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9.第448章 先生你教的,如何不是名師出高徒(1)
斬首。
田儋眼珠瞪大,腦子一瓮,但頓時又清醒了過來。
「皇帝陛下大赦天下之際,特地許我等族人至於雍城,劃地百畝而居。我等自齊地千里而來,乃是順服政令。你,豈敢殺我?」
李賢劍要出鞘。
田儋後退一大步,將玉抱在了身前。
「你放肆,此物乃皇帝陛下親授!當日皇帝陛下在章台宮見我,大人難道無視陛下之命?」
「是嗎?」「皇帝陛下賜你玉器,是命你安分守己。」
他手一抬,寒風再過,轉眼間,大秦黑甲衛已列出,正要將這他給帶走。
他大汗淋漓,沒想到李賢是一點不慣著他。
不是說了秦國要籠絡人心嗎?
咸陽獄!那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張平就死在獄中。他也讀史,秦孝公的大哥——公子虔因管太子不力,而被罰劓刑。秦人狠起來連自己人都能動。
「李大人難道不知道!我之事根本不能作御史門下之用。監察大人可不能如此行事!必要先行上報典客屬!」
不能跨部門行事,這的確是很嚴苛的律法。
這正是張良算中的其一點。除非李賢有咸陽來的政令,他還真不能動手殺田儋。
不過只要李賢想辦,另闢蹊徑也好,哪能辦不成?
只是在同樣熟讀秦律的許梔眼中,這就相當嚴重,保不齊會讓御史和典客一起受罰。
李賢看到她搖了搖頭,要他先按兵不動。
她絕對不會牽連無辜。
原來張良能算到的不是他,而是和他思維習慣相似的人。
他又看許梔作了一個『靜觀其變』『莫要攤上雜務』的口型,想來,也算變相在保他。
於是,他的態度頓時軟和不少。
田儋並不知道是因為許梔,還以為言說已經成功唬住了李賢。
陳伯眼神到底也沒有李賢好。
只是齊國公子的身份的確難辦,田儋還是經過典客屬——準確來說就是經了陳平的手而落戶於雍城。
若鬧到殺人這一步,定會波及於陳平。陳伯的弟弟好不容易在咸陽謀了個好差事,陳伯是真不想讓陳平的工作出問題,讓他趕來雍城處理。
而在李賢這邊,陳伯自然也不能想自己的上司難辦。
他天生知道怎麼去做一個好員工。他順著李賢的話道:「公子身份尊貴,卻不乏有知法犯法的嫌疑。公子不如隨我去廷尉處辯?」
哪知田儋根本不買賬。
「犯法?我犯什麼法?」
畢竟他那些錢也不是白花的!
他盯著司馬欣,頓時趾高氣昂了起來,「若非他挑釁於我!我怎會出手?!」
吏卒紛紛不平,「你胡說,明明是你先口出惡言譏諷我們大人!」
「我?」田儋搖搖頭,把袖子一把挽了起來,露出一截淤青,朝著李賢道:「監察大人啊,受傷的也不是司馬欣一人。」
「你!你這算是什麼?我們大人都見血了!!」
「呵,」田儋輕笑一聲,「我聞秦國,不,我國律法森嚴,哪一條律法上說,我不可自衛?」
「你!」方才那個站在前頭的大塊頭吏卒斂都漲紅了,他也算頭一次發覺這些齊國人有多會說!黑的也能說成白的。
環顧四周發現不少雍城百姓在觀望,田儋笑了一聲,「我看監察大人您是該好好備查一番官員是否認真辦事,而不是將錯歸咎於我等黎民百姓身上。」
「你這會兒倒是自然的放下了貴族架子,覺得自己也算作百姓之中一人了?!」司馬欣連忙上前,他也是個不吃虧的,乘著李賢在旁,趕緊把事情說了,「李大人明鑒。下官按照章程辦事,絕非下官挑釁。劃定布帛之定上,下官與公子儋分歧甚重。」
司馬欣說著,眼睛卻在地上的雜亂之處尋著。
那是入秦之時,陳平交予司馬欣賬冊。刻書之上有五百帛匹,可至於雍城,只餘二百。
原先的田儋也是知道這刻書的。他一直想毀掉,沒想到今天還真等到了。
他心裡發虛。
不過一瞟地上,他就放心了。
剛才雙方動手的時候,堆放在驛館里的一石竹簡全部混作一團,秦國文書,竹簡長短,刻字幾乎都大同小異。現在要從這些青色之中找出方才那半卷東西,難度不亞於在一堆黃豆裡面挑出一顆芝麻。
有這功夫,他早可以把李賢給賄賂了。又或者等更上面的人收了鴿書,能將李賢以公務之由請回咸陽。
在錢和色這回事上,田儋在後勝的指點之下,深諳此道——如果有人不動心,那一定是給得還不到位。
別的沒有,有三樣東西,他們齊國從來不缺。典籍博士,金縷帛匹和絕色美人。
后勝都能在齊地安穩度日,那麼田儋更是覺得,縱然是秦國官員,也終究是個人,是人就有慾望!
李賢能坐到這個位置,少不了是因為其父蔭庇,作為官二代,他怎麼可能不慕虛名錢權。人又年輕,還不曾聽聞他娶妻納妾。在田儋這種貴族看來,身邊這麼乾淨,無非三種情況,要麼就是身邊的女人多得數不過來,要麼就是他生理有問題,或者他喜歡男人。
田儋篤定是前者。不久前,他在大梁驛館監視荀子時,田儋無疑中看到一個隨行侍女,一晃而過也能看出那女子是個美人,隱隱還有些與眾不同的氣度。
既然喜歡女人,那就好辦多了。
司馬欣找了半晌也沒找到。
田儋揣著手,還大度了起來。「我是沒時間等了,我不可能和你耗費上一兩個時辰。」
至於他為什麼有這個底氣。他不但是田建最小的兒子,一直養尊處優慣了。更有田建降國之前,他聽父王親口授說嬴政保全他的性命。
李賢絕對殺不了他。
聽到這個話,司馬欣頭皮發麻。齊國絹帛對不上已有數日,他已經發覺了一些端倪,終因沒有明確證據,又是官職低微,誰知道上面是什麼樣,一連多日,也不敢真的上書表明實情。
這一日乃是期限最後幾日,他這賬本對不上,可是真的會死人。
原以為田儋看到證據會膽寒,哪知道他更是變本加厲。
現如今,自田儋提到嬴政所言特許之地,李賢也沒再說話。
「若你找到,你便把卷宗交給李大人,我無多言,按律所執,給你賠禮道歉。若如司馬大人找不到,那你今日之行為,我亦要聯名上書。」
此言一出,官卒們憤慨不平!
司馬欣艱難的看了李賢,他知道,只要李賢現在離開了,那捲宗書大概到死也拿不出來。
許梔神情複雜的將司馬欣上下左右的看了一遍。
她的心情十分複雜。這個和章邯有著一樣命運的人,究竟是秦國的續命者,還是兩面三刀的投機之人。
當下,雍城的風又吹動了,把他凌亂的鬢角吹得飄到臉上。
冷颼颼的,司馬欣的臉是粗糙的,鼻青臉腫的。
但見簇擁著他的那個官卒是那樣期望的看著他,又死死攥著拳,蹙緊了眉,支支吾吾左右說不出來一句話。
又或許,這一切都沒有對錯。
只是生於亂世,長於亂世的可悲可嘆?
她蹲下身,裹住一卷書,走了兩步,捲成一筒,遞在司馬欣的面前。
「大人方才找的可是此物?」
李賢正要說話,許梔與他視線交匯,做了個要他放心的微表情。
司馬欣打開一看,表情凝重只在一秒,很快如釋重負。
「是是!」他頓時激動了起來。「這位小兄弟,你真是立下了大功!」
她眼神哪裡有那麼好。
只是司馬欣真的是一個極聰明的人。
這時候,田儋狐疑的側頭過去。
他盯著許梔,「你知道這上面寫了什麼?」
司馬欣眼神深處一僵。他當真是莽撞了,他的官卒在期限之前脫不了身,這會兒難道又白白害了一個年輕人!
心眼多的人,尤其會多凝視兩眼。田儋看許梔穿得是真的很普通,腰間一塊玉也沒有。
他又看了眼李賢,特地把話帶上了,「大人,你看到了吧,光天化日,司馬欣就敢找托來匡我。」
「這裡面寫的什麼?」他惡狠狠的盯著許梔,也不掩飾邪惡,「你要是答不出來,我先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