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坦誠
房間中。
陳濟聽著朱高熾急切安撫自己的言語,也是不由得愣了愣,略顯有些愕然的抬頭回望了過去,與之雙眸對視了片刻,雖心中思緒躁亂卻也不得不強壓下心中情緒,沒有不識趣的繼續言語,或者做出過激的舉動。
同時他也想要聽一聽,究竟是什麼給太子朱高熾的底氣,能夠讓他做出如此大膽的決定來的,畢竟雙方認識還是這麼多年的時間了,陳濟心中也知曉,眼前的太子爺也是一個極為聰慧、聰明的主。
對於眼下事情的利害關係,應該也是心中極為瞭然的,既然能夠瞭然知曉,那就說明其肯定有底氣,既然有底氣,那就不妨聽聽太子爺究竟有什麼樣的高見,倘若真的能夠說服他的話,真的能夠辦成,陳濟自然也願意於中間盡一份自己的力量在裡面,如若朱高熾的回答不能夠說服他、不能夠令他滿意的話。
就方才朱高熾所提的事情,他也絕對不會參與其中,不僅不會參與其中,並且還會盡最大努力勸解朱高熾放棄這般瘋狂、且不切實際的想法,倘若真的沒辦法勸解的話,他也勢必要上奏正於前線征戰的永樂大帝,讓其回來主持大局,將太子爺這般危險的想法和舉動給壓下去,絕對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朱高熾帶著大明、帶著天下黎民百姓踏入那萬丈深淵中。
讓成千上萬、乃至數十萬的人,為之瘋狂舉動陪葬,更不會讓好不容易平穩的天下,再次陷入亂局之中。
太子朱高熾見著眼前陳濟這老傢伙安靜下來,宛然一副看自己表演,打量自己的模樣,心中也大概能夠猜到陳濟心中究竟在想著些什麼,或者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不過對此,他並未點明和挑破,倘若是沒有朱高煦那一番謀畫,他確實心中沒底,也不敢想那般瘋狂的舉動,但在聽了朱高煦這傢伙的謀划之後,他則有了十足的底氣。
與此同時,在他看來,朱高煦這等謀划,連他這個一向維穩,喜歡穩坐釣魚台的人都能夠說服,解縉那般自以為是、自傲的傢伙都能夠說服,為此朱高熾不信,說服不了眼前陳濟這個老傢伙。
隨即,短暫的沉吟了片刻,朱高熾臉上掛著自信笑容,端著桌上茶杯淺酌了一口清茶,輕聲道:
「陳濟.」
「爾之擔心,爾之顧慮,孤心中清楚瞭然。」
「太祖皇帝捏著鼻子認了,那是因為沒有更好的選擇,也沒十足的把握跟控制天下所有的鄉紳士族、官吏抗衡,因太祖皇帝知曉皇權難下鄉,以及百姓識字少,易被愚弄,於整個天下而言,皇權的話語權、不如整個天下的鄉紳士族、官吏,所以不得不妥協。」
「但倘若孤有能夠打破,話語權被天下鄉紳士族、官吏、讀書人壟斷的問題,於天下而言能夠讓百姓不再那般容易被愚弄,真正能夠知曉皇權給予百姓的好處,皇權並非剝削百姓的人,真正剝削他們的乃是鄉紳士族、讀書人、官吏。」
「陳濟.」
「你說咱們還用怕他們嗎?」
「那些個百姓,則還會聽他們忽悠,還會上那些個賊子的當嗎?」
「如此情況下,你說孤能不能夠讓整個天下重新洗牌,建立一個全新的秩序,給予天下的黎民百姓一個相對而言的公平公正,讓大明天下繁榮昌盛,造就一個不一樣的盛世和時代?」
「那些個賊子,還敢真的有恃無恐,還敢自以為是嗎?」
「天下黎民百姓的日子,會不會好過上一些,朝廷會不會好上一些呢?」
此言一出。
陳濟沒有吭聲,眉頭緊緊的皺在了起來,臉上表情神色變幻不斷。
以他的學識、貫通古今的本事,所以自然而言很清楚,太子爺所言非虛,那些個人的底氣,確確實實則就是掌握天下的輿論話語權,也正是這個原因,才讓太祖皇帝朱元璋投鼠忌器,不得不妥協的真正原因所在。
自唐朝、黃巢逮著族譜平定了最初強盛的世家門閥,天下得以喘息了些許,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特別是從『宋元』兩朝開始,某些個世家門閥也慢慢的再次冒了出來。
彷彿如同雨後的春筍。
不過其規模、雖比不上唐朝的五姓七族那般強盛,但此間力量也不小,且夠分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眼下的世家門閥比之以往的五姓七族,於整個天下的危害,也差不到那裡去。
且這些個勢力,好多則從宋元就留存下來的勢力,這麼多人
想要打破這些人壟斷了上千年的話語、輿論權力,哪裡有那麼的容易。
以殺止戈、非明智之選。
此行為,太祖皇帝在位的時候,就已經實驗證明了不可行,走不通的道路。
畢竟天子坐朝堂,百官牧天下。
甭管你天子、皇帝有多大的本事和能力,難道你還能夠將自己勢力延伸到整個天下各處,那些個鄉野之間嗎?
顯然是不顯示的.
所以此才是那些個鄉紳士族、讀書人、官吏,能夠掌握此間話語權的真正原因所在,也是極為無奈沒有任何辦法的原因所在,哪怕知曉、知道,也沒辦法根治剷除。
因為天下、需要人來為皇帝治理。
短暫的沉吟了片刻,陳濟雙眸深邃如淵直直的盯著朱高熾看了好一會的時間,遂深深的吸了幾口大氣,平復下心中思緒,沉聲道:
「說則容易,做則難。」
「既然殿下心中有數,也知曉此間利害關係。」
「殿下既然心中有定論,也有謀划。」
「那老臣洗耳恭聽.」
「也讓老臣長長眼,此般籠罩於天下上千年的壁壘,殿下又有何辦法將其給打破,奪走那些人賴以生存的依仗。」
朱高熾看著陳濟與之對視,臉上的笑容絲毫不減,神色中自信寓意並未有半分減少,笑吟吟的點了點頭,遂沉聲開口道:
「本王的依仗,很簡單.。」
「說書人!!!」
陳濟直接懵逼的愣在了當場。
什麼玩意?
說書人?
說書人就是太子朱高熾敢動鄉紳士族、讀書人、官吏這等利益共同體的依仗和底氣存在?
不是確定不是在開玩笑,確定不是拿他逗樂子,於此事上與他開玩笑嗎?
說書人有什麼用,能夠起到什麼作用?
陳濟自然是知曉所謂的說書人是一群什麼樣的存在,那些個幾乎都是落榜或者識字的一些螻蟻罷了,就這樣的一群螻蟻,難道還能夠掀起滔天巨浪,將別人大船給掀翻不成?
可能嗎?
倘若那些個說書人能夠有這樣的本事和能力,那些個說書人還會生活在底層?
還能夠靠說書,拋頭露面、絞盡腦汁想各種樂子,逗樂天下的黎民百姓,以此來養家糊口嗎?
就此言語,簡直是陳濟這麼多年以來,聽到最好笑的笑話。
別說陳濟不信了,就眼下的事情,換做是任何人聽到,估計都不會有任何一個人會相信,也絕對不會有任何一個人會認為那是真的,因為在任何人聽來,此言都和天方夜譚沒有任何的區別。
短暫的沉吟了片刻,陳濟緩緩的抬起頭回望了過去,沉聲問道:
「太子殿下.」
「您可知道您在說什麼?」
「您確定,此言您不是故意拿來逗老臣,以此跟老臣開玩笑的嗎?」
如此反應。
於朱高熾而言,也算是在他的預料之中。
倘若陳濟沒有這樣的反應,那朱高熾才要真正的驚訝了呢!!
不過對於陳濟這樣的反應和問話,朱高熾絲毫不見惱意,此事別說陳濟初聞不了解此間的內情,有這樣的反應也算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想當初他初聞這三個字的時候,反應比之陳濟也好不到那裡去,也一樣認為漢王朱高煦是不是故意拿這個事情來逗他,故意噁心他呢!!
遂,朱高熾笑了笑,沖其搖了搖頭示意,道:
「孤並未和你開玩笑,也沒有拿你逗樂的心思。」
「孤於此事上的依仗,確確實實就是你們所有人都認為不可能,都認為不現實的說書人!!」
「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是不是覺得很不現實?」
陳濟:「!!!!!!!」
瞧瞧。
這說的不是廢話嗎?
此事,誰能夠覺得現實,誰能夠覺得正常?
但凡是一個正常,都會不相信的好不好?
不過,再次聽著朱高熾斬釘截鐵的肯定,陳濟皺了皺眉,並未第一時間回答這個問題,腦海中絞盡腦汁的想著,此間是不是有什麼他沒想到,或者說這麼多年來一直被人忽略的事情。
就這般。
沉思沉吟了好一會的時間,陳濟實在是想不明白,『說書人』究竟有什麼用,居然能夠成為朱高熾的依仗,索性也懶得自以為是的多想,遂直接了當的問道:
「既然太子殿下如此肯定。」
「想來此間肯定有老臣所不知曉的深意在裡面。」
「倘若太子殿下願意,不妨給老臣解解惑,這『說書人』究竟有著什麼樣的魔力和本事,居然能夠成為殿下的依仗,能夠於此謀划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聽聞這話,朱高熾微笑著,直接了當回答道:
「說書人」
「都是一群識字、甚至是真正被壓榨的寒門學子,最後不得不選擇的生活行當。」
「而說書人這個行當的人,受眾又是一些什麼人?」
「毫無疑問乃是天下的黎民百姓吧!」
「且說書人這個行當,但凡陳大人有過了解的話,都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們這個行當的人也都是遍布整個天下的一個行當。」
「所以.」
「只要朝廷收編、收納了這些說書人,只要這些個說書人能夠為朝廷所用。」
「以這些個說書人,於天下各處、各地,向傳達朝廷的各種政令,以及各種消息,且這些個說書人的身份還被朝廷所認可證實的情況下。」
「陳大人覺得,這些個說書人能夠產生多大的能量,能夠帶來多大的影響,能不能夠打破某些人的壟斷,剔除那些個人賴以生存的依仗?」
「朝廷可有本事,與之抗衡?」
「孤的計劃和謀划,能不能夠成功呢?」
隨著朱高熾的娓娓道來,關於說書人的真正用處,以及說書人的本事。
直接把陳濟整的愣在了當場,腦海中不時閃過,各種各樣的可能,以及會會發生的事情,能夠做到什麼樣的地步。
還別說。
於陳濟而言,此事倘若真的如朱高熾所言那般的話。
還真的是大有可為,還真的是有可能辦成。
真的有可能打破,那些個鄉紳士族、讀書人、官吏,這麼多年賴以生存的倚仗。
還真的極為有可能將這些個人給直接拉下神壇,讓他們跌落於谷底。
不過……
真的能夠那麼容易辦成事嗎?
那些個真的能夠眼睜睜的看著,或者……
見陳濟陷入沉思中,以及其不是變幻的神態。
朱高熾彷彿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一般,也沒有藏著掖著,直言不諱的繼續道:
「放心!」
「此最開始,咱肯定不可能上來就與他們打擂台,去動他們的根基。」
「肯定會給予散布書人,提升自己知名度,提升自己名氣。」
「只要那些個說書人,將自己的名氣給打響出去,有了一定的人氣之後。。」
「則將是咱們與之打擂台的開始。」
「而且此事,孤已經命人開始著手做,著手開始布局了。」
「且此事,錦衣衛穿插其中,為之保駕護航,朝廷有我和老二兩人鼎力支持。」
「所以……」
「現在這般情況,陳大人覺得孤方才所言,是否還是天方夜譚?」
「是不是沒有任何可能實現?」
「是不是沒辦法戰勝那些個剝削奴役天下百姓的人?」
此話問的。
陳濟頓了頓,並未第一時間回答這個問題,陷入了沉默中,過了好一會的時間,才從愣神中回過神來,混濁的雙眸中閃過一道精光,重重的點了點頭,認可道:
「此事,倘若真的可以。」
「那也確實,不是沒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