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很久很久以前
桃源鎮的清晨，陽光刺進霧裡，寒霜點點融化，遠處有座與世無爭的村落，被籠罩在層層輕柔的朦朧晨霧間。
杏花村。
雞鳴犬吠之音不絕於耳。
某間民房內，剛滿十五周歲的少年自睡夢中驚醒，目光從混沌到清明，心中閃過萬千念頭。
「轉世重生么？」
他本是地球上一名普通的大學生，趁春節假期出門前往連雲港花果山旅遊，無意中在山上撿到了一塊造型有些小別緻的石頭，然後就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了修仙界，結果沒想到那塊石頭也跟著穿越了過來，就藏在他腦海深處。
更沒想到的是：
石頭竟然會說話，其自稱「老黑」，說可以助他修行——
老黑沒騙人。
後來的日子裡，老黑不僅僅助他修行，還教他煉丹之法，授他符籙之術，傳他陣法知識，甚至指點他煉器的要訣等等等等。
老黑似乎無所不知！
在老黑的指導下，他百花齊放，一路修鍊到了結丹期。
本以為這下可以橫著走了，誰知自己只是得罪了一個宗門二代，對方竟集結了大量高手圍殺他。
他掛了。
臨死前，他的腦海中，莫名閃過了這樣一段穿越前在地球時看過的電影台詞：
「你很會打嗎？」
「會打有個屁用！」
「出來混要有勢力有背景！」
彥祖沒有騙人，當散修沒前途的。
再次睜開眼，他已轉生為這個名叫「蘇白」的少年，並在十五歲這一日，打破胎中迷，覺醒了前世的記憶——
那老黑呢？
隨著前世記憶的徹底消化，蘇白連忙集中精神，試圖溝通腦海深處的老黑，可結果卻什麼也沒有感受到，心中頓時咯噔一聲。
壞了！
老黑沒了！
蘇白眉頭緊鎖。
沒有老黑也得活下去，說不定未來還能重逢，蘇白開始就前世今生的記憶進行對比，想以此來確認一些情況。
這一對比。
蘇白驚了！
自己好像是穿越到了很多故事開頭喜歡提到的「很久很久以前」，疑似傳說中的古修時代！
雖然不確定當前這個時代距離自己的前世大概有多少年，但蘇白可以確定：
這個時代修真文明，要遠遠落後於前世！
初步推測，前世今生的時間跨度大概有上萬年之久！
當然這一切只是蘇白的猜測，他得找到參照才能推出當下的時間點。
要是老黑在就好了。
老黑對古修時代非常熟悉。
以前可沒少給自己講古修時代的故事。
蘇白甚至懷疑老黑就是從古修時代誕生的。
不過這一世雖然沒有老黑相助，但自己畢竟是來自後世的修行者，總有些特殊的優勢……
咕嚕嚕。
正當蘇白思考著要如何利用前世今生的區別謀利之時，耳邊忽然聽到一陣古怪的聲音，似乎是誰的肚子響了。
蘇白扭頭一看。
這個卧室里橫擺了三張床。
蘇白在最外面那張，裡面兩張窄小的床鋪上，正有一對俊俏的龍鳳胎，正可憐巴巴的看著自己。
弟弟蘇朗。
妹妹蘇妗。
蘇白目光溫和。
不管有沒有蘇醒前世記憶，弟弟妹妹都是要照顧的，他開口道：「我給你們煮個粥。」
說罷。
起身準備做飯。
比起展望未來，果然還是得先餵飽一家人的肚子最重要吧。
而說起一家人，事實上蘇白不僅有弟弟和妹妹，還有個名叫「蘇玥」的姐姐。
不過姐姐今年初去鎮上，給某戶有錢人家當了丫鬟，所以現在由蘇白照顧弟弟和妹妹的生活。
別誤會，蘇玥並不是拋棄了家人。
去鎮上之前，這個家一直是蘇玥在養著。
這個姐姐不僅養活了弟弟妹妹，甚至還供蘇白在桃源學院上了三年學直到去年底畢業。
包括蘇玥給大戶人家當丫鬟，同樣是為了這個家。
記得是因為去年蘇朗生了一場重病，姐姐實在是沒有錢給他看病。
無奈之下，蘇玥選擇去城裡，給人家當丫鬟，以一種接近賣身的方式，才給這個家換來了三十顆下品晶石，用以購買丹藥治病。
別小看三十顆下品晶石。
杏花村向來窮困，這裡最普通的莊戶人家，辛苦一年大概也就只能賺個二三十顆下品晶石——
事實證明仙俠小說里都是騙人的。
前世還沒穿越那會兒蘇白看過很多網路小說。
小說里的那些修仙者，在修仙界混不下去了，還可以去凡人世界作威作福當人上人。
看書的時候蘇白就納悶，既然如此，那些此生無望晉陞的低階修仙者還掙扎個什麼勁兒啊，去人間當個人上人他不香嗎？
直到蘇白自己親身穿越后才發現：
好吧，不管前世還是今生，都只有一個修仙界。
並就沒有什麼凡人世界存在，更不存在什麼「沒有靈根無法修鍊」之類的仙俠小說常見設定。
換句話說：
修仙界人人都能修鍊！
正因如此，所以在修仙界的概念里，築基之下皆「凡人」！
沒有背景的話鍊氣期就是社會最底層，而實力差距就是階級差距。
思考這些問題的同時，蘇白已經起床來到家中那口米缸前，打開一看頓時無語。
今日打破胎中迷，讓自己心情波動，都忘了家中米已經吃完，米缸里比自己的臉還要乾淨。
畢竟家裡有三張嘴。
家庭收入少，三人吃的還多，畢竟都是長身體的時候，所以這種沒米下鍋的狀況，對蘇白來說已經不是第一次碰到了。
怎麼搞？
略作思考後，蘇白決定，最後一次去隔壁鄰居家借點米回來。
杏花村全村都姓蘇，是典型的宗族聚集，全村人都是親戚關係，且基本不出五服，所以家家戶戶的關係都挺和諧。
「三叔？」
和弟弟妹妹知會一聲后，蘇白來到了鄰居家敲門。
鄰居家男主人叫蘇東強，是蘇白那已逝父親的堂弟，嚴格意義上來說自己應該叫其「三堂叔」。
「是白哥兒啊，有什麼事嗎？」
蘇東強打開大門，手指抵著嘴巴，刻意壓著嗓子，說話以氣聲為主：
「今日休沐，你堂弟回來了，正在院子里畫符呢，說是桃源的老師單獨給他布置了功課，咱們輕點聲兒別打攪到他……」
「我想找三叔借一斤米。」
蘇白跟著壓低了聲音道：「家中米吃完忘了買。」
蘇東強點點頭，覺得就這麼讓蘇白在門口等著也不好，便把他請進了家門。
「我給你拿米。」
蘇東強交代完轉身走進房屋。
蘇白原地等待，轉臉便看到三叔的兒子，也就是自己的堂弟蘇恆正在院中繪製符籙。
鼻尖，隱隱聞到一股紙張燒焦的味道。
蘇白一聞就知，應該是蘇恆之前繪製失敗毀掉了一些符紙。
蘇恆自然聽到了的動靜，他抬頭看了父親和蘇白一眼，輕輕皺眉，神情似有幾分不耐。
不過他並未開口說什麼，只是沖蘇白輕輕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後便繼續鑽研起他的符籙。
蘇白回以點頭，靜靜看著。
只見蘇恆雙手結印，嘗試控制桌面上一張他剛剛繪製完成的符籙。
下一刻。
符籙喝醉酒的小人兒一般，晃晃悠悠的飄飛起來。
蘇白看著胡亂飄飛的符籙，嘴角幾不可查的輕輕扯了一下。
約莫過了十秒鐘之後，那張黃色符籙忽的自燃起來，院子里的焦味兒更濃了幾分。
看著燃燒中化為飛灰的符紙，蘇恆神情懊惱。
這已經是他今日第九次失敗了。
這【風刃符】的設計好生複雜，老師可真是給自己出了一個大難題啊！
便在此刻。
屋內突然傳來一陣吵鬧：「這杏花村算來也有五六十戶人家，他怎麼專挑著我們家借……」
靠北！
陰陽誰呢？
三十年河西！
三十年河東！
小心我莫欺少年窮！
蘇白聽出了這是三嬸的聲音，對方雖然沒有露面，但這些話顯然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不然她嗓門不會這麼大。
「那畢竟是我侄子！」
約莫是三叔和三嬸爭辯了起來。
蘇白感覺自己挺對不住三叔的，又害他被媳婦罵。
莫欺少年窮什麼的肯定不至於，這事兒也不能全怪三嬸，蘇白可不是升米恩斗米仇的人。
因為父母雙亡的緣故，自己一家這些年確實得了三叔不少的照顧，三嬸有些怨言在所難免，畢竟自己也沒給過人家什麼回報。
「哎！你們屋裡能不能安靜點啊，聒噪！」
蘇恆不知道是因為畫符失敗后的遷怒發泄，還是有心幫蘇白這個平日很少發生交集的堂哥解圍，亦或兩種想法都有，直接朝著院子里大吼了一聲，那語氣比三嬸還要兇悍幾分。
三叔三嬸頓時安靜下來。
這個兒子可是三叔三嬸的心頭寶。
據說桃源學院的符籙老師金口玉言，稱蘇恆明年有很大希望能夠考進碧雲宗。
碧雲宗是洛城第一宗門！
在杏花村的人眼裡，跟清華大學似得。
如果蘇恆能考進去，那可了不得，光宗耀祖的！
這就導致蘇恆的家庭地位非常高，在家中說話十分管用，三叔和三嬸為了培養他，可以說是傾盡所有。
想想也是。
如果不是望子成龍，光是那些練習中失敗燒毀的符籙，價值就能讓杏花村的莊戶人家心疼死，那些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什麼草紙。
「別介意哈。」
喝止住屋裡的爭吵后，蘇恆看向蘇白，略帶著歉意開口道，他不喜歡母親如此做派，有辱斯文。
「沒事。」
蘇白神情淡定。
蘇恆沒有再多說什麼，繼續低頭研究他的符籙，並且很快便徹底投入其中，嘴裡念念有詞的。
「到底哪裡不對？」
「和老師講的差不多啊。」
「……」
看著沉迷符籙研究的蘇恆，蘇白嘴角勾起。
這個堂弟今年才十四歲便已經修鍊到鍊氣三層，貌似在桃源大考前，還有希望衝擊第四層。
加上他在符籙方面，頗有幾分天賦。
未來的蘇恆很可能會是杏花村年輕一代最有出息的孩子。
畢竟明年有望進入碧雲宗嘛，所以性格方面難免有幾分傲氣，跟同村那些捉烏龜掏鳥蛋的同齡人根本玩不到一塊去。
好在其為人，還是比較正派的。
沒過多久三叔也出來了，略有些尷尬的對蘇白道：「你三嬸問你中午要不要來我們家吃飯……」
「不必了，謝謝三叔三嬸。」
蘇白當然知道三叔在找補面子，人艱不拆嘛。
從三叔手中接過大米，不用掂量就知道，重量起碼得有個十來斤左右，蘇白微笑著告辭。
「慢走。」
三叔點點頭，然後便回屋去了，三嬸那邊他得安撫。
蘇白搬著米，走到了門口，略作思考後，他在門檻前頓住了腳步，緩緩開口道：
「步驟錯了。」
「什麼錯了？」
蘇恆微微一怔，看向蘇白，「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蘇白沖他笑了笑，重新抬起腳步，背著米離開，只有聲音遠遠傳來：「第六筆黃九紋。」
不是。
合著你是在教我畫符呢！？
看著蘇白離去的背影，蘇恆總算反應過來，不由得失笑。
蘇白雖也曾在桃源學院上過三年學，是個比自己高一屆的學長，但期間表現可謂平平無奇，估計老師們都不記得曾教過他這麼一個學生吧。
和大多數學子一樣。
第三年的桃源大考，堂哥沒有通過任何宗門的考核，只能灰溜溜的回到杏花村討生活，這些事情蘇恆當然都門清兒。
而自己呢？
桃源學院專修符籙的天才，符籙成績可以穩定排進學院前五位那種，現在才入學第二年，就已經有不少小宗門邀請自己加入了。
只是自己看不上。
老師也說了，以自己在符籙方面的天賦，明年完全有希望考進洛城最大的宗門——
碧雲宗！
要知道於符籙一道上，就算是桃源學院那些年底即將要大考的第三年學長，也只有寥寥幾人可與自己相提並論。
更何況是蘇白？
還跟我扯什麼「第六筆黃九紋」，作為桃源大考中無數的落選者之一，也真難為了他有這份眼力見兒，還能看出自己的繪符步驟，估計是那三年學過點兒皮毛……
嘶！
等等！
黃九紋？
不知想到了什麼關鍵點，蘇恆忽然面色微變：「難道……」
他愣愣站在原地思考，沉默了好一會，才深深吸一口氣，然後提起硃砂筆，在一張嶄新的符籙之上繪製起來。
第一筆。
第二筆。
前幾筆很快。
直到第六筆。
他格外的小心。
繪製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就這樣約莫一炷香后，他終於完成了繪製，輕輕吹一口氣。
旋即目光一凝，雙手結印，伴隨著靈氣的湧入，那明黃色的符籙開始在空中翩翩起舞。
緊接著，空氣中驟然掀起一陣疾來的罡風，唰唰打向院中樹木，如同刀砍劍劈一般，那樹身竟是留下了十幾道深深淺淺的傷痕！
啊？
蘇恆滿臉不可思議。
自己就這麼……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