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反水

此時天氣還算溫和，沒到開空調的時間。

王總卻總覺得後背涼颼颼，彷彿空調的冷風，正在不斷從衣領灌入。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躲在車子里和小秦、張副主管商量給回扣這件事，陸離居然一清二楚！

這一刻，王總嚇壞了，如果這事抖出去的話，他這輩子可就完蛋了！

陸離目光深邃盯著對方，緩緩道：「王總，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如果你肯說出具體情況，那麼我可以放你一馬，不會害得你丟了工作，並且，業務依舊給你。」

王總還有最後一道心理防線沒有被突破，他深吸了一口氣，「你又沒證據，我承認什麼？」

陸離輕笑一聲，「我需要證據嗎？如果你今天走出會議室的大門，回頭你報高價這件事，傳回到你老闆耳朵里，你覺得他不會展開內部調查？」

的確如此，王總默然，雖然這種事老闆私底下默認，但到時肯定會為了公司聲譽，拿他姓王的和兩個一起來的同事開刀，依舊會非常慘。

陸離繼續說下去，「行，就算你和隨行另外兩個人嘴巴很緊，你老闆沒有查出什麼東西，你興許可以不用坐牢，但你覺得還能在天恆總經理這個位置上嗎？」

不管調查結果怎麼樣，給公司造成負面影響，乃至可能害公司倒閉，王總知道，他肯定不可能再像現在這麼舒坦，十有七八會丟了工作，然後因為有這段負面經歷，想找新工作很難。

就在對方沉默不語時，陸離猶如惡魔低語一般，「我剛才說的很清楚，你肯說出實情，那麼，業務照給，你們公司依舊可以賺錢，你也能保住現有工作，難道不比硬撐著好嗎？」

王總似乎被說動了，抬頭有些猶豫地說道：「如果我承認了，好像依舊屬於犯罪中止吧，不還是有可能吃官司？」

「你又沒給他們錢。」陸離慫恿對方，說道：「況且，先前也是他們主動向你索要好處，你只是迫於形式答應，待會我把我們公司老總喊來，你當著她的面，把事情檢舉不就行了？屆時，不僅沒有犯罪，還因為舉報有功，我們柳總一高興，說不定下次還和你們公司合作，這不是兩全其美的事？」

他可不想落個背後打小報告惡名，如果王總肯主動向柳總舉發的話，項目可以不被人禍害，自己也不會被人當成喜歡打小報告的人，這才是真正一舉兩得的事。

王總沉吟了小一會兒，覺得陸離說的有道理。

確實，他又沒主動向小秦和張副主管給回扣，是這兩人主動索要的。

就像陸離所說的那樣，當時王總是迫於形勢，所以不得已委曲求全，似乎怎麼看都沒犯罪。

王總終於下定了決心，抬起頭目光堅定說道：「陸組長，聽您的，您把柳總叫過來吧，我當著她的面承認這事。」

陸離露出滿意的笑容，「不著急，你先陪我演場戲。」

王總問道：「演戲？您什麼意思。」

……

小秦和張副主管在會客室里正暗暗高興。

他們猜測陸離和王總私下聊肯定是索要回扣。

那麼，合作大致能成，他們的回扣也沒問題。

而且最關鍵一點，只要陸離向王總索要了回扣，以後產品出問題，即便被查出來端倪，他們也能相安無事，這口黑鍋必須陸離一個人背。

咚咚，門被敲響了。

外面傳來小晴的嗓音，「王主管，張副主管，秦哥，陸組長說和王總談妥了，喊你們過去。」

終於談妥了！

小秦和張副主管高興的飛起，第一時間站起身來。

反觀王主管面沉似水，似乎在擔心陸離真拿回扣。

三個人率先朝外走去。

王總的兩個隨行人員緊隨其後。

不多時。

一行人來到小型會議室里。

小秦一進去便有點按捺不住，假裝很關心地問道：「小陸，王總，談好具體怎麼合作了？」

張副主管豎起了耳朵。

坐在那邊的陸離抬頭笑道：「對，談妥了，七十三萬九千合同價。」

王總笑了笑說道：「陸組長爽快人，我和他沒聊了幾句就談成了。」

這番話聽眾人耳朵里，意思卻有點不太一樣。

眾人還以為陸離和王總的意思是談妥了回扣。

小秦和張副主管徹底放心了，覺得錢到手了。

王主管則是深深地望了陸離一眼，認為對方把他的話聽進去了，雖然索要回扣，但沒過分。

哪個大公司沒這種事？只要做的不是太過分，王主管不會舉報什麼。

陸離沒管眾人怎麼樣，而是朝著王總看過去，「咱們這就簽合同？」

王總忙道：「行，讓你們公司法務擬定合同吧。」

都準備直接簽合同了！

小秦和張副主管內心別提有多高興了啊。

然而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緊接著，幾個問候聲傳過來。

「柳總。」

「柳總，上午好。」

「嗯，你們也好。」

三言兩語之間，柳總帶著三五個高層，已經出現在會議室門口。

小秦和張副主管一愣，心說柳總怎麼來了？

這時候他們還沒多想，以為柳總只是來瞧瞧。

陸離、王總、王主管、小秦和張副主管等人連忙全都站起身打招呼。

柳總臉上看不出喜怒，一邊回應一邊進了屋裡，然後在會議桌C位坐下。

陸離趁機介紹道：「柳總，這位是天恆製造的王總。」

王總連忙站起身伸出手道：「柳總。」

柳總坐在那和他握了握手，「你好。」

認識過後，柳總對眾人壓了壓手，「坐，我剛聽到合同談妥了，特地過來認識一下王總，你們該幹嘛依舊幹嘛。」

「謝謝柳總。」

「謝謝柳總。」

小秦、王主管和張副主管等人坐下。

陸離有意無意將產品介紹和報價的文件遞過去，嘴裡卻在說道：「柳總，我正準備打電話叫法務那邊擬定合同，沒想到您就過來了，要不您替我看看報價單？」

聞言，剛剛坐下的小秦和張副主管心中一突，隱隱感覺到不對勁了！

柳總依舊一臉的平靜，伸手接過文件道：「我對這方面也不太懂，不過也行，我看看吧。」

聽到她不太懂，小秦和張副主管又鬆了口氣。

柳總低頭翻開文件，翻了沒幾頁之後，她突然抬起頭蹙眉說道：「王總，這報價不對吧？」

小秦臉色煞白！

張副主管也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倆不由看向了王總，現在就看對方口風緊不緊了！

陸離一直在盯著兩人看呢，見到這副模樣，他心中暗暗好笑，知道這倆孫子擔心壞了。

其實他完全可以讓王總直接向柳總舉報此事，不必這麼的大費周章。

只是陸離不想被公司里的人當成打報告小人，所以聯合王總、柳總演戲，想讓別人認為，這件事是柳總自己發現。

如果其他時候，柳總這種身份的人，肯定不會花費這麼多時間演戲，直接讓人拿下就行了。

然而柳總剛接任公司，還沒完全樹立起威信，也的確需要展示下手腕，便答應了陸離請求。

王總配合著假裝裝糊塗道：「哪裡不對？」

柳總道：「其他方面我不懂，這LED大屏，我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市面上P1.2間距的報價也不過兩萬一平，你報價單上P1.5間距的大屏也兩萬一平？雖然你寫著給七成價，但也不能這麼糊弄我們！」

嗯，柳總肯定不懂這些，都是陸離告之的。

小秦和張副主管沒想到柳總居然真的懂一些，嚇得後背都在冒冷汗了。

王總還在假裝硬撐，「我們公司就這價啊。」

撐住啊！

你一定要撐住！

小秦和張副主管暗暗叫苦！

反倒是王主管盯著陸離臉上看了片刻，內心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心說你小子不聽我的，現在要出事情了吧。

柳總摸出了手機，「我打電話問問你老闆。」

「別！柳總，別！」王總似乎嚇壞了，「別打電話給我老闆！」

見狀，小秦和張副主管眼前一黑，覺得完蛋了。

可是他們還沒放棄希望，連連朝著王總打眼色，不時還把目光落在陸離身上，似乎想要讓王總把這口黑鍋扣給陸離。

畢竟在兩人內心認為，剛才陸離和王總私聊，應該是在索要好處，這口黑鍋扣過去並無不妥。

王主管則是看著陸離，不停地在那邊搖著頭。

柳總「哦」了一嗓子，「為什麼不讓我打電話向你老闆求證？」

王總演技還挺好，露出哭喪著臉的表情，「因為……因為你們公司的人向我索要回扣，我……我又想拿下這個訂單，所以……所以在價格沒變動的基礎下，修改了報檢單上的部分產品。」

說這話的時候，他眼睛還在死死盯著陸離。

小秦和張副主管一喜，覺得王總是領會了他們意思，要把髒水潑給陸離了！

但凡只要是個聰明人，都能夠知道給回扣的量刑和金額有直接關係。

王總答應給小秦、張副主管的金額數字比較大。

如果王總說是他倆，大家都吃不了兜著走。

黑鍋給陸離背就不一樣了。

在小秦和張副主管內心裡認為，陸離剛才的確索要了回扣，這是不爭的事實。

王總即便說了陸離也沒冤枉人。

其次，陸離是在公司里堂而皇之索要回扣，一般而言，不敢要太多。

哪怕王總真的說出來，然後柳總報警取證成功，因為回扣金額比較少，量刑並不會太重的。

因此，只要是個人都知道，這個時候到底該指證陸離，還是指證小秦和張副主管。

很明顯，不是傻子都應該指證陸離是「罪魁禍首」啊！

小秦和張副主管是這麼想的，也認為王總會毫不猶豫控訴陸離索要回扣。

王主管則是嘆氣聲連連，小陸完了。

柳總依舊波瀾不驚，「誰向你索要回扣了？」

說吧！

大膽說出來！

把陸離的名字告訴柳總！

小秦和張副主管目光閃爍！

王主管已經不忍心再聽下去了啊！

在場每一個人內心都在認為，陸離這次徹底玩完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王總說出了一句令人目瞪口呆的話。

他毫不猶豫伸手指著小秦和張副主管，斬釘截鐵地說道：「就是你們採購部的採購員秦專員，和電商銷售部門的張副主管！」

此言一出，滿堂震驚。

本來還在暗暗期待王總快點潑髒水給陸離的小秦和張副主管瞠目結舌！

以為陸離要玩完的王主管，也一下子錯愕在那邊！

包括跟隨王總一起前來的兩名隨行人員，似乎都沒料到這種情況，瞬間腦中一片空白懵了！

誰都沒有想到王總突然反水，當著柳總的面檢舉小秦和張副主管！

所有人都懵了，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