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吾願如劫，彼願者天！

短刃出現的剎那，一道冷絕之聲也在陸瑤耳畔響起。

「賤人，終於等到你出來了……！」

這突然出現的聲音，讓陸瑤神情劇變，亢奮之餘，她竟沒有留意到，有人已經站在了身後！

「誰……！」

只來得及說出一個字，橫在陸瑤喉嚨處的短刃已經呼嘯劃過，劃出了一條觸目驚心的血線。

當她雙手捂住喉嚨，一臉痛苦時，鮮血才大量從指縫間流出。

緩緩轉頭，她終於看清了身後之人，一時間雙目圓睜，難以置信。

那也是一位女子，更準確地說，是一位女孩！

她看上去僅十四五歲，有著一張粉雕玉琢般的精緻俏臉，寬鬆的灰色袍子套在其身上，兜帽下的她，顯得有些違和。

可配上她那一臉的冷漠，卻又會覺得很是融洽！

「怎會……是你！」

陸瑤聲音極度嘶啞，幾乎是硬擠出來。

到底是修行之人，即便被割喉，也沒有很快死亡，甚至還能吱聲。

林初生也趁著這個機會，手腳並用，掙脫了長鞭的束縛，向後挪開。

女孩冰冷注視著陸瑤，忽然咧出一口如鋸齒般鋒利的尖牙，道：「我說過，當日的痛苦，會十倍還給你！」

話落，女孩身形一閃，如鬼魅般瞬間出現在陸瑤身前。

本就重傷的陸瑤，儘管已經拼盡全力想去閃避，可還是無法阻擋那把短刃，深深扎入了心臟之中！

自比獵人的她，到頭來卻是別人眼中的獵物。

這種憋屈，讓陸瑤直至斷氣后，雙手都還死死抓著女孩的手，不願瞑目！

女孩皺了皺眉，很是嫌惡，當即揮手將對方屍體甩飛，最終滾落天淵懸崖。

女孩這才轉眼，看向了林初生，清眸冷依舊，卻也閃過了一抹複雜。

顯然，她認得林初生。

林初生也認出了對方。

這女子，名為顧九秋，乃是在一年前與林初生同一批次，被抓到陰冥的孩童。

但不同的是，顧九秋修行天賦極高，僅用不到一年的時間，便修行至凝竅境七層，並晉陞成了冥衛。

相比之下，林初生覺得自己就是個修行廢物！

不過總算是撿回了一條小命，如果能活，他當然不想死！

「多謝顧姑娘出手相救，此番恩情……！」

林初生強忍體內越來越劇烈的痛苦，起身道謝。

可他話才說到一半，便被顧九秋那幾乎不帶感情的聲音給打斷了。

「你……跳下去！」

林初生一怔，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卻見顧九秋雙目一凝，眼中殺意再起，「既然看到了，我便留不得你！」

「顧姑娘，我口風很嚴的，我可以立誓，絕不會……！」

「跳下去！」

再次將林初生的話打斷，顧九秋揚了揚手中鮮血淋漓的短刃，一步步逼近過去。

林初生則是步步後退，心中已經無奈至極，本以為能逃過一劫，哪想最後還是落得個跳崖的下場。

退至懸崖邊上，林初生已是退無可退。

「顧姑娘……！」

「看在也曾同過舟的份上，別逼我親自動手。」

第三次將林初生話打斷時，顧九秋雙眼中已經只剩下了冰冷殺意，似對方再不跳，她就會毫不猶豫出手。

而林初生體內血靈丹的藥效持續發作，這個時候終於忍耐到了極限，一口鮮血噴出，身子一軟，終究還是墜入了天淵。

顧九秋走到懸崖邊上，俯視下方，確定人真的墜落下去后，才長舒一口氣，臉上的冰冷與殺意全部退去。

她緊抿朱唇，眼中也閃過不忍，不過又很快斂去，恢復了冰冷。

「不要怨我，這個世道……是吃人的！」

顧九秋來陰冥一年，深深明白了一個道理，若不想被這世道吃得連骨頭都不剩，就要學會狠辣果決！

她那一口如鋸齒般的鋒利尖牙，就是拜陸瑤所賜。

那種被人當成試藥工具，服用化獸丹時所承受的痛苦，她永遠無法忘記！

也正是如此，才讓她絕美面容之上，多了如野獸般猙獰的尖牙。

成為冥衛之後，她等待多日，才終於有了這個報仇的機會！

只是，陰冥內雖然並不反對冥衛間的爭鬥廝殺，可陸瑤在陰冥中還有個相好，且修為更高。

陸瑤此次外出，明顯是為了林初生，當時許多教徒都看到了，不可能瞞得住。

若到時候林初生活著回去，陸瑤卻消失了，則必然會留下禍端。

至於林初生所說的口風嚴，在一些迷魂手段面前，沒有意義！

最終，顧九秋抹去地上血跡，又壓了壓兜帽，將美貌隱匿於黑暗下，消失在山林里。

彷彿今夜，無人來過。

只有靜默天淵恆在，它宛如是一隻深邃巨大的眼眸，鑲嵌在大地之上，凝視著至高蒼穹！

天淵中，深霧瀰漫，阻隔了視線。

深霧中，崖頭看不到的懸崖壁上，藤蔓縱橫交錯，更有一塊平整的巨石，如同台階鑲嵌在筆直峭壁。

一人正盤坐其上，閉目修行！

這人，正是林初生！

他並沒有跌落天淵底，而是借著藤蔓完成了自救。

其實一開始他就存了自救的心思，所以才讓身體緊貼懸崖壁跌落，這樣更方便他抓住懸崖上的凸石！

不管怎麼說，林初生也修行了一年，就算還沒有踏入仙門，肉身也算是經過靈力溫養，要遠比尋常人堅韌得多。

再加上他天生力氣大，未修行前，就曾輕易舉起過千斤鼎，所以哪怕沒有藤蔓，抓住凸石應該也不在話下！

不過藤蔓的存在，無疑是讓自救容易了許多！

但想要真正保住小命，還需要解決體內情況方可。

此刻，林初生正一臉痛苦，全身肌膚通紅，體內精血被不斷凝練，轉化為靈血。

正如陸瑤所說，此刻的林初生就是一尊上好的爐鼎，誰若能吸收他一身靈血，將會得到不小的好處。

可這對林初生而言，就是百害而無一利，當他全身精血被凝練殆盡之時，也就是他身死道消之際！

所以林初生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去吸收那份被凝練出來的靈血，去補充自身精血的不足！

如此一來，只要等到血靈丹藥力耗盡，他就能完成自救！

可林初生顯然小瞧了血靈丹，其藥力隨著時間推延，逐漸開始真正爆發，如熊熊烈火！

他的肉身，彷彿真的成了一尊葯鼎，他的一身精血，就是其中的葯，被烈火瘋狂煉製！

在此等煎熬之下，林初生根本無法控制自身，更無法運轉功法，自然也無法吸收體內靈血。

當體內靈血越來越多，精血越來越少，林初生的神志逐漸開始渙散。

他，將死矣！

可與此同時，在他的泥丸宮中，赫然有一片黑色竹簡，也在「烈火」的焚燒下，開始粉碎！

大概林初生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誰人，又在何時，將一片黑色竹簡放入了他的泥丸宮中。

黑色竹簡上，篆刻著一句金色經文，當竹簡粉碎消散於無形，那句經文卻是深深銘刻在了林初生的腦海中！

忽而，經文震蕩，一道滄桑歲月聲，響徹腦海！

「吾願如劫，眾生修天地之道，應永劫而常在，輪迴無量方寸間，彼願者天！」

這聲音響起的剎那，林初生的身體也開始發生了某種奇異轉變！

原本血靈丹狂暴的藥力，忽然變得極其溫和，烈火變成了文火，所有的煎熬痛苦，驟減！

林初生都感覺自己已經墮入了無邊黑暗，卻又被一隻大手給硬生生拽了回來！

此刻的他，因為精血損耗太多，已經無比虛弱，但好在腦子恢復了清醒。

本能驅使之下，終於是成功運轉起了功法，開始吸收體內越積越多的靈血！

因這些靈血本就屬於他自己，所以吸收起來無比順暢！

不斷補足自身的同時，也從靈血中剝離出了大量的靈氣，儲存在體內。

這一過程，持續了整整五個時辰！

林初生就宛如是將自身精血完全精鍊了一遍，不僅儲存了大量的靈氣，更是讓精血多了一種特殊的靈性！

正是多了這種靈性的存在，讓林初生對於修行，竟忽然有種茅塞頓開之感。

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彷彿他的修行資質……提升了！

於是他繼續運轉功法，然後將體內儲存的所有靈氣，全部匯聚于丹田，開始凝聚靈竅！

曾經嘗試了無數次都沒能做到的他，這一次，竟是輕鬆完成，在丹田中，成功凝聚了第一個靈竅！！

猛然睜眼時，林初生眼中都不禁流露出深深的驚喜！

他的感覺果然沒有錯，血靈丹凝練了他的精血，同時也提升了他的修行資質，讓他終於達到了凝竅境一層！

凝竅境作為修士的第一個境界，實則就是在人體內凝聚靈竅，以達到將吸納的天地靈氣儲存，完全轉化成自身靈力修為的目的。

一至九竅，則代表了凝竅境的一到九層。

此刻，聚出第一個靈竅的林初生，才算是真正踏上了修行路！

這代表了他將不再會被以欲訣反噬，也不用再擔心被棺中古屍抽走一身精氣神！

有那麼一瞬間，林初生想要仰天大笑，不過又很快被他壓制下來。

「笑到最後才算笑，危機，並沒有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