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章 石碑與餅

初升的陽光明媚。

城市裡的農村被高樓大廈包圍，一片綠油油的稻田已經開始抽穗。一條馬路兩邊全是農家樂，掛的牌子是五花八門。

林陌跟在司雨晨後面，穿過一條田間小道，來到了一座農村宅院前。

這座宅院幾間青瓦房，牆壁和圍牆刷了白漆，院牆上爬滿了金銀花，正是花開時節，牆頭上開滿了白色和金色的小花朵，花香馥郁。

林陌深深地吸了一口花香，習慣了城市的汽油味，突然嗅到花香還真是有點不適應。

他伸手去推門，卻被司雨晨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將他拉了回去。

司雨晨湊了上來，伸手捉住了林陌的衣領，很認真地整理了一下。

林陌只是眼神默默地看著他的妻子，感受著他與司雨晨之間的相濡以沫。不過，就在司雨晨將他襯衣領口是的紐扣扣上的時候，他還是說了一句：「最上面的那顆就不用扣了吧？天熱。」

司雨晨說道：「昨天晚上我想了一夜，我是警察，如果證據確鑿，我們就接受現實吧。」

林陌微微愣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她的話。

司雨晨又把領口上的那顆紐扣解開了：「自古忠孝難兩全，我不能既要又要，法律、正義和公平，這些都是我的信仰，如果我的父親犯了法，我們想盡辦法撈人，甚至干出違法的舉動，那我們和那些壞人有什麼區別？」

林陌忽然想起了昨天他乾的事，莫名慚愧。

司雨晨又將領口上最上面的那顆紐扣扣上了：「我知道你在想你昨天晚上跟我說的事，可那不同，你是用你的手段對付法律很難對付的壞人，吳家就像是這棵大樹上的毒瘤，非得下猛葯才能除掉。」

林陌的嘴角浮出了一絲笑意：「行，我知道了。」

「你進去吧，我就不進去了，有些話你當著我的面不好說。」司雨晨鬆開了林陌的領口，卻在林陌轉身的時候，一邊走拍在了林陌的屁股上。

還好打的不是受傷的那半邊，所以玄瞳門掌門就不跟她計較了。

推門而入。

石先生坐在一棵櫻桃樹下喝茶，他的身邊是一張小茶桌，桌上放著一套紫砂功夫茶具。

林陌走了過去，笑著打了一個招呼：「石先生好興緻。」

石先生打量了林陌一眼，說了一句：「你把衣服的扣子扣得那麼嚴實，不熱嗎？」

林陌這才反應過來，伸手解開了領口上的那顆紐扣。

石先生拎起茶壺沏了一杯茶：「坐吧，喝口茶。」

林陌落座，喝茶，心裡也在醞釀怎麼開口。

剛才司雨晨跟他說的那些話，其實打亂了他的步驟。他本來是想給石先生畫個餅，讓他幫忙撈人，再不濟也拖延一些時間。不過，他是越來越佩服他的老婆了，就品德而言，哪怕是他這個玄瞳門掌門也自嘆不如。

司青山那種人能養出司雨晨這樣的女兒，也是一個科學無法接受的謎題。

「林大師，你不知道怎麼跟我開口，是吧？」石先生一直在觀察林陌。

林陌放下了茶杯：「我本來是想請你幫忙，撈我老丈人出來的，可是就在剛才，我老婆跟我說了一些話，她說法律、公平、正義是她的信仰，如果她的父親犯了法，證據確鑿，她置法律的公平公正於不顧，想方設法撈人，那她和壞人又有什麼區別？所以，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石先生笑著說道：「這個世界需要司科長那樣的人，正因為有她這樣的人，我們的國家才會越來越好。她能跟你這樣說，我深感敬佩。那你是想救你老丈人，還是不想救？」

「救，我不是警察，我是一個陰陽師，我的信仰是因果，是善惡有報。」略微一下停頓，林陌看著石先生，「我老丈人這事，能不能補齊稅款和罰款，輕輕地判一下？」

石先生淡淡地道：「按說，你和司科長做了很多貢獻，如果你是軍人，就粉碎扶桑陰陽寮這件事，給你個一等功都不為過。你跟我提這樣的要求，一點都不過分，這事也是小事，但你知道，要整你老丈人的人是誰，所以這事又很複雜。」

「我能理解，如果為了幫我跟一個利益團體杠上，那會像是兩艘大船相撞，事會很大。」林陌話鋒一轉，「除非我拿出讓你們願意撞上去的理由，對嗎？」

石先生笑而不語，他喜歡林陌把「利益」說成是「理由」。

林陌試探地道：「你們想要那件法器？」

石先生淡然一笑：「你約我見面，我把石碑都準備好了，要不你先看看，我們再接著聊。」

林陌心中一動：「石碑在哪？」

石先生起身往農舍的堂屋走去，推門而入。

林陌走進堂屋，一座石碑矗立在堂屋之中，碑身上有很明顯的修復的痕迹。

碑身上刻了大量的文字和符號，構成了一個複雜的法印。

雖然已經一千多年了，甚至斷裂過，但依舊能感應到石碑上的法力，還不弱。

林陌終於在石碑的下端看見了那四句真言：鬼臉卜天窺天道，齊六至尊迎金船。天降造化不死身，九九歸一是虛無。

沒有徵兆，林陌想起了留在右手手腕上的法印。

「九九歸一是虛無……這跟我師娘說的靈境是不是一個概念？」林陌的心裡這樣想著。

石先生說道：「林大師，法印是什麼法印？」

林陌說道：「這法印是道家的鎮魔印，依舊有法力。如果有心魔的人，來這塊石碑旁邊坐一會兒，有效果。」

「你這麼說，還真是有那麼回事，我心情煩躁的時候，只要來這石碑旁邊就會得到平靜。」石先生看了林陌一眼，「那麼這四句話你又有什麼看法？」

「鬼臉錢你是知道的，是卜天之物。收集六枚鬼臉錢就能召喚一艘什麼金船，我懷疑是造物主的飛船。它將帶來天大的造化，賜予人不死之身，我的理解是科技的飛躍發展。至於最後一句九九歸一是虛無，我覺得是那件法器的線索，它隱藏在一個常人不能到達的地方。」

石先生心中一動：「什麼地方？」

林陌說道：「我懷疑是虛無的空間，我也不確定，我需要時間來梳理線索，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一定會找到那件法器。」

「我們已經派人去扶桑了，想辦法拍到另外十一座石碑的照片，到時候會給你提供更多的線索，但這種事情不能著急。」石先生話鋒一轉，「你給我畫了一個餅，就想我救你老丈人？」

林陌嘆了一口氣：「石先生，我除了給你畫餅，我還有什麼東西可以給你的？但我可以這麼跟你講，這個世界上就只有我能找到那件法器，如果我老丈人能保釋，補上稅金和罰款，最後獲得輕判，我就跟你們合作。」

石先生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如果我們滿足不了你的條件呢？」

「那我們就沒合作了。」林陌也乾脆。

石先生的眉頭皺得更高了：「你這是威脅嗎？」

林陌自嘲地笑了笑：「石先生，我為你們做過些什麼，你和你的領導都忘了嗎？我為你們出生入死，什麼時候掉過鏈子？那吳天一抓我老丈人，威脅雨晨讓她三天內跟我離婚，然後跟他結婚，人家都騎在我頭上拉屎了，我請你們幫個忙，你們都不幫，將來我們還有必要合作嗎？」

「他真的這樣威脅司科長？」石先生很驚愕的樣子。

林陌說道：「我若說半個字的謊話，我把玄瞳門的招牌砸了。」

「還真是狂妄啊，目無法紀，真是個渾蛋東西！」石先生忍不住罵人了。

林陌說道：「我就說這麼多，等我老丈人保釋出來，我們再聊法器的事吧。」

說完，轉身就走。

他忽然對司雨晨之前跟他說的那些話，又有了新的理解。

她是不想讓他妥協，低聲下氣求人，甚至交上投名狀，成為某些權貴的鷹爪，所以才跟他說了那些話。

他這輩子能娶到這樣的女人，已經沒有遺憾了。

「等等！」石先生叫住道。

林陌停下了腳步，轉身過去。

石先生說道：「這種事情我做不了主，我剛才已經把利害關係跟你說得很清楚了，要向上面的人出手幫你，你得拿出誠意來才行。」

「石先生是想說投名狀嗎？」

「不，那樣的機會只有一次，你拒絕了，那就說明你的心不在我們這裡。你錯過了那次機會，以後不會再有了。我這裡有一件事想讓你出手解決，如果你把事情辦好了，我也有資本跟上面的領導說話。」

那樣的機會林陌一點都不稀罕，錯過了不惋惜，甚至還覺得慶幸。

他淡淡地道：「什麼事？」

石先生掏出手機，操作了一下，然後走過來將手機遞到了林陌的手中。

手機屏幕上是一份報告，內容很長。

林陌仔細閱讀報告，神色越來越沉重。

他花了差不多五分鐘才將那份報告看完，然後將手機遞還給了石先生。

石先生看著林陌：「這事，能辦嗎？」

林陌點了一下頭：「能辦。」

「三天時間？」

林陌又點了一下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