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白綾
「哐!哐!哐!」
萊恩站在高速列車的車頂,凝視前方的巨型隧道。
「海龍」的直徑達到了足足兩百米,深邃的黑暗宛如蟄伏的巨獸,將渺小的列車完全包裹在內。
隧道牆壁上的灰色「水泥」,漂浮著淡淡的燈光,宛如鮮活的龍鱗。
列車轟鳴著,氣體虛浮產生的爆破音聲在耳邊迴響。
隨著列車的加速,萊恩的身軀牢牢地釘在車頂,狂風吹拂臉龐,彷彿置身於風暴之中。
周遭的景色化成模糊的光影在眼前閃爍。
看到隧道壁上的燈光如流星般劃過,留下一道道匆忙的尾跡。
黑暗中,鐵軌似乎無盡延伸,一道道光線倏地從遠處穿過隧道向萊恩撲來,再轉瞬即逝。
「有些安靜。」
萊恩舉起屠刀。
豎起耳朵,聆聽著隧道的迴響。
那彷彿是時間的舞台上演的交響樂。隧道內的迴音混合著列車的爆破聲與他心跳的節奏,奏響了一曲獨特而壯觀的交響樂曲。
「櫻庭,你的式神——」
黑髮在額前狂亂,萊恩眯起眼,問道。
此時此刻。
隨著列車的飛馳,隧道的盡頭開始顯現。微弱的光線開始濃郁,宛如一束旭日的曙光。
「.」
淺黃色的燈芒穿過玻璃,靜靜地落在車廂里。
高速列車在巨型隧道里穿梭的場景,宛如深入一個礦洞。
「它安靜了。」
櫻庭七葉似乎從此前詭異的狀態中脫離,她恢復冷靜,漆黑靈動的眸子好像一條游魚。
她看著桌板上保持安靜姿態的小獸,微微蹙起了眉。
哐!
車廂內的幾人感受著速度與力量的碰撞。
在這個巨大深邃的黑暗洞窟內,人與列車一起飛馳,迎接未知的挑戰。
青色道袍的少年在車廂末節盤膝坐下。
緊閉雙眼的他實則將注意力全然四散,「神識」離體,浩浩蕩蕩的人形虛影攀在列車最後。
「我並沒有感受到有任何異常狀況。」
「就像萊恩說的,很安靜。」
張楓眠緩緩說道。
「滴滴!」
手指在虛擬熒幕上輕點,蕾貝卡注視著高速攝影機記錄下的畫面,一旁的數據條保持平穩,並未檢測到有任何擾動。
她只用了幾分鐘,就弄懂了這套系統。
作為一個欽定的「獵魔人助理」,她不止要會縱情廝殺,還需要成為一枚「智囊」、一個萬能的工具箱。
「沒有異常咒力波動。」
蕾貝卡側耳傾聽,雪白的雙耳如同躍動的兔子耳朵,她嗓音平靜,雙目灼灼。
聚精會神地檢測著。
這時候,一道悠揚的嗓音從車廂上的豁口傳來。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是什麼?」
蕾貝卡昂首,瞥了一眼后,很快收回視線。
「假如,玉藻前知曉了我們的坐標,她想要捕獲我們。」
「她會怎麼做?」
獵魔人的嗓音有些古怪。
「會怎麼做?」
蕾貝卡皺起鼻子。
「就像萊恩兄你說的,要不然在前面截,要不然在後面追。」
張楓眠睜開眼,他還是忘不了急支糖漿。
「最多.」張楓眠抬起頭。
「她挖穿地面,來到我們正上方。」
「可我們現在正在高速移動,想精準的落在我們正上方,似乎有些困難。」
蕾蒂希雅插嘴道。
「的確。」
「但如果基於那個怪物的立場.也不是不可能。」
蕾貝卡深吸了一口氣,問道:「所以,理所當然的答案就擺在你的面前,你還在疑惑些什麼?」
「聲音。」
萊恩說道。
「沒有聲音。」
「這是一趟直達終點的列車,沒有經停站,也沒有中轉站。」
「已知,軌道的盡頭設在另一個國度,玉藻前無法在那個區域對我們動手——」
萊恩緩緩轉過身,看向攀在最後一節車廂的龐大半身虛影,那是張楓眠的神通。
「我們快要離開她的力量能籠罩的範圍了。」
「可是在我們身後,卻沒有任何動靜。」
萊恩緩緩抬首。
「它比我們更需要尾巴。」
「.」
「如果,她以【無聲】的手段,穿透這層緻密的洞壁,已經進入了這個無比龐大的洞窟里,並且就在我們的前方,靜靜等著獵物送上門.」
蕾蒂希雅撓了撓頭,「俊秀」的面龐擰巴在了一起,甚是苦惱地道:「我突然覺得,坐上這趟列車,未必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聞言,櫻庭七葉搖了搖頭。
說道:「不,不管是什麼交通工具,都要面對它。」
「你難道想從萬米高空墜落嗎?」
「.我寧願被摔成肉泥,也不想死在地底。」蕾蒂希雅的嘀咕道。
櫻庭七葉無奈地嘆息。
「.」
就在這個時候,傾聽著周遭異響的萊恩緩緩閉上了眼。
「楓眠兄。」
他肅然地開口。
聽見萊恩的呼喚,張楓眠一愣。
隨後,盲眼道人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難看了起來。
蕾貝卡猛然扭過頭,她的心臟猛地一突,就像平穩的樂曲出現了一枚跳脫的音節,一股難言的驚悚可怖從腳底爬上後腦,就像一根根鋼針刺進皮膚,鑽入血管。
蕾蒂希雅獃滯著。
紅唇微張,清幽的吐息暈染空氣。
裹著黑色和服的女人靜靜地坐在櫻庭七葉身邊,她一手托著腮,側目向著窗外看去。
似乎是注意到蕾蒂希雅在看她,女人微微轉過頭,沖著金髮聖女嫣然一笑。
魅惑的舌在唇上一掃。
她的蔥鼻微微皺起,品嘗著少女青春的吐息。
「妾身,這廂有禮了。」
她嫣然一笑,似春風蕩漾。
女人溫暖的懷抱微微張開,攬住櫻庭七葉纖細的腰肢,巫女小姐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昏厥在了座位上。
沒有人知道這狐媚女人是怎麼來到這節車廂里的。
在她身上,綻放著一種不可捉摸的神秘光芒,猶如幽影般倏地閃現於這節封閉的車廂里。
死寂輕輕蔓延。
不留痕迹地靠近睡夢中的「乘客」,他如同一個流動的影子,不觸及任何物體,也不觸動任何靈魂。
時間彷彿被織成一張精緻的網,將周遭人的視線隔絕在外。
女人的笑靨如畫,深邃的雙眸中,血色的蓮花正在滴溜溜旋轉,輕輕拂動的黑髮如同風中的花瓣飄逸。
這是一場鬼魅的演繹!
「轟!」
動若雷霆!
一道亮色的刀光從天而降!
男人鬼魅的身影在她身旁浮現,靛藍色的眸光大盛,手中屠刀直指雪白的鵝頸。
刀鋒掀起的風卷亂了他的碎發,同樣,也揚起了如黑夜般深邃的長發!
「叮!」
女人媚笑著抬手。
銳利無比的鋒芒蘊含著活靈的憤怒咆哮,刀光劍影,然而卻只是在她微微揚起、擋在脖頸前,雪白如凝脂的手背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印痕。
「公子真是狠心.」
女人彈開刀鋒,媚笑著說道。
萊恩神色冰冷,抽刀怒劈而下。
他已經劃破了自己的喉管!鮮血沿著手臂流淌,沾染血跡的手變利爪,狠狠地向著女人那張與輝夜姬極其相似的俏臉抓去。
「!」
玉藻前笑意依舊。
千分之一秒的剎那,她的眼眸微縮。
緊接著,她將懷抱中的女孩護好,宛如正懷抱一件價值連城的碧玉。
抬起素手,混沌的咒力在指尖爆發!
「轟!」
就在混沌的波動即將爆發的剎那,一枚由亮色金屬包裹的重拳狠狠轟擊在了她的掌前一寸處的空間上。
蕾蒂希雅直面捲來的烈風,柳眉倒豎,金色的髮辮舞動。
她的拳鋒在即將觸及玉藻前之前,就被一面堅不可摧的障壁所阻擋。
「咻!!!」
「嗤!」
爆裂的暴動浩浩蕩蕩地席捲而開!
車廂的廂體被無形的利爪撕裂!
銀白色的車廂如同一朵開綻的蓮花,猛地迸裂——四散的鐵皮在軌道上瘋狂的摩擦,疾速帶來的高溫將金屬熔煉!
狂風在眾人的耳旁嘶吼。
「鏘!」
飛劍高懸!
張楓眠手捏劍訣,神色肅然。
一道漆黑的刀芒自玉藻前身後斬來,頃刻間將列車上的座椅全數攔腰斬斷!
蕾貝卡的刀鋒躍動。
鮮血自她的唇角淌出,妖異的血紅色眼眸縮如針尖。
「諸位,好狠的心哪.」
妖狐神色凄凄。
然而,下一瞬,她的面色陡然猙獰。
紅唇輕啟:
「徒勞。」
時間彷彿靜止。
連狂風都禁錮在空中。
幾人睜大了眼。
「撕拉!」
脆聲如裂絲帛。
玉藻前張開了血盆大口,猩紅的眼眸充斥嘲笑的歡愉,嘴角掀起了病態的笑意。
她.
把櫻庭七葉吞入了腹中!
「!」
「該死!」蕾蒂希雅眼中浮起驚懼的神情。
「嗤!」
一隻由暗金色鎧甲包裹的手攜著颶風,靛藍色眸子涌動著洶湧的殺意,猙獰的血色凌空刺向了那抹鮮艷的紅唇。
伴隨脆聲的猛然爆發。
萊恩的臂膀發力,瞬間便將女人無瑕的面龐摧毀!
半張臉。
他硬生生撕下了半張臉!
「轟隆!」
就在這時,洞窟內奏起雷鳴,距離的轟鳴聲震撼重重回音。
「嘩啦!」
碎石凌空激蕩。
「我說過我一定會奪回本就屬於我的東西。」
女人蘊含譏諷的嗓音在空氣中回蕩。
輕飄飄地刺進眾人的耳膜中。
「滋!」
幾人的雙耳幾乎在瞬間淌下鮮血。
「徒勞!」
譏諷的媚笑在空洞的隧道內轟然回蕩。
她飄逸的身姿玲瓏
簡直就是一場玩笑!
她的姿態隨意,就像輕而易舉地取走交給孩童手上暫時保管的玩具。
即便是被撕了臉又如何?
她只要想一口吞下自己的東西,那就沒有任何人能組織,臉上的笑意,只不過是想和這群「小朋友」玩玩罷了。
萊恩面無表情地望著手中鮮血淋漓的血肉,緩緩垂下了頭。
「滴答.」
猩紅落在車廂上。
四人的包圍圈中,僅僅餘下空蕩蕩的空氣,那個如花盛放又在剎那間被摧毀的女人已經消失不見。
「.」
蕾貝卡僵硬地抬起頭。
情報里堪比金剛石的洞壁被人輕而易舉地鑿出了一枚大洞。
「該死!」
她咬著牙。
「我們不止失去了玉藻前的尾巴。」
「而且」
蕾蒂希雅的面色無比晦暗。
櫻庭七葉,當著她的面,被一張血盆大口吞噬。
那可是玉藻前。
毫無疑問的生機斷絕。
「.」
幾人沉默著。
直到列車的速度漸漸放緩,不知道停留在了什麼位置。
「.」
突然,張楓眠肅然的面色緩緩放鬆,他眯了眯眼,意味深長地看向萊恩。
「萊恩兄。」
「現在,是時候了吧?」
萊恩早就把玉藻前的半張臉摧毀,他率先躍下列車。
聽見張楓眠的嗓音,他深吸一口氣。
「是。」
萊恩淡淡地回應道,隨後扭過頭,對上了蕾貝卡和蕾蒂希雅愕然的視線,說道:
「女士們,我必須提醒你們。」
「我們失去的,不只是玉藻前的一根尾巴。」
「而是足足三根。」
一語落下,蕾貝卡兩人色變。
「什麼?!」
蕾蒂希雅瞪大了眼,驚叫出聲。
「你的意思是,櫻庭七葉的身上,好存在有剩下的另外兩根尾巴?」
蕾蒂希雅脫口而出的一段話,不僅讓她自己心臟一跳,更是讓一旁的蕾貝卡神色陡然森寒。
「不對.」
「不是她身上藏著尾巴。」
「而是,她就是尾巴的化形!」
「就像輝夜姬一樣!她就是尾巴的化形!」
「該死!」
蕾貝卡將不解慍怒的目光看向萊恩,說道:「你知道?」
「猜的。」
萊恩鬆了松脖子。
「而且,楓眠兄也猜到了。」
「不知如此,【櫻庭七葉】,她自己也知道這事實的真相——在她抱緊輝夜姬留下的那件遺物后。」
「她就明白了一切.」
萊恩的話讓兩女更是不懂。
「什麼.」
萊恩看向蕾貝卡,意味深長地說道:「你注意到了嗎?輝夜姬留下的那件月白色的和服——」
「它在櫻庭七葉的手中。」
「可是現在.去哪了?」
蕾貝卡頓時感覺頭皮發麻。
「換一種說法。」
「在你們記憶里,有什麼東西——和玉藻前關係重大,而且還是」
「白色的。」蕾貝卡的思緒閃電般穿梭,她很快捕捉到盲點,深吸一口氣。
「白色的布帛,白色的綢緞。」
「白綾。」
「玉藻前(妲己)用來自盡的白綾。」(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