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番外三十九 終結篇
周京臣夫婦趕回老宅,上上下下已經布置齊了,靈堂、弔唁禮、白事席、毫無紕漏,莊嚴氣派。
周正修迎上他們,「父親,母親,奶奶遺體在冰棺,祠堂和墓園在做法事。」
程禧呆愣,「你辦的?」
「沈叔叔與葉叔叔共同操持。」周正修禮貌,平靜。
周京臣更平靜,進中堂。
這些年,周正修是『精英式教育』,除了基本課程,書法、音樂、奧數、英法德語,填滿了假期,全年無休。對比下,沈家、方家小公子的日子太自由了。
葉柏文夫婦『老來得子』,葉靖時剛滿月。林家是軍人世家,葉靖時長大自然『習武』,至於沈業和方啾啾...不闖禍即可。
方啾啾是方大斌和孟家二千金的兒子,胎髮是翹的,所以乳名『啾啾』。
沈業一喊,是『舅舅!』
方大斌愉悅了,「乖孫兒。」
沈承瀚養了這個逆子,生不完的氣,降不完的輩分。
「柏文,有勞了。」周京臣拍他後背,「薔薇還沒出院?」
「周二。」
林薔薇是超高齡產婦,又是頭胎,懷孕七個月入院,八個月早產,萬幸,葉靖時非常健康,六斤,嗓門嘹亮。護士打趣:「小公子是吹著號角出生的。」
大約是硬漢柔情,葉柏文和周京臣一樣,稀罕女兒。可惜,沒女兒,且不捨得林薔薇遭罪生二胎,葉柏文便稀罕周正儀,教她搏鬥,偵察與反偵察,犯罪心理學...周正儀聰明,跟著葉柏文學得熱火朝天。
偶爾,拿周京臣練練手。
「爸爸,我曉得您現在想什麼。」
他挑眉,逗她,「想什麼?」
「您想轟我走。」她一本正經,「看媽媽時,雙眼放光;看我時,雙眼飄忽。」
周京臣皺眉了。
周正儀嗅了嗅杯子,「晚上喝茶,提神,不睡覺...」她琢磨,「和媽媽玩遊戲!」
他一驚。
好准。
「住口。」男人面不改色,訓斥,「回你屋!」
周正儀大搖大擺,「周隊長分析對了吧。」
周隊長...
周京臣反鎖了門,「周隊長老老實實寫作業,喝牛奶。」
上床,摸程禧,「柏文名師出高徒,正儀——」
微微的鼾聲。
程禧睡了。
他嘆息,果然,結婚久了,男人魅力下跌,女人不那麼纏綿激情了。
......
十四歲的小珍珠嬌俏水靈,是赫赫有名的校花,不止本校出名,外校也出名。
吸引了小混混。
一個綽號『鴻哥』的高一男生,天天在衚衕堵她。
「周正儀...當大嫂嗎?」
「你才大腳。」她懟。
「大嫂!」
「你買了嗎。」周正儀攤手,「我愛吃大棗。」
鴻哥噎得一怔一怔,「你聾啊?」
「放肆!」沈業叼著冰糕的木棍兒,霸氣出場,「方圓百里,你小子記住了,一中的周正儀,是我罩的——」話音未落,鴻哥一拳頭砸向沈業,他嗷嗷哭。
周正儀怒了,利索的『過肩摔』將鴻哥摔趴在地,又教訓了鴻哥的『小弟』們,一撥人連滾帶爬逃了。
「哇!」沈業欽佩,「沈太太女中豪傑啊。」
「廢物!」周正儀罵他。
他眼眶一紅,啜泣。
「痛不痛?」終究是青梅竹馬,沒『夫妻』情分,有『姐弟』道義,周正儀可以欺負沈業,其他人不可以。
「痛...」沈業鼻樑一塊淤青。
周正儀橫抱他,他埋在她脖子,回大院。
牆角,『鴻哥』委屈,「業哥太坑人了...周小祖宗一腳踢得我差點見太奶奶了。」
「業哥為什麼不英雄救美啊?」小弟們納悶兒,「他打架很猛的!高二有霸凌,他一個初二的,把校霸打服氣了。」
「業哥不在乎輸贏,在乎小祖宗理不理他。」鴻哥畢竟十六歲了,明白事兒,「這不,挨了一拳,小祖宗憐香惜玉了,值!」
沈業回家,白柏莉嚇壞了,「誰打你了?」
「無所謂。」沈業高興,「珍珠的懷抱溫暖啊...等結了婚,我寵她,呵護她,我們丁克。」他抬頭,「您懂丁克嗎。」
沈承瀚在一旁陰惻惻,「不懂。」
「不生孩子。」沈業認真,「我心疼珍珠,媽媽和周嬸嬸生孩子險些死了,我不讓珍珠生。」
「那我孫子呢?」沈承瀚牙咬得嘎吱響。
「金毛,薩摩耶,無毛貓,您看哪個品種像我,沈家養一百條也養得起啊。」沈業愈發高興了,主意太棒了,珍珠肚子不疼,沈家子孫滿堂,有公有母。
夜裡,沈業被綁在沈氏祠堂,餓了一宿。
沈承瀚痛心疾首,「不怨沈業,怨我啊...」
沈家祖孫三代,一個類型的:不著四六。
當年,他初中早戀,高中的搶了女友,趁著周京臣回南方探親,他搬救兵,「這位,我大哥。」
對方打量周京臣,「什麼名號。」
「西門賀!」西門慶,西門賀,慶賀,倆兄弟,沈業趾高氣揚,「我警告你,再搶我女朋友,我西門大哥綠了你。」
對方不屑,「你,西門賀?」
周京臣抿唇,「嗯...」
「我他媽打的就是西門賀!」
一霎,拳頭亂飛。
十分鐘,戰鬥結束,對方哀嚎,周京臣屹立不倒。
撂下一句流傳大院的名言,「我,西門賀,練過。」
那幾年,周京臣一踏入老宅,保姆紛紛調侃,「喲,西門公子回來了?」
......
初二期末,周正儀家長會。
周京臣夫婦互相甩鍋,「爸爸去。」
「媽媽去。」
他一貫順從程禧,今天,不順了,堅持推辭,「你去。」
程禧妥協了,「咱倆去。」
周正儀座位是第一排,周京臣夫婦躲最後一排。
沒躲成。
「周正儀的家長在嗎?」班主任在講台上尋人。
程禧扔了筆,彎腰撿。
周京臣清了清喉嚨,「她媽媽在。」
「爸爸也在!」程禧直起腰,「她爸管她,她媽忙。」
「父母一起是吧。」班主任按需分配,「正儀的爸爸找數學老師,媽媽找語文老師,兩學科的老師都提出和周正儀家長聊一聊。」
周京臣沉默了。
程禧是理科學渣,文科學霸。
女兒青出於藍勝於藍了,文理渣得全面。
與此同時,周正修憑703分一市奪魁,考入航空航天系,周正儀逢人就炫耀,「我哥哥是以後的科學家!帶你們登月,一人票價一萬,和嫦娥合影。」
「五千吧...」有學渣相信了,「一萬太貴。」
周正儀撇嘴,「五千只能和玉兔合影!」
辦公室。
周京臣在北邊,程禧在南邊,各自應付老師。
「周董是那一屆高考理科的前五名?」
他捏著周正儀53分的數學卷子,承認吧,女兒這德性...「我記不太清楚了,考得一般。」
語文老師問程禧,「周正儀說,周夫人是那一屆高考語文的第七名?」
程禧摩挲下巴,「忘了,考得一般。」
家長會之後,程禧急得腸胃炎了。
卧床三天。
大孝女發憤圖強,一年苦讀,年級500名學生,周正儀中考排49名,區重點。
周京臣欣慰翻著成績單,「正修和正儀遺傳了我。」他瞥程禧,「女兒自責,熬夜複習,倘若她知道你卧床三日不是因為她成績,是因為一個八斤的冰鎮西瓜,拉虛脫了,她豈不是火燒房子了。」
四十八歲的周京臣,身型依舊高瘦、板正,烏髮濃密,雖然眼尾添了皺紋,倒是瞧不出實際歲數,反而瞧出男人韻味,醇厚,英朗。
白柏莉誇他是『叔系天花板』,『中年男人的明珠』,惹得沈承瀚吃醋,「我呢?」
「你是中年男人的豬。」
沈承瀚懊惱,「我一星期交一次公糧,集團四十五歲以上的領導,早和老婆分床了!」
一扭頭,去問周京臣。
他在批文件,「兩次。」
「你一星期兩次?」沈承瀚震撼了,「四十八了,哥哥。結婚十八年了,不膩歪?」
周京臣瞟走廊,確認無人,「禧兒盯得緊,襯衣沾了一根頭髮,應酬局一個女公關,她調查一小時,三天不親近,她懷疑我養女人了,不敢不交。」
「周會長德高望重,在商場殺伐果斷,私下這麼懼內嗎。」沈承瀚咂舌,「起義啊!不願臣服女人的男人們!」
太熱血沸騰了。
周京臣握著鋼筆,「你先起義,我隨後。」
一名保姆端了茶招待,是程禧的心腹,全程聽了,去彙報。
傍晚,周正儀跆拳道下課,途經東廂房,發現周京臣穿了居家服,靠窗,溫聲細語,「我慫恿沈承瀚起義,圖個樂子,我萬萬不起義的。」
「爸爸...」她駐足,「您站在屋檐下幹什麼啊。」
周京臣肅穆,「擦玻璃。」
「您擦?」
「不行嗎。」他撣了撣袖口,氣定神閑,「照顧你母親的保姆阿姨累了,爸爸分擔一部分。」
周正儀迅速沖回房間,捧了一大筐衣服,遞給他,「爸爸,照顧我的阿姨也累了。」
「自己洗。」
「替她洗了吧。」門內,程禧發話。
周京臣接過,周正儀跑了。
正準備去洗衣房,她又發話了,「有真絲的,你手洗。」
「夫人。」他驀地笑,「我錯了。」
門一開,程禧倚著,「想交公糧嗎。」
「想。」
「不想不強求。」
周京臣放下筐,「若不是怕你辛苦,我巴不得夜夜交。」
她憋笑。
這茬兒平安渡過,李家大宅門貼了一幅字:沈承瀚禁止入內。
那幾天,沈承瀚也沒工夫入內,他膽子大,真起義了。白柏莉收拾了行李回娘家,最初,他爽上天,泡吧,看會所的女模走秀,游輪盛宴...漸漸地,無趣了,回沈家,一人一房一床,孤獨寂寞,撐了半個月,去白家接回了白柏莉,徹底安分了。
旋即,沈家大宅門也貼了一幅字:周京臣禁止入內。
翌日,兩人在李氏集團相遇。
「周董事長。」沈承瀚腔調冷颼颼,「謀害我四十多年了。」
「沈董。」周京臣笑吟吟,「四十多年不長記性,難怪沈業中考270分,你智商殃及下一代了。」
笑容一收,擦肩而過。
身體兇狠一擊。
周京臣左胸脹麻,沈承瀚痛得眼冒金星。
「老狐狸精。」
「老東西。」
......
高一,周正儀殺入年級前三十名;高二,年級前五。
期中考試后,分班進實驗班,學校的尖子班,測試考是全班第四,考警校板上釘釘了。
周京臣夫婦不擔憂女兒了,擔憂周正修了。
沈家的長女沈橙越挫越勇追他,他拒絕了,無奈兩家是鄰居,二十年同進同出,公認的一對兒金童玉女,『拆對兒』不易。
「我有喜歡的姑娘了。」周正修向父親坦白,「叫許鷺,一行白鷺上青天的鷺。」
周京臣恍然。
情人節,撞見過周正修和一個女孩在車裡。
女孩纖瘦純凈,談不上艷,是清麗,有幾分程禧年輕的氣質。
周家基因,偏愛這款。
李韻寧活潑漂亮,程禧伶俐可人,周正修的未來媳婦兒亦如此。
「沈橙呢?」
「妹妹。」
「沒轉圜餘地了?」
周正修搖頭。
「無妨。」周京臣不逼迫,「我和你沈叔叔解釋。」
「父親,周、沈聯姻,對兩大家族有莫大的益處,您不勸我嗎?」周正修注視他。
他笑了一聲,「曾經,你奶奶逼迫過我,娶華家的千金,後來,又逼我與祝家聯姻,我人生從未那樣疲憊,灰暗。」
周正修聽大保姆講過。
父親是扛住了四面八方的輿論和壓力,娶了母親。
「正修,年底我退位了,你的責任是家族,集團,商會。一生漫長枯燥,伴侶是唯一的慰藉。」周京臣嗓音是笑,眼眸更是泄出一絲笑,「我回首五十年歲月,假設身邊不是你母親,這一生真是悲哀了。」
......
除夕。
李家在庭院下了一場人造雪。
落日,黃昏。
火紅的大燈籠。
程禧和一群孩子打雪仗,沈橙,葉靖時,方啾啾...分明是不惑之年的媽媽了,卻像個耍無賴的『小姑娘』,拽著沈橙,「你怎麼不幫我呀,你和大金鏈子在李家白吃白喝...」
雪簌簌揚揚灑在熏黃的院子,周京臣披了外套,下樓。
視線中,是程禧皎潔嫵媚的臉龐,在一片白茫茫,笑著,鬧著。
十歲,二十歲,三十歲,四十歲...
一幕幕,湧入周京臣的夢。
他喚她,「禧兒。」
程禧抓了一個雪球,丟下孩子們,走到他面前,「哥哥!」
周京臣牽她手。
——我一定是幸運的。
寒來暑往。
晨鐘暮鼓。
擁有了我生命里,最美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