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小縣與小官 第七十四章 盛極必衰
酈家人完全不知道黃鳴已經因為他們毫無底線的所作所為而做出了最根本性的改變。
有些東西,一旦開始,就只有向前,不再回頭。
他們只以為自己已經徹底佔盡上風,接下來只要按部就班地使用策略,便可將那黃縣丞徹底趕絕。
而只要黃鳴一被趕走,那就意味著諸暨縣將再度落入他們的掌握,甚至會因此讓所有人更加的畏懼他們,讓他們真正的成為一手遮天的存在。
當然,這一切都得等到數月後,所有計劃一一落實,才能成真。
對現在的酈家人來說,最重要的,還是一年一度的祭祖大事。
為此,分佈於浙江各地的酈家人全都從四面八方趕了回來,只為參加這一場盛大的慶典。
雖然放在整個江南或浙江,酈家這樣的大族實在不算什麼,可他們的產業和影響依然很是不小。
別的不說,光是發散在浙江各地行商做工,乃至在官府中當差的族中子弟,就有二三十人之多。
他們或許論地位能力遠遠無法和在杭州為官的酈文華相比,但這許多人帶了手下和不少錢財回來,還是在小縣城裡造成了不小的轟動。
酈家人手筆也確實不小,祭祖的三天里,不光在自家門前安排了流水席,款待所有城中百姓,還特意從杭州請來了有名的戲班子,就在大宅外頭的空地上搭起戲台,連唱五天。
這對平日里本就缺乏業餘生活的小城百姓來說更是天大的好事了,幾乎吸引了全縣百姓爭先恐後跑來圍觀,幾乎把南城這一片都給堵了個水泄不通。
為此,縣衙都分幾次,把所有能派的三班衙役什麼的都給派了過來,只為維持治安。
對於縣衙的這般做法,酈家人的反應就是理所當然。
在他們眼裡,縣衙就是自家手下的一個機構而已,不為自家服務,還能為誰服務?
這一刻,酈家的聲望更是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最高點!
就連平日里與他們平等相交的馬家和宣家,兩家家主也特意跑來送上賀禮,以表示對酈家祖先的敬重。
這在酈家眾人看來,就是兩家已經徹底低頭,願意今後聽從酈家差遣的意思了。
對此,酈家自然是滿意的,酈文德更是請了這二位族長在書房裡一通細聊,還提到了三家聯手,對付黃鳴……
反正在他們看來,一切都已入掌握,酈家已是諸暨縣真正的主人了。
直到祭祖的第三天,夜裡,這樣的情緒達到了最高點。
而馬、宣兩位家主在又對酈文德好一通吹捧后,於二更天左右,告辭出來。
兩人並沒有在出門后就各自分開,各回各家,而是心照不宣的並肩繼續往前走著,幾個心腹家奴則或前或后,幫著掌燈照亮,卻又與主人拉開一小段距離。
「馬兄,酈家如今的聲勢當真是如日中天啊。」
「是啊,這一鬧,看著我兩家就真只能仰其鼻息而活了。」
「那你就不擔心?」
「你宣武都不擔心,我馬志光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哈哈……看來真是英雄所見略同了。有道是物極必反,盛極必衰……」
「是啊,他們酈家如今可太招搖了,完全就不再把官府放在眼裡了。尤其是那位黃縣丞!」
「你說黃縣丞他可不是一般官員,來自京城,多有靠山,人也足夠聰明,又怎會忍下這口氣,真向他酈家低頭呢?」
「那你說說,他接下來會怎麼做?」
「無非兩條,一是去信北京,通過朝廷方面來對付他酈家;二是就地想法子,找到酈家的諸多罪狀,然後……」
「這第一條怕是還要過上好久吧?我不覺著他一個年輕有如此耐心。」
「那就是第二條了,你說他會不會找上我們?」
「在我想來,這似乎已是他最好的選擇了。我也不瞞你,自從前幾日酈明冬出事後,我就一直在等著了,等他上門。」
「我何嘗不是呢?現在諸暨縣內,能與酈家掰一掰手腕的,也就只有你我兩家了。」
「可是直到今日,那黃縣丞居然還沒有所行動,你說這是為什麼?」
「是因為他有顧慮?覺著咱們和酈家是一體的,還是不認為我們有這個能力?」
「那咱們是不是該讓他有所了解啊?」
兩人對視一眼,又各自呵呵的笑了起來。
在他們看來,如今縣裡這一局,也只有自己兩家有能力為黃鳴破局了。
而只要這次真與黃縣丞聯手,真把酈家給壓下去,那接下來,本屬於酈家的好處,就能落到他們手裡,甚至是徹底的取代酈家,成為下一個酈家。
就在二人邊走邊聊,制定如何隱晦地向黃鳴點出這一事實時,前方黑暗的街道上,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已快速靠近。
這讓他們和一眾家奴都是一陣意外,有人反應過來,趕緊就拉了兩位主人往旁邊避讓。
只片刻后,一騎快馬就這麼幾乎貼著他們的身體唰的衝過,讓眾人都嚇出一身冷汗。
「這……大半夜的,怎還有人如此策騎飛奔,要撞到了人可如何是好?」
「不對,我們縣裡除了我們三家,誰家還養了馬,何況這馬還如此雄駿,一看就是官府才有,但也不是縣衙的。」
「對,而且這時候城門都已經關閉了,也只有官府的人,才能叫開城門……所以難道是?」
兩人快速對視一眼,又迅速回頭,果然就見那一騎直朝著身後那依然燈火通明的酈家而去。
這又是鬧的哪一出啊?
二人心裡都生出這麼個疑問來,可一時又想不出個答案來。
同樣心生疑問的,自然還有酈家這邊的眾多人了。
這一騎奔騰而來,可是驚了不少人,直到對方亮明身份,大聲吼著:「藩司衙門有急書傳召酈文華酈大人——」
酈家眾人才紛紛反應過來,趕忙把這位遠道而來的傳信官兵請進門去,讓他和已經喝酒喝得醉醺醺的酈文華見了面。
這位信使做事也足夠乾脆,都不廢話,也沒吃喝東西,見了面后,就把隨身的一封文書遞了過去:「還請酈大人過目,這是藩司衙門的急召,讓您見信之後,即刻動身,返回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