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番外三十二 美麗的女孩,我愛你
「你是不是愛上其他女人了?」林薔薇曉得,他自認是『殘廢』了,不想拖累她,她想受累,想照顧他。
他皺眉,「不是。」
「不娶我,娶誰?」
「打光棍。」
「你寧可打光棍,不肯娶?」林薔薇壓下脾氣,「我已經退房了,除了和你睡病床,沒地方睡。」
「重新訂。」葉柏文絲毫不憐香惜玉。
她攥緊了被子,「太晚了,我一個女人,上街不安全。」
「剛八點鐘。」他系好上衣扣子,「我送你。」
林薔薇怒火滔天,跳下床,狠狠踩他一腳。
趾骨疼得他臉煞白,「你去哪。」
「去流浪。」
「成何體統!」葉柏文拽她,「我給你錢,去酒店。」
她甩掉他,「你住院費都是我掏的呢,葉隊長!」
「你——」男人胸口鼓脹,耳朵燙,半晌,「局裡報銷。」
林薔薇氣笑,「葉柏文,我認識不少直男,周叔叔是,京哥兒是。至於你,是生了銹的鋼鐵!」
門一關,安靜了。
葉柏文站了一會兒,躺下,翻來覆去失眠。
她倔,烈性,一心撲他身上,而他驅趕了她,若是...
緬北死裡逃生,在山林,在監護室,他有意識、有痛覺的分分秒秒,惦念著她,也割捨不下她。
流的血,喘的氣,無一不是遺憾。
盼見她一面。
但見面了,又如何。
他不健全了。
林團長夫婦的掌上明珠,嫁一個不健全的丈夫,她圈子的子弟小姐,會嘲笑她嗎。
五年,八年,十年...他活多久呢。
她當寡婦嗎。
葉柏文魂不守捨出門。
有護士查房,很尊敬他,「葉隊,您氣色紅潤了。」
「辛苦你們了。」
「葉隊保家衛國,辛苦了。」護士查另一個房間,「您太太在西側走廊。」
他懸著的一顆心,踏實了,「我太太?」
「林薔薇女士啊!」護士莞爾,「您手術的家屬簽字是您太太,您領導雇了護工,您太太解僱了,她不放心,必須親自陪護,您昏迷了十七天,您太太寸步不離,清潔身子,洗臉,喂水,倒尿袋...您太太說,等您康復了,生個女兒,給我們郵寄喜糖。」
葉柏文眼眶一漲,哽咽,「有機會,一定寄。」
他拐了彎,雙手掩面,後背抵住牆。
刺透肉髓的涼。
生個女兒...哪天撒手人寰,拋下她們母女。
太自私。
世間悲歡事,總是難兩全。
走廊燈光熾白,林薔薇蜷縮在長椅,頭頂蓋了毛巾。
他靠近。
「為什麼蒙腦袋?」葉柏文佇立一旁,俯瞰她,「既然知道丟人,明天回林家。」他頓了一下,「有人無家可歸,你有家不回。」
是他無家可歸。
葉宅,僅僅是一幢宅子了。
三張遺像,四壁冷清。
無妻,無子。
在緬北,槍林彈雨;凱旋了,又漂泊。
林薔薇強忍淚意,睜眼,「葉隊抓罪犯,也抓良民啊。我睡椅子礙著你了?」
「公共設施,你獨自霸佔。」葉柏文嚴肅。
「我不是公的?」她嘴瓢了,一噎,「我不是公民?」
「薔薇。」他無奈,「你多大年紀了...」
「第一,咱們是革命友誼,不是情情愛愛,請稱呼我同志;第二,我四十歲,你鬍子拉碴的嫌我老了?」
葉柏文沒繃住笑,「程禧教你這樣折騰的?招數是不錯,對周京臣有用,對我沒用。」
林薔薇一懵。
他竟猜中了。
程禧隔空指導,怎麼黏他,纏他,逼瘋他,男人瘋了,女人目的達到了;男人不瘋,瘋的就是女人了。
她瞧程禧將周京臣『馴養』得服服帖帖,是馭夫有術,加上深得李韻寧的『真傳』,大院的家族們人盡皆知,李韻寧是『搶了』周淮康,雖離了婚,周淮康『要死要活』的,求了李韻寧回頭。
『周家婆媳』是狐媚子的掌門人。
林薔薇不擅情趣,乾脆,聽程禧的。
不過,效果不行。
周淮康父子是專吃狐媚那一套,葉柏文是『鍾馗』那一脈,降伏狐媚的。
「薔薇,回去吧。」他嘶啞開口,「你待我好,待我的恩,我永遠不忘。」
她委屈,含了淚,「不忘我,還是不忘我的恩?」
「你的人,你的恩,我都不忘。」葉柏文喉嚨酸脹,微微凝滯,「你是我最後一個女人了。」
「你不是我最後一個男人!」林薔薇情緒崩塌了,「我回去馬上相親,找男人,比你年輕,比你討人愛的男人。」
他垂眸,盯著地磚。
兩幅影子,咫尺之遙,萬水千山。
「你找吧。」
她顫抖,「我結婚,風光大辦,四十歲才嫁人,婚車繞全市一周,新區的LED屏循環播出我和我老公的愛情故事,葉隊收了請柬,記得大駕光臨。」
葉柏文四肢百骸針扎似的,她的婚紗,殿堂,誓言,賓客如潮。
與他無關。
「嗯。」
「葉柏文,你別後悔。」她顫抖得更厲害,「我林家的家訓:非原則,不許離婚。這輩子,我林薔薇跟你沒關係了!」
他雕塑一般,僵坐。
「不悔。」
林薔薇摘了鑽戒,猛地砸向他懷裡,猶不泄恨,砸毛巾,發繩,襪子,統統砸過去,他一動不動。
承受著。
......
周一,學校運動會,家長出席。
李家、沈家的重孫輩讀普通小學,父母基本是工薪階層,一方參與,一方上班,所以,是程禧和白柏莉出席,結果,周京臣和沈承瀚不約而同『溜號』陪女兒,在操場相遇了。
「沈董。」周京臣陰惻惻。
「喲!周董事長。」沈承瀚樂呵呵,「幸會啊。」
「我批你假了?」
「你批不了啊。」沈承瀚理直氣壯,「我沒請假。」
周京臣惱了,「你憑什麼不請假。」
「行了。」沈承瀚嗤鼻,「你和董事局說你甲溝炎去治病,實際上翹了班開運動會。」
程禧詫異,「你甲溝炎了?」
「我說胃炎,發燒,萬一詛咒應驗了,耽誤工作。」
「甲溝炎應驗了,臭烘烘耽誤上床。」沈承瀚欠欠的。
周京臣眼神犀利,瞥他。
「珍珠姐姐!」這時,大金鏈子從一年級一班的隊伍跑向二年級一班,牽小珍珠手,「咱倆組合吧,叫『俊男靚女』。」
小珍珠不牽,「我奶奶講,女孩子要矜持。」
大金鏈子琢磨翡翠追著禮禮的場景,「可我姐姐也不矜持啊...我家沒有矜持的,只有赤兔馬!」他手舞足蹈,「我奶奶和爺爺吵架,奶奶罵爺爺,比方爺爺爬得快,你奶奶最愛騎我爺爺了!」
小珍珠被逗笑,捏了捏大金鏈子的臉,「傻乎乎。」
開幕儀式,周正修是升旗手,他十一歲了,白凈清瘦,穿淺藍色校服,白運動鞋,短髮濃密,走在六人儀仗隊之中,英姿颯爽踢正步。
白柏莉笑,「禮禮和京哥兒少年時期一模一樣,真是俊。」
沈承瀚望著主席台,「禮禮越來越出類拔萃了,李氏集團的小公子是潑天的財富,本市的,外市的,不免有窮凶極惡的歹徒。」
「這些年沒意外,初中他長大了,應該無妨。」周京臣風姿爍爍坐在家長席,漸漸地,一切彷彿暫停,十年前的一幕幕在他記憶里重映。
二十歲的程禧是校運動會的啦啦隊領舞,高馬尾,百褶裙,明媚,青春。
不夠艷,不聰慧,膽小慫包...無數艷麗大膽的女人,他不喜歡,偏偏迷上她,步步驚險披荊斬棘,只為肆無忌憚擁她入懷。
一晃,十二年了。
有一次,方大斌喝醉了,勾著他肩膀,「二哥,七年之癢,膩了吧?我在國外留學和梔梔同居了兩年,又膩,又煩。痘痘,油光,尤其她懷孕,胖了五十斤,五官擠癟了,她生完女兒我補償了一千萬分手費,不願多看她一分鐘。」
「不膩。」周京臣摩挲著手機屏幕,照片是程禧,連禮禮和小珍珠也沒有。
唯一的程禧。
「禧兒腹部有剖宮產的刀疤,珍珠一歲那年,她約了祛疤手術,她怕疼,她告訴我,更怕我嫌棄她丑,我哄她,先不手術,我諮詢醫生選一個不疼的,後來,疤淡化了,終究不像從未生育過,有猙獰的白痕。」周京臣搖晃著酒杯,「後來,每一夜的入睡前,我親吻那道疤,告訴她不醜,女人鮮血鑄就的軍功章,哪裡丑?光滑是美,神聖的疤痕不是美嗎。」
「不美,影響興緻。」方大斌醉醺醺。
「斌子,花花世界紙醉金迷,有太多誘惑上演,放縱,瀟洒,酒色,當然快樂,但它的存在提醒我,要對得起這個女人。男人所有婚外的快樂,是插在女人心口的一把刀。」
他瞳孔聚焦,緩緩回過神,「禧兒。」
程禧剝香蕉皮,「不是你吃的,是珍珠吃,她跑步呢。」又塞他一個香蕉,「你剝了給禮禮吃,禮禮的比賽項目是跳遠,禮禮天天訓練,可惜,不如珍珠跳得遠,他智商隨你了,體質隨我,白白浪費了大長腿,贏不了珍珠的小短腿...」
周京臣注視著她嘮叨,喚了一遍,「禧兒。」
她抬頭。
他笑了一聲,嘟囔了一句。
「啊?」程禧氣憤,「什麼鳥語。」
「是西班牙語。」
——美麗的女孩,我愛你。
......
回李宅,路過林宅,院門敞開,周京臣降下車窗,朝院子打趣,「林大小姐回來了?」
林薔薇修剪蔬菜木架,沒搭理。
「是自己回來的,沒帶女婿一起回來?」他手支著下巴,「婚期定了嗎,我伴郎,承瀚反串伴娘,禮禮和翡翠是花童,怎樣?」
「四十一歲的老伴郎,你舔著大臉!」林薔薇抄起鐵鍬,鏟土。
「老新娘配老伴郎,不奪你風頭。」
程禧扯他袖子,「你討厭不討厭啊。」
「你不懂。」周京臣像個情場老江湖,「林薔薇去見葉柏文,栽了大跟頭,她擺弄菜園子,是受刺激了。我再刺激她,才有下文,指望葉柏文主動,沒戲,熬到五十歲,她嫁不出去,他娶不進來。」
「周會長的前任多,經驗豐富。」程禧笑容燦爛,「關靚,華菁菁,不知名的女人們。」
「什麼不知名的女人...」周京臣冤枉,「又牽連我了。」
「禧兒,趴下!」林薔薇一吼,程禧抱頭。
一根澆菜地的巨粗水管瞄準了車窗滋水,周京臣猝不及防,襯衣和頭髮全濕了,「你閑得慌吧?」林薔薇拖著水管,返回庭院。
周京臣拿帕子擦拭水珠,「葉柏文不娶你。」
「百分百娶!」
「你逼婚?」他升起窗戶,吩咐司機開車,「你逼,葉柏文依然不娶。」
林薔薇咬牙。
......
葉柏文出院那天,黃局接他。
登機,下機,歸隊。
大堂貼了橫幅:歡迎葉柏文英雄。
女警送鮮花,男警員集體合唱《少年壯志不言愁》。
劉飛殷勤介紹,「這妹妹二十三歲,實習刑警,是一支隊的警花,上個月小李救人質,胳膊挨了一刀,血肉模糊的,出院讓她送花,不幹!小李丑唄。」
「我瞎一隻眼,也丑。」葉柏文浪漫過敏,不解風情。
「葉隊。」女警甜笑,小姑娘傾慕英雄,葉柏文是局裡的頭號英雄了,又未婚,單身的女警們一部分是有心思的,「我拜您為師。」
「拜我為師——」葉柏文也笑,「我三十七了,你拜我為叔吧。」
他們大笑。
「葉隊有媳婦兒了啊,執行任務六年,沒打過一個電話,媳婦兒擔驚受怕,正和他鬧彆扭呢!」黃局轟散了他們,引著葉柏文進辦公室,「雲省警方一鍋端了賽寶團伙,你安安心心過日子,沒危險了。」
辦公室是新裝修的,桌上撂著葉柏文的制服照。
「滿意嗎?」黃局高興,「申請晉陞你了。」
「我不升。」他固執,「暴露身份不能做卧底,我繼續做一線偵查。」
黃局斟了一杯茶,「一線二線不急,昨天南方下雨,你老岳母在院子摔了一跤,卧床休養了。」
葉柏文一怔,「嚴重嗎?」
「不清楚。」黃局自己斟,自己喝,沒管他,「周公子通知我的,你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