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崇禎十五年
噗嗤一聲,如同毒蛇吐信一般,槍頭閃電般扎透了正面之敵的前胸,明軍槍頭是扁棱形,高衡一用力旋轉,立刻造成了恐怖的創面,槍頭一抽回,鮮血便如噴泉一樣噴射出來,那面前的敵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還沒看清楚怎麼回事,自己就被刺穿了。胸口劇烈的疼痛和強力失血之後帶來的眩暈感讓他站立不住,撲通一聲仰面栽倒,喉頭蠕動了幾下便氣絕身亡,連慘叫都沒有。
旁邊兩人有些發愣,雙方交戰多次,看高衡的打扮,根本就不是一線的士兵,而是負責戰線後方支援的民夫,怎麼可能有如此的身手,「隊長!」兩人同時驚呼道。原來被殺的人還是個低級軍官,也難怪他的手下會有如此的反應。
兩人大喊一聲同時撲了上來,有了幹掉第一個人的信心,高衡恢復了軍人本色,他根本不接招,往旁邊一閃,直接讓過了二人,讓他們的大刀撲了個空,隨即反手用槍尾敲在一個人的面門上,高衡力量極大,瞬間將其鼻樑骨打斷,那人捂著臉慘叫著倒下,在地上痛苦地翻滾哀嚎。
高衡面對剩下一人,同樣一個突刺,敵兵早有準備,舉刀護住前胸,可高衡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瞄準的是腹部,噗呲一聲,槍尖刺入人體特有的聲音發出,腹部神經密集,刺入腹部的痛苦甚至比刺入胸膛還要大得多,敵軍慘叫著,徒勞地用手中長刀劈砍槍桿。想要將槍桿砍斷,可是稠木槍桿哪裡這麼容易劈斷,高衡抽出槍頭,敵兵跪倒在地,高衡一個飛踹,將其踢到一邊,又反手一槍,將地上翻滾的敵軍刺死。
「好小子!好身手!」身後響起一個聲音,高衡回頭一看,一個明軍軍官打扮的人帶著上百士兵加入了戰團,他們喊殺著沖了上來。有了生力軍的加入,本來纏鬥在一起的敵我雙方立刻發生了巨大變化,我方自然是一陣歡呼,敵軍卻是士氣低落,本以為此次偷襲能成功,沒想到這裡的守軍這麼能扛,看來這一次又失敗了。
噹噹當,鳴金聲在城外響起,殺入城內的敵軍紛紛向外奔逃,可是來時容易去時難,他們並不是攻破城門而入,要回去只能藉助雲梯或者繩索,一次只能下一個人,效率極低,後面的軍士只能硬著頭皮跟明軍生力軍血拚,最終大部分被殲滅,只有一百多人逃回了城外,消失在城外的密林之中。
戰鬥結束了,天也放亮,拼殺過後的明軍士兵正在打掃戰場,傷兵們互相攙著找地方休息,等待救治,僅有的背著藥箱的郎中在救治重傷員。有的重傷員顯然是傷勢過重,沒救了,郎中搖搖頭,用白布將傷兵的臉蒙住,便起身趕往下一個傷兵處。
「來,高衡,喝口水。」高衡正坐在一個石墩子上喘著粗氣,算上一開始幹掉的敵人,他方才殺了四個人,他明白,這不是做夢,也不是拍戲,而是實實在在發生在眼前的事情。他只覺得頭疼欲裂,腦海中兩種思維在不斷地碰撞,有著屬於自己的記憶,也有著屬於這具身體的記憶。
只不過,這身體的記憶基本上都是一些碎片,他只能依稀辨別出自己在這裡也叫高衡,數月前是從鳳陽府潁州逃難過來,父母家人好像都在兵災和天災中死亡,逃難隊伍里有自己的同鄉,半路一起被抓了壯丁,送到了這裡,好像當了民夫,這其中還有很多事情,他實在是記不起來了。
正當他頭疼的時候,方才那個同伴拿著竹子做的水壺蹲在了高衡的面前,遞上了水,叫他喝一口,高衡口渴得厲害,接過水壺沒有多想,咕嚕咕嚕一飲而盡。那人立刻問道:「高衡,咱們認識這麼多年了,你在哪學的武藝,我怎麼不知道你這麼厲害。」
「你是?」高衡搖搖頭道。「我是范玉啊,怎麼,你不認識我了?是不是剛才震天雷爆炸把你給炸暈了。」那人有些著急道。「范玉?」
「對啊,是我啊,咱們一起從鳳陽出來,輾轉到了廣東,後來被抓了壯丁,充到了廣西邊軍之中當民夫,這些你都忘了?」范玉驚訝地起身道。看來高衡確實傷得不輕,他立刻道:「你等著,我去給你叫郎中。」
「等等,我問你件事情。」高衡叫住了他。「現在是哪一年?」高衡問道。
范玉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高衡,回答道:「崇禎十五年九月。」隨即便立刻跑開找郎中去了。而留在原地的高衡則是呆若木雞。什麼?崇禎十五年?此刻他不知道自己是應該哭還是應該笑,如果這不是老天爺在給他開玩笑的話,他是真的穿越了。
那麼在邊境的那次任務,他應該是犧牲了,他在這裡又活了過來,這倒算是一件好事,可是,好死不死,怎麼偏偏來到了崇禎十五年?在軍校進修的時候,這一段他可沒少學,本身他對明代就很感興趣,算是個明粉,顧誠先生的南明史他也沒少讀,崇禎十五年是什麼光景,他心裡可是太清楚了。還有,自己來了這裡,家人怎麼辦,自己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
高衡往下滑了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背靠著石墩子,喝了幾口水之後,他感覺好了很多,自己用手摸了摸胸口和身上的其他部位,南方神劍的軍官,戰場急救那是必備科目,他感受了一下,雖然胸口很疼,但是高衡斷定,肋骨沒有斷,可能會有骨裂的存在,其他地方受的傷基本也是皮外傷。
這時候的震天雷他在軍博館見過,明代的震天雷雖然已經非常成熟,但是跟後世的手榴彈還是不能相比,無論是火藥爆炸的威力還是所產生的破片數量以及殺傷力,都落後於後世的手榴彈,並且體積巨大,攜帶很不方便,效果基本上就等於抗戰時期我軍的土製手雷。
要說這種近距離爆炸能震斷人的肋骨那是不可能的,他身上的傷應該是破片造成的,只不過這種震天雷的破片不規則,跟抗戰土製手雷一樣,也可能一炸兩半,所以這麼一大塊鐵殼打在自己身上,才有了這種效果。
高衡摸了摸身上穿著的棉甲,雖然這棉甲已經是破破爛爛,但若不是這層鐵葉,自己恐怕真是凶多吉少了。
高衡嘆了口氣,這他娘的算什麼穿越,人家穿越好歹帶點裝備過來,就像後世他看過一個叫戰國自衛隊的倭國電視劇,人家穿越的時候,帶著坦克衝鋒槍大炮一起穿了,打遍戰國無敵手,可是自己呢?
就這麼單槍匹馬的過來了,連個裝備都沒有,如果配上南方神劍的防彈衣和凱夫拉頭盔,除了大炮之外,這個時代的火銃震天雷弓箭根本傷不到他的汗毛,若能有這些裝備在手該多好啊,至少自己不用這麼狼狽了。
正想著,范玉已經帶著郎中來了,高衡上下打量了一番,跟後世的軍醫體系不同,彼時的明軍,並沒有戰場醫療體系,軍隊中確實有郎中,不過這些郎中的來源基本上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某支軍隊成立的時候就配發的郎中,就跟軍戶一般,軍中也有醫戶,但這類人的數量不是特別多。
像是一個千戶之中,基本上也就兩三個軍醫,這些軍醫的主要服務對象是軍官,地方軍之中,若是戰場受傷,聽天由命的居多,軍醫也只能簡單進行包紮和治療,在沒有抗生素的明代,受傷死亡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而是一種常態。
另一種軍醫那就是在當地徵集的醫師了,不過當地徵集的醫師一方面是數量不足,另一方面是這些醫師都不是隨軍醫師,也就是說如果這支部隊在當地停駐,那麼當地的醫師會來幫忙,當然這是有酬勞的,如果繼續行軍,那麼當地醫師就不會再跟著軍隊一起行動了。
像是鎮南關明軍這種駐防部隊,除了軍隊中本身的醫師之外,當人手不足的時候,還會從鎮南關關城和附近的城鎮之中臨時徵集醫師,比如鎮南關屬於憑祥州,遭遇戰事導致軍中人手不足的時候,也會從州府調集一些醫師過來援助。
比如現在,被范玉叫過來的就是憑祥州來支援的郎中,郎中來到高衡的身邊,順手給他號脈,點點頭道:「還好,這位小兄弟身子骨硬朗,從脈象看,內臟沒有受損,基本上都是外傷,不會傷及性命。」
隨即他吩咐范玉幫忙,把高衡的鎧甲脫下,檢查了一下他的外傷,拿出白布給他手臂和腿部受傷的位置進行包紮。一邊處理一邊說,「這幫安南馬嘍,簡直是發瘟,大明就算是再不怎麼樣,那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竟然敢這個時候來犯邊,真是活膩了,要是早個十幾二十年,哪裡有他們這麼囂張的份。」
高衡愣了愣,顯然是在分析他這句話的意思,南方神劍雖然是在粵地成立,但是整個南方都有他們的蹤跡,到西南特別是國境線附近執行任務也是常有的事情,所以桂省的話他們多少能聽懂一些,比如馬嘍、發瘟這種代表性的桂省話,高衡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現在的位置就是在西南的鎮南關。
鎮南關的大名他知道,清代時候老將馮子材的鎮南關大捷,只要學過高中歷史的都知曉,後來還被搬上了大熒幕,拍了電影,在部隊的時候,高衡看過。可是對於明代的鎮南關,高衡的知識顯然有些匱乏了。
高衡立刻問道:「先生,能否跟我說說這鎮南關的情況?」郎中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他一番,「你在這裡打仗,你不知道鎮南關什麼情況?」
范玉當即意識到了什麼,蹲下在郎中耳邊耳語了幾句,郎中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用手摸了摸高衡的額頭,有些擔心道:「這失憶症可是疑難雜症,我行醫多年,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吧,回頭我給你開一副安神補腦的方子,希望有效,葯只能你們自己想辦法去抓了,這一仗下來,受傷者戰死者有兩三百,我還要去別處處理傷員。」
說完,郎中給白布打上結,叮囑范玉如何給他換藥,便提著藥箱走了。
范玉道:「高衡,看來你真的需要好好休息。」高衡拉住范玉道:「跟我說說這裡的情況,我真的想不起來了。」范玉嘆了口氣道:「好吧,其實我也是一知半解,你姑且聽一聽。」
隨即,范玉起身道:「你和我本來是南直隸鳳陽府潁州人士,自崇禎四年李自成起兵以來,不論是闖賊還是獻賊,都在中原、西北和直隸等各地肆虐,流民遍野的慘景你也不是沒看見,就在今年,獻賊大舉攻擊南直隸,沒辦法,咱們只能逃難。
本身咱們的家庭在潁州還算是富戶,可是一路逃難下來,也是身無餘財,本來準備去南京城落腳,可是南京作為陪都,拒絕流民安置,況且江南富庶,咱們去了也是受罪,只能想辦法繼續南下,反正是走,不如遠離這些危險的地方。
咱們這一群結伴的走走停停,就來到了湖廣和兩廣邊界,想著在這裡定居下來,誰承想這世道人心不古,咱們這一群人中的青壯年被抓了壯丁了,也不是充軍,就是來做民夫,官軍看咱們是流民,好欺負,也就直接帶走了,話都沒丟下一句,跟咱們一起的同鄉們,現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人在何處。其實咱倆到了鎮南關也才數天,這就趕上了戰事。」
「那這鎮南關是怎麼回事?」高衡問道。
范玉撓撓頭,「具體我也不清楚,反正剛才打進來的是安南人,這群安南人以前就經常尋釁滋事,但是這段時間竟然敢進行大規模攻擊行動了,這回還學了夜襲的本事,要不是咱們拚死抵抗,這鎮南關怕是守不住了。不過安南人為什麼這麼干,我也不太清楚其中緣由,好像是他們的一個什麼大官,讓手下人這麼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