
三天前。
李原木在一家西餐廳用餐,不經意間他似乎感受到一束目光正在看他,是坐在他斜後方的一個燙著時髦鬈髮、風姿綽約的旗袍女郎。
二人目光交匯,李原木很快就把視線收了回來。
他埋頭吃了幾口飯,再抬頭的時候,又一次感受到了那束目光。
這種目光李原木懂,那是寂寞的眼神,慾望的眼神,就像男人看見心儀的女人渴求將她佔為己有的炙熱。
老婆孩子都在山城,已經很久沒有和異性單獨接觸的李原木被這種異性的目光注視,尤其是一個美女的注視,心裡不由升起一股異樣感。
但作為一名潛伏的特工,他還是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
這麼想著,李原木連忙去了衛生間,希冀洗把臉,讓躁動的心恢復冷靜。
待他從衛生間出來時,旗袍女郎恰好向衛生間走去。
洗手台前狹窄的通道里,出於紳士,李原木背貼著牆給她讓出一條路。
女人嫵媚略顯羞澀的目光瞬間近在咫尺,比目光更近的是旗袍勾勒出的她飽滿的胸部。
几絲調皮的亂髮輕輕劃過李原木的下巴,讓他的臉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伴著一陣香水味和高跟鞋的踩踏聲,兩條修長纖細的大長腿一閃,身後響起關門的聲音,佳人消失在了眼前。
李原木心猿意馬,吸了吸鼻子,輕嗅著空氣中殘餘的香氣,似乎有些意猶未盡。
這僅僅是一個插曲罷了。
李原木繼續回去用餐,女郎從衛生間出來后直接叫服務生買了單離去。
李原木有些失望,本以為只是生命中的匆匆過客罷了,但他結賬出了西餐廳時,卻發現女郎正在拐角處等車。
她似乎有些冷,雙手抱著胳膊,背影孤獨。
他猶豫了一會,還是走上去:「你好,一個人嗎?」
女郎回頭,見說話的是李原木,臉上露出一絲似是而非的笑意,似乎看透了他上前搭訕的目的。
她客氣地點點頭:「你好。」
李原木環顧左右,說:「這裡黃包車少,要不我送送你?」
女人看著他笑了笑:「不用了。」
李原木有些失望,頓了頓說:
「好吧,再見。」
女郎轉身,又向前走了幾步,揮手喊住不遠處一輛剛拉完客人的黃包車。
就在她上車,黃包車即將跑動之際,她突然側頭,對一直目送自己的李原木說:
「我每天晚上會去百樂門坐坐,如果你有時間,可以來請我喝一杯。」
黃包車走了,只留下路邊似乎有些著迷的李原木。
今天忙完工作的李原木回到孤寂的家中,不由就想起了那道讓他念念不忘的身影。
『我每天晚上會去百樂門坐坐,如果你有時間,可以來請我喝一杯。』
想起這句話,李原木再也按耐不住心底的蠢蠢欲動,這一刻,什麼紀律危險通通都被他拋到了腦後。
他駕駛汽車風馳電掣般去了百樂門,穿過嘈雜的人群,終於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那個鬈髮女郎果然正翹著腿坐在吧台前方的椅子上喝酒。
接下來兩人一杯接著一杯喝酒,通過閑聊,他了解到她的丈夫死於日本人的轟炸,靠將家裡閑置的房子出租出去維持生計。
她了解到他離婚了,如今孑然一身。
很快,喝的有些醉意的女郎就靠在了李原木的肩上,他攙扶著她上了自己的汽車,腳下猛踩油門。
郎有情妾有意,一切水到渠成.幾分鐘后,李原木家的大床上他沉沉地睡去,原本發出輕微低喃醉意的女郎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很快她將李原木家裡仔細搜查了一遍,直到發現發報機,她打出了一個電話。
然後,醉暈暈的李原木就被帶了76號的審訊室。
「說吧,進了76號,你要是不交待點什麼,別想活著出去。」
李原木忽然開口:「我就是個報務員,什麼都不知道。」
「你是報務員。」
李士君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一把扯住他的手。
「手指修長,關鍵位置有老繭,符合報務員的特徵,可一個報務員的日子可沒有你過的那麼瀟洒,你要是還不說,我只能對你用刑了。」
李原木渾身一顫,用眼角掃著李士君。
「我說的是真的,沒有跟你開玩笑。要是你這雙握筆杆子、按電鍵的手被毀了,可就再沒有機會摸女人嬌嫩的肌膚了。
李秀梅的滋味不錯吧?丁默村那個老色鬼對她蠢蠢欲動,都沒有得逞,這次算便宜你了。
只要你願意合作,我就把她賞給你,今晚就安排你們洞房,如何?」
李原木猶豫了一會,嘴巴動了動,還是搖了搖頭。
見此,李士君輕蔑一笑:「不管是軍統還是中統的間諜,就沒有在我手下逃過去的,敬酒不吃吃罰酒,用刑。」
他話音剛落,兩個滿臉橫肉的便衣就提著滿是荊棘的鐵鞭走了上來。
「別用鞭子,直接用電刑,小心別把人家那雙寶貴的手給弄傷了。」
「是,主任。」
便衣殘忍笑著,丟棄鞭子,扯過兩根電話線,一頭接到李原木身上,一頭接到電閘上。
隨著開關按下,李原木渾身一顫,頓時抽搐著慘叫起來。
「繼續,加大電流。」
瞬間,李原木顫抖得更加劇烈了,身上還冒出了皮膚被燒焦的輕煙,一股刺鼻的氣味瀰漫審訊室。
李士君死死盯著他,正要讓手下再加大電流,就聽李原木哆嗦著嘴角,十分虛弱地說:「我我合作。」
便衣鬆開開關按鈕,李原木渾身一顫,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癱軟在審訊椅上,閉上眼睛,似乎要睡著了。
李士君不耐煩地說:「快說吧!」
李原木撐開沉重的眼皮看著他們:
「我的家人在山城,我要是叛變了,他們就是死,所以我什麼都不能說。」
「混賬,你敢騙李主任?」一個便衣氣急敗壞,衝上去一巴掌抽在李原木的臉上,嘴角血沫橫流。
李原木吐出一口血沫,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
「我沒有騙你們,我剛才真的扛不住了,可為了老婆孩子,我什麼都不能說。」
「色厲內荏!」
李士君冷笑一聲,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家人真的那麼重要,就不會去勾搭其他女人了。
「加大電流,繼續。」
下一刻,隨著便衣按動按鈕,李原木渾身戰慄,歇斯底里地慘叫起來,直到昏死過去。
但李士君怎麼會輕易放過他,揮手間,便衣拿著一盆冰水潑了上去。
李原木猛然驚醒,此刻他已經被折磨得精疲力盡了,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
李士君點了一根煙,來到他面前,一臉誠懇地說:「倒是我小看你了,你確實是一位了不起的特工,我十分佩服。」
李原木吃力地抬起眼皮,說:
「你能抓到我,讓我中了美人計,說明你也了不起,不愧是76號的當家人。」
「說實話,這樣的酷刑我也可能抗不過去。」
「我也不知道能堅持多久,但我兒子才三歲.」
「擔心你的家人?如果我幫你將家人從山城弄過來呢?」
李原木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猶豫著,沒說話。
見他不說話,李士君湮滅香煙,嘆了口氣說:「雖然我很佩服你,但你是抗日分子,我的職責不允許我放過你,而你又提供不了情報,我只能將你處決了。
這樣,你不會怪罪我吧?」
李原木舔了舔乾裂的嘴唇:「不不會,來吧,我死了也就解脫了。」
「何必呢,咱們中國有句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死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李士君唏噓說著,伸手從便衣手裡接過一把槍,緩緩抵在李原木的太陽穴上。
李原木渾身一顫,眼睛濕潤了。
「想想,你兒子才三歲,他都不知道爸爸叫什麼,哦,對了,說不定你老婆馬上就會改嫁,兒子也會改姓,他都不知道有你這個爸爸.算了,說這些做什麼.」
李原木顫抖得更厲害了。
見這一招有了效果,李士君嘴角泛起一絲得意,喚來一名便衣摁住李原木的頭:
「既然這樣,對不起了,李先生。」
說著,他慢慢地打開保險,扣下扳機。
撞針摩擦槍體的聲音,在一片靜謐的審訊室中顯得格外刺耳,李原木哆嗦起來,甚至比剛才上電刑時還抖得厲害。
這一刻,他直接崩潰了,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嚎啕大哭起來:「為什麼.你們為什麼要抓我為什麼要打仗?.我可以.我原本可以做個老師,做個普通人,每天和老婆孩子在一起,不用不用每天戰戰兢兢,偷偷摸摸像老鼠一樣活著都怪你們.都怪日本人」
一個便衣想上前呵斥他交待,卻被李士君用眼神止住,他拍著李原木的肩膀,溫和地說:「哭吧,李先生,發泄出來就好了.」
李原木終究還是叛變了。
幾分鐘后,他被帶到了76號的優待室,洗澡更衣,換上了乾淨的衣服,坐在沙發上發獃。
李士君親自給他奉上一杯熱茶:「喝一口吧,洗個熱水澡舒服多了吧?別怪我,都是例行公事。」
李原木沒有接茶,毫無光芒的眼眸直勾勾盯著李士君:「說好了,你要保證將我的家人接過來。
還有,我要十萬美元。
另外,我就為你們干一年,一年之後,我要拿著錢去國外。」
李士君笑道:「能得到李先生的幫助,士君實在是榮幸,我答應你的條件一定會履行的,這點請你放心。」
他心底冷笑,等你上了76號的大船,任你是孫猴子,也別想逃出他如來佛的手掌心。
李原木沉默了一會,喝了一口茶,長出一口氣:「問吧,你想知道什麼?」
李士君的眼睛里立刻冒出興奮的光芒:
「你的真實身份?職務?隸屬單位序列?」
李原木:「李開峰,軍統東南區電訊督察。」
李士君一愣,他雖然對面前的中年人身份已有估量,覺得他不是凡俗,此刻卻還是禁不住大吃一驚。
他以前身份低微,叛變紅黨後進入中統,最高職位也不過是個小組長,又加上軍統和中統互為仇敵,對軍統了解甚微。
但建立76號后,隨著軍統落水的叛徒不斷加人,尤其是陳恭樹叛變后,在報紙上刊登「藍衣社內幕」,軍統的神秘面紗逐次揭開。
陳恭樹供述,軍統八大處除情報處、行動處外,最重要的部門便是魏大明掌控的電訊處。
而李開峰是軍統局僅此於魏大明的電訊專家。
他曾協助魏大明為軍統編纂密碼本母本,同時也是軍統電訊培訓班的老師。
軍統的報務員多數是他的部下或者學生,所以大多數報務員的發報手法、腔調他都熟悉,一聽便知是誰和誰通報。
而且所有呼叫、通報、聯絡的慣用手法他都清楚,甚至有些就是他規定製定的。
這樣的人,如果能為自己所用,一般軍政機關所用的密碼,對他來說就像明碼一樣,即便是軍統局特編密碼,他也能憑經驗和技術予以破譯。
而此刻,這個人就坐在自己眼前。
李士君抑制不住自己的驚喜:
「你真的是李開峰?」
李開峰點點頭:
「如假包換。」
李士君笑了,心滿意足地笑了。
「失敬了,李先生。」李士君起身一禮,一臉鄭重。
「能得到您的幫助,士君實在是榮幸,我答應你的條件一定會履行的,這點請你放心,從今天起你就是特工總部的電訊處處長了。」
李開峰微愣,連忙起身,點了點頭,剛想說點什麼,卻見李士君眼珠子一轉,笑道:
「對了,76號這兩天監測到一些軍統和紅黨秘密電台的電碼,但我手下哪些人都是飯桶,勇猛有餘,智謀不足,遲遲不能破譯密電你來吧,我相信你的能力。」
李士君的笑容中含著讚賞,但也隱隱有一句潛台詞——
拿出你的真本事來,證明你的才能,我才能履行我的承諾。
說著不待李開峰拒絕,他拍拍手,喚來秘書,囑咐幾句。
很快秘書就拿著幾張電報紙、鋼筆、驗算的草紙、算盤等工具走了進來。
李開峰接過電文、鋼筆,自負一笑,將草紙和算盤等工作推開,專註地看起電報來。
很快他將幾份紅黨的電文甩到一邊,在一份軍統的電文上寫寫畫畫。
隨著他下筆,一行行文字躍然紙上。
「這是軍統局本部和上海試驗區的來往電文,是發給區長張義的。」
李士君半信半疑地接過電文,掃了一眼,眼神就變得陰冷起來。
張義?他消失這麼久,還在上海?
軍統和松機關達成協議,達成了什麼協議?另外,山城財政部會派遣專人攜帶支票到上海負責交易?
日本人的事情他不想管,也不敢管,但這個山城財政部的「專人」呢?
軍統上海區一定會派人去接此人,說不定這就是一個將神秘的上海實驗區一網打盡的機會!
他內心思忖著,目光在李開峰臉上停留了幾秒鐘,心悅誠服地說: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李處長加盟76號,真是如虎添翼,如獲至寶!我現在就安排人解救您的家人。」
「多謝。」
「這是我應該做的。夜深了,李處長早點休息。有什麼需求直接吩咐我的秘書。」
李士君囑託著,笑眯眯地出了優待室。
一出門,他已經恢復了平素那張看不出喜怒哀樂的臉。
「讓行動隊馬上到我辦公室集合。」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