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賭約
民國二十六年四月,距離全面抗戰爆發的歷史節點七七事變也就兩月多一點的時間。
隨著駐丰台日軍與平津國軍之間的衝突日益加劇,已經看出苗頭的京城權貴趕緊拖家帶口,帶著金銀細軟和從皇城裡撈出來的古玩字畫,拜託王一的四通公司將其運走。
這段時間對於王一而言真就是大開眼界,這裡面很多玩意王一估計就是上輩子在某音符鑒寶的那位大家也不一定能看出來真假,他也不介意以運貨商的身份,從中拿一部分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當手續費,還將其中一部分孝敬給那些已經退出,但又惦記著公司油水的國府高官。
斯蒂龐克栽培,玉座金佛開路這兩句話,他可是一直牢記在心。
沒這些孝敬,這些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想安全送出京城也不是一件易事。
當然,斯蒂龐克他之前就已經用了,斯蒂龐克牌的轎車,本該是在抗戰爆發后,隨著美國那邊派出一部分軍事教官支援國府才進入國府那些高官眼帘,但因為王一本身就有一個美國資本在撐腰,在前兩年,就送出去了三輛。
前兩輛自然是給光頭夫婦,后一輛自然是給了那位在贛地老區執行光頭石要過火,刀要過血,人要換種十二字滅絕人性方針的何將軍。
不然當初他也沒法從贛地那邊以買賣人口為由,救下近五十萬的百姓和戰士,將其填充到華北,華東,華南,西北這四個大區內,國府那邊高官一個個也都假裝什麼都沒看到。
都吃了自己的孝敬,而且也都被王一打散了,化整為零,在他們看來手無寸鐵,翻不起什麼浪花。
而為了讓這些從自己手裡過手,運出京城的老祖宗物件能夠最大程度保存下來,王一還給這些京城權貴指了個方向,讓他們把這些身家全都安排到西南大區的山城那邊。
給出的理由也很充分,看眼下這勢頭,真要跟日本人打起來,華北是最先遭殃的,華北要是沒守住,那接下來華東,華中,華南,這些精華腹地絕對是日本人第一時間想要打下來的地方。
先別管最後日本人打沒打下來,咱們守沒守住,這麼多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放在戰火之下,本身就是最大的問題,倒不如一步到位,往那易守難攻的西南山城運,把損失降到最低,豈不妙哉?
至於運出內陸,送到英國管理的港島,王一也讓他們打消這一念頭。
原因也很簡單,就英國佬在港島那邊的駐軍,日本人真要大軍壓境,丟的咱們這邊都快,畢竟人家又不是咱中國人,會為了一塊海外殖民地和殖民地里的中國人跟日本人玩命?這不墳前燒報紙—糊弄鬼呢!
至於為什麼不運出國,王一不說,這些權貴比王一都懂。
無非就四個字,人離鄉賤!
在海外無依無靠,他們這些東西到了海外,是不是自己的還是兩說,他們這裡面可是有不少人見識過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的祖輩呢,都明白這些好東西出了國到了洋人的地盤,就跟他們無關了。
一番分析利弊,這些權貴對於王一倒是千恩萬謝,還讓王一多拿點好東西回去。
王一也不客氣,直接把富春山居圖為代表的一些古畫再加上玉座金佛這類金鑲玉的好物件,外加一套據說是商周時期的青銅編鐘給打包帶走。
他挑選區域很賊,像字畫這些東西,雖說價值連城,可在這個戰火紛飛的亂世,其實還真沒有那些鑲金戴玉的古董瓷器來的實在,畢竟那是真能直接換成錢的,字畫,說白了就是一張紙,點個火,泡個水就廢了,保存起來太麻煩,也最容易造假
他拿這些,這些權貴還會在背地裡笑王一隻是個會修行的,靠手段起家的暴發戶,就懂一個附庸風雅。
至於拿假貨來忽悠王一,他們倒是沒這個膽子,京城裡三教九流多著呢,人家拿去鑒一鑒,倒霉的就是他們了。
這些權貴笑王一附庸風雅,王一笑他們沒門路,老祖宗留下來的文化遺產,他們這些權貴在海外沒門路,不代表自己在海外沒門路啊,他比他們都有辦法在戰火中好好保存這些字畫。
而剩下的,他都讓高進用他身上供奉的那位關外黃家二大爺的仙家之法,打好的標記,拉好了清單,後面可是要從這些權貴手裡拿回來的。
就是那標記之法,王一到現在還是記憶猶新,人家仙家本體是黃鼠狼,搞這招也就算了,怎麼你個出馬弟子也是有樣學樣啊!他娘的,一世英名直接被高進這招脫褲子放屁毀於一旦,這還真不能怪王一。
講道理,任何人碰到自己朋友突然來一招脫褲子放屁,都得吃上個幾秒強控吧,就這幾秒強控直接讓王一見識到了出馬弟子跟仙家之間的又一門手段,王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賺了還是虧了。
生意談妥了,王一這邊負責幫這些權貴把這些古董字畫全往山城那邊運,一些腦子活泛的,也乾脆跟著王一的運貨隊伍,拖家帶口也跟著去往山城,提前落腳。
後面的事不用王一跟進,交給高進處理便是,他也就有空去到藍先生的府上與他喝茶聊天。
「沒想到王先生在軍事方面還有這麼一番見解,一針見血就指出來了中日雙方的問題所在,還撈了不少好處啊,佩服,佩服。」
「藍先生就別在這抬舉我了,現在就算你讓我把日本人開戰之前的軍力部署搶回來,上交國府,你覺得咱們就能佔得先機,打贏嗎?」
「沒用,有老蔣在,國軍打不贏的。」
藍先生也是一點都不帶猶豫的給出了答案,他這位活躍在國府內的進步人士,其實已經看透了,卻又對國府懷抱著最後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
「那不就得了,既然老蔣靠不住,那藍先生伱還是早做打算吧,這京城不是久留之地啊。」
「王老闆不必擔心我,我藍某人朋友滿天下,哪都能去,倒是王老闆你呢?你在人家日本人那邊可是掛著名的,繼續呆在京城,真不怕日本人拿你開刀?還是說你捨不得這京城的產業?或是這些親朋?如果是這樣,那就更得早做打算了不是嗎?」
「呵,打算自然是有的,但藍先生你知道我的,我是一個修行人,還是一個很厲害的修行人。雖說眼下早已不再是修行人的時代了,這個比這個好使,可總得證一下吧,自家人的軍隊我是不會開刀了,可這日本人的,我就不用顧忌啥了,打不過我還跑不了嗎?」
王一從懷裡掏出一把勃朗寧M1903,也就是著名的『馬牌擼子,』懸浮在半空中,在王一的磁場真炁牽引下分解成零件,又在藍先生面前重新組裝起來,落在桌上。
藍先生雖然早已見識過王一的諸多神異手段,但修行人的手段就是這樣,百看不厭,總有讓你眼前一亮的新花樣。
而王一這一手也讓藍先生之前中斷的計劃又有了新的想法。
「王老闆,既然你我都知道老蔣靠不住,日本人又是信不過的,那為什麼不試著跟我,跟我們合作呢?」
「你們?」
好傢夥,這對話既視感怎麼這麼強啊?我成朱潛龍了?
心裡吐槽一句,王一看著眼前的藍先生,手指一揮,書房大門關上。
「對,我們,王老闆想不想聽聽我的故事。」
「願聞其詳。」
「我本名姓張,名牧之!」
當藍先生說出自己最初的名字時,也印證了王一對藍先生這個人物的猜測。
「南國張麻子。」
「哈哈,就知道王老闆你能猜到這層,確實,我便是那民國八年之前在南國頗有名聲的張麻子。至於為什麼現在成了藍先生,就是另一番故事了,早些年的時候,我追隨松坡將軍,後來將軍病逝日本,我便回了國,正趕上了軍閥混戰,民不聊生。
我既不願與舊日同僚同流合污,也不想與他們槍口相向,便帶著幾個一直跟著我的弟兄落草為寇,做點劫富濟貧的事。因緣際會,與六個兄弟一個養子在鵝城那假冒縣長與鐵打老爺鬥了一次,老爺我們斗贏了,他的五代家業也被我盡數分給了滿城百姓。
可我的兒子死了,師爺死了,夫人死了,我的兄弟也死了一個,但一切都是值得的。直到我看見那些活下來的兄弟們似乎不再想跟我回山裡,干這劫富濟貧的勾當,他們與我分道揚鑣,換上了那老爺的衣服,就去上海灘那邊發財去了。我才心灰意冷,領著假麻子的人頭,去找我那些舊同僚,兜兜轉轉,又回到了京城,成了藍青峰,藍先生。」
王一消化著藍先生的故事,良久,才開口反問道。
「既已心灰意冷,又為何還替國府跑前跑后,牽線搭橋,整這個勞什子的強軍計劃呢,說是整備60個軍,眼看著這日本人都要開打了,咱平津這邊的國軍也沒吃到強軍的好處啊。」
「不甘心啊,不甘心松坡將軍拿命換來的民國成了一短命政權,我不甘心,我那些舊日同僚也不甘心。既然老蔣靠不住,那就讓他下台,換個靠得住的上去,王老闆,你是個愛國的人,這我能看出來,不然一身手段又何必在紅塵打滾,既如此,為何不加入到我們這邊來,跟著一道把老蔣弄下去呢,到時候,你也有個好位置啊。」
王一被藍先生給問住了,他怔怔看著眼前的藍先生,磁場電波無聲無息釋放,想搞清楚藍先生到底在賣什麼葯。
而從藍先生的腦電波反饋回來的信息卻是,他很想王一拒絕自己這次邀請。
王一笑了。
「藍先生你可真會說笑話,老蔣靠不住,難道你們就靠得住嗎?若是靠得住,老蔣又豈能上台?說心裡話,我是看不起老蔣,可我對你那些舊日同僚也看不起,藍先生你是心灰意冷,可你不是不清醒,你比我更明白你身後的那些舊日同僚成不了事,不是嗎?」
「就像王老闆你說的,總得證一證吧。」
「怎麼證?」
「就拿京城來證,平津守軍那邊的軍備我會發動我那些舊日同僚予以支援,若是能守住京城,就說明我那些舊日同僚還有戲,王老闆你便加入我這邊,幫我一把,若是守不住,我也不再為國府勞心勞力,與王老闆你一道,尋另一條救國之路。
王老闆,你該明白,一個新政權的建立,方方面面都需要人,國府爛了不假,可國府里的人才不少,若真是你贏,那後面就由我來去說動這些老朋友,老熟人,免得日後還得自家人打自家人,徒增傷亡不是。」
「好!一言為定,雙喜臨門!咱們擊掌為誓!!」
沒有一絲絲猶豫,王一直接起身,拉著藍先生的手就與自己擊掌三下。
給藍先生搞得一愣一愣的。
沒成想有這樣一個意外收穫的王一在與藍先生擊掌為誓之後,伸了一個懶腰,起身欲走。
只是在走到門口時,王一也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的藍先生。
「藍先生,其實你能應下,也說明你並不看好你那些舊日同僚,無非是求個心安罷了。現在到底是誰還在繼承孫先生和松坡將軍遺志,繼往開來,你我心知肚明,且看吧。」
帶著勝券在握的笑容,王一瀟洒離去,反倒是藍先生站在門口,目送著王一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麼。
而在路上的王一更是開心,哼著小曲,一路晃晃悠悠朝自己宅子的方向走去。
京城到底能不能守住?若是全國上下一心,政令通行無阻,那自然是沒問題,還能反打。
可國府的爛是從上到下都爛了,藍先生背後那些地方軍閥,內部進步人士能做什麼?
調軍備?呵,他拿自己腦袋擔保,這些軍備前腳剛往平津守軍那邊送,後腳便能出現在日軍手裡或者黑市上,雁過拔毛都不足以形容國府上下的腐敗。
京城拿什麼守?
這個賭注從一開始,自己就是贏的一方,他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只是走著走著,王一也停下了腳步,突然扭頭,與暗中一道盯著自己的視線對上,氣勢碰撞之間,平地颳起一陣狂風,迷離了人眼。
王一身形消失,半空中也傳來一聲悶哼。
狂風散去,行人紛紛四望,不知何故。
回到原地的王一也是高人負手式站立,看著某個方向。
「哼,果然,知道要打下京城必須先解決我,這次倒是來了個能入我眼的,我倒要看看,你們能給我玩出什麼花樣!」
自語一句,王一也跟個沒事人一樣離去。
而在暗處,一道身影又驚又怒看著把後背暴露的王一,卻也不敢再次動手,只能捂著自己耷拉的右臂,朝著使館街方向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