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3章 地主家裡也沒有餘糧
當夜,周王朱肅溱召集周藩郡王,於王府後樓議事。
「太子殿下與國師,已經到了周王府。」
「諸位宗親都應當明白,周藩將要面臨的是什麼,都說說看,該如何應對?」
朱肅溱(zhen)坐在主位上,有氣無力地開口。
他早在萬曆十四年襲封周王,如今已經是七十有二。
由於年老體弱,朱肅溱已經多年不理事,周王府的大小事務都交給世子朱恭枵(xiao)和王府屬官打理。
(歷史上的朱肅溱死於崇禎八年,享年七十三歲)
今天為了迎接朱慈烺和雲逍,朱肅溱冒著酷暑,趕了幾十里的路,再加上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此時已是心力憔悴。
現在召集周藩諸王議事,朱肅溱也是含著參片提著一口氣,就怕一口氣接不上,整個周藩都要開席。
一名郡王憤然開口:「國師總不能無緣無故,拿我周藩開刀吧?」
周王世子朱恭枵苦笑著說道:
「前幾日,東廠提督王承恩專程拜會父王,通告河南右護衛,窩藏白蓮.教匪一事。」
「並有意提及,國師準備在河南大修水利。其用意再也明顯不過,就是要咱們周藩出銀子啊!」
「若是不拿出銀子,不僅是王府,在座的諸位,同樣也是難逃干係!」
殿內沉默了下來。
眾人感覺像是被一座大山壓著,讓人喘不過氣來。
許久,一名郡王憤懣地開口,打破了殿內的沉默:
「周王殿下德行兼備,曾多次受到先帝褒獎,被譽為宗室典範。」
「況且多年以來,我周藩安分守己,每逢大災,多有宗親主動捐資,甚至捐出祿米,賑濟貧苦宗親和百姓。」
「國師雲逍子,也不能罔顧法紀,肆意勒索周藩!」
這番話引起了眾人的共鳴,紛紛開口,多有憤憤不平者。
周王世子朱恭枵冷笑道:「諸位長輩宗親,你們捫心自問,平日里真的是安分守己,不曾做過殘民、害民之事?」
很多郡王面色訕訕,一時說不出話來。
不盤剝地方,那還是大明的宗藩嗎?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雲逍子要是講道理的話,福王、魯王、代王,還有趙王,也不會有那般凄慘下場了!」
坐在左側首位的一名宗王發出一聲冷笑。
這人的年紀與朱肅溱不相上下,卻是精神矍鑠,面色紅潤。
他是安鄉王朱在鉷,是上任周王朱在鋌的親弟弟,朱肅溱的叔父。
他的輩分高,行事又極為狠厲,周藩諸王無不忌憚、敬畏。
「大明,是我朱家天下,豈容一個道士肆意欺壓宗室,禍亂社稷?」
「雲逍子若是真的敢在開封胡來,周藩宗親絕不會坐以待斃!」
朱在鉷趁機慫恿道。
整個周藩的郡王之中,就數他最有錢。
要是真的興修水利,到時候他出的銀子肯定是最多。
朱在鉷就是個只進不出的主兒,自然是不甘心。
朱肅溱苦笑道:「王叔想怎樣?像以前那般,衝擊官府衙門,又或是到金鑾殿上去上吊?你以為雲逍子的刀不利?」
眾多郡王頓時噤若寒蟬。
朱在鋌在位時,周藩的宗親是鬧得最凶的。
萬曆年間,一幫中下層的宗親,由於朝廷拖欠祿米,聚集了上百人,直接衝進河南巡撫衙門。
多虧巡撫跑得快,否則被暴打一頓都是輕的。
也是為了鬧祿米,一名郡王偷偷跑到京城去告御狀。
最後當著百官的面,一哭二鬧三上吊……真的找了根繩子,要在金鑾殿內上吊,把萬曆皇帝鬧得頭大如斗。
就在前幾年,因為朝廷解除藩禁,允許中低層宗親自食其力,觸犯到了一些高層宗親的利益,一伙人把周王府宗正暴打一頓。
可這次卻是不同啊!
這些法子對付官府,甚至是皇帝,都有奇效。
拿來對付雲逍子有用?
人家根本就不吃這一套!
惹毛了他,直接就跟你動刀子。
「本王就一句話,要銀子沒有,要命就一條,讓雲逍子來拿便是!」
「開封宗親連同親眷,不下十萬之數,雲逍子要是有本事,把整個開封城都屠了!」
朱在鉷一聲冷笑,起身揚長而去。
老朱的子孫後代多廢物,同時也多犟種。
這位安鄉王朱在鉷,就是大犟種一個。
眾人紛紛看向朱肅溱,看他如何決定。
朱肅溱向朱恭枵問道:「父王老了,這事你做主。」
「今天太子殿下當眾允諾,要治河患、興水利,這是造福千秋萬代的大好事。」
「河南百姓供養周藩兩百多年,此時反哺百姓,也是應有之舉。」
「況且消除水患,修行水利,對周藩有百利而無一害,我等理應鼎立相助。」
朱恭枵侃侃而道。
(這人也是個猛人,李自成三次圍困開封,朱恭枵不僅拿出五十萬兩銀子勞軍,還親自帶人上城牆殺敵,讓一生親歷無數惡戰、攻城略地勢如破竹的李自成屢遭挫敗,還被射瞎了一隻眼睛)
眾人相視苦笑。
打不過,也只能投降。
不然呢?
有人問道:「治理河道,興修灌溉工程,耗費錢糧無數,即使掏空整個周藩宗親,也湊不出那麼多的銀子啊!」
倒也不是叫窮。
郡王之上的宗王,生活的確是優渥,不,完全是紙醉金迷。
可他們根本就沒存銀子的習慣,有了銀子,要麼置辦田產,要麼就是大肆揮霍。
再加上還要周濟名下的中下層宗親,否則就會鬧得他們不得安生。
因此地主家裡也沒有餘糧啊!
房產、田產倒是多得是,可全都賣了,以後吃屁喝涼風去?
況且一窩蜂賣房賣田,也找不到這麼多的買主啊!
朱恭枵苦笑道:「我等是天家血脈,同樣也是大明人,國師體恤百姓,並非是橫蠻不講理的人,若是知道周藩的難處,想必也不會把咱們往絕路上逼。」
朱肅溱道:「設法多跟太子殿下親近親近,另外去跟薛國觀與南居益說說,請他們在國師面前美言幾句。」
朱恭枵答道:「兒臣遵命!」
周藩的郡王們心中沒底,惶惶不可終日。
朱肅溱揮揮手,正要開口,忽然腦袋一歪,在椅子上昏厥過去。
朱恭枵急忙傳太醫前來。
殿內頓時一陣雞飛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