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9章 鶴唳九宵57
婉轉動聽的戲曲唱腔傳遍整個大荒。
大荒裡面亂成一團。
即便是有鳳靈宵引路,還是有不少靈獸朝著桃花大妖的方向奔去。
它們齜著獠牙,伸著尖爪,一雙雙獸目猩紅嗜血。
它們一路奔跑,一路自相殘殺。
無差別地攻擊。
它們嘶吼著,身體周圍漸漸縈繞起黑氣。
靈獸與魔獸,也不過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獄罷了。
就連重明在那無盡的戲曲唱腔中,險險都被迷了心智。
他不斷做著深呼吸,凝神靜氣,好不容易才讓自己安定下來。
婉轉動聽的戲曲唱腔中,慢慢地染上了魔獸的嘶吼聲。
而那些魔獸在魔性達到最鼎盛的時刻,被掏取了魔心,化為一灘膿血,消失不見。
崔清鶴一步一步朝著大荒邊境走去。
這一路上滿是血腥味。
正前方,桃花大妖大口大口地吞噬著魔心。
她身上披著無頭九尾虎皮,一根根桃枝猶如尖刺一般,貫穿虎皮,如刺蝟一般布滿她的身後。
桃枝支撐起九條虎尾,尖端化為虎刺,傲然挺立著。
桃花大妖不停地嚼著那些魔心,在看到崔清鶴的身影時,她狂妄地笑了起來:「陸吾,你看,我終於成了你。」
崔清鶴冷笑:「畫虎畫皮難畫骨,你……終究活成了四不像!」
桃花大妖嚼著魔心的動作猛地一頓,赤紅的雙目死死地盯著崔清鶴,獰笑道:「對,終究還差一點,就差你的魔心了!」
話落,無盡的血色花瓣從天而降,猶如一場血雨,籠罩了整個天地。
花瓣遮住了崔清鶴的視線,也遮住了冥鳳的身影。
「崔清鶴,你愛她嗎?」
「你很愛對不對?」
「可你要害死她了!」
「聽聽……豎起耳朵仔細聽……」
桃花大妖的語調越來越輕,就像是這世上最好的催眠師,引領著崔清鶴。
崔清鶴的耳邊瞬間響起了冥鳳痛苦的嘶鳴聲。
那聲音越來越凄厲。
崔清鶴的腦海里忽然就閃現過當年宵兒涅槃時的慘狀。
閃現過宵兒涅槃消失,那些年他的彷徨與頹敗。
閃現過宵兒在王水河上差點被謝羨安拖下水的情景。
「她要死了,崔清鶴,你最愛的姑娘要被你害死了。」
「就像當年昆崙山的那一場大火,那一場浩劫……」
她太懂崔清鶴,或者說陸吾的痛處在哪兒了。
陸吾的心魔在昆崙山,在那一場浩劫。
而崔清鶴的心魔,必然是鳳靈宵!
雙管齊下,心性再堅定的人,在這樣的蠱惑之下,也很難堅守得住。
崔清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桃花大妖一步一步地朝崔清鶴走來,一步一步地靠近。
她的唇角還殘存著那些魔心的血液,她的十根手指猶如桃枝一般,生出枝杈,一根根全是利器。
「陸吾,你是罪人!」
桃花大妖的手按上了崔清鶴的心臟,一點一點地往下。
她那一雙血瞳之中滿是嗜血的癲狂,手上的力度也毫不收斂。
就在她覺得自己要成功了的時候,兩條鐵索嗖嗖而出,迅速纏住了桃花大妖的雙手。
桃花大妖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崔清鶴的眼睛。
那雙眼睛裡面沒有慍怒,沒有悔恨與彷徨。
甚至她從裡面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竟然沒有被自己蠱惑,沒有入魔!
下一刻,她只感覺自己的眉心之間一涼。
崔清鶴的判官筆筆尖落在桃花大妖的眉心之間,不斷地畫著符文。
那是審判符!
那一刻,崔清鶴想,果然是因果宿命。
兜兜轉轉,他轉世成為了崔判官。
手中的這一支判官筆,筆下的審判符,讓他可判人生死。
桃花大妖不在地府名冊,亦不在大荒族譜。
那是因為她是陸吾的魔心所化。
既然來源於陸吾,便理應受他崔判官審判!
判官筆最後一筆落在桃花大妖眉心之間的時候,桃花大妖整個身體如過電一般地顫抖起來。
崔清鶴隨即一掌兜頭從桃花大妖的面門上拍了下去。
無頭九尾虎皮從桃花大妖的身上脫落,漫天的桃花與她身上的桃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掉落,化為一團團血水。
周遭的喧雜與咆哮瞬間消失了。
那些發癲發狂的魔獸們,終於重歸平靜。
崔清鶴收回了手,握著判官筆往後退了兩步。
結束了。
應該結束了吧?
他親眼看著那桃花大妖在他的眼前枯萎……吼……下一刻,桃花大妖狠狠地抽了一口氣。
她眉心之間的審判符騰地一下無火自燃,瞬間消失得乾乾淨淨。
已經開始渙散的桃花眼重新注入了新的活力。
桃花大妖就在崔清鶴的注視下……重新活了過來。
她咯咯地笑了起來:「崔清鶴,你到底不如陸吾。」
「陸吾當初為了封印我,自斷頭顱,剝皮設陣,不惜以毀掉自己為代價來封印我,而你……竟妄想以一支判官筆就能審判我了嗎?」
「你別忘了,我……就是你!」
崔清鶴恍然大悟。
是啊。
桃花大妖是陸吾魔心所化,她與他命運相連。
只要他還活著,他還有七情六慾,那麼,桃花大妖便能依附於他的七情六慾而活。
判官筆審判不了她。
那麼,就只有最後一條路可走。
崔清鶴抬頭看了一眼天上。
卻沒有看到冥鳳的身影。
宵兒受傷了嗎?
剛才桃花大妖的攻擊,是否也波及到了她?
宵兒,保護好自己。
崔清鶴閉了閉眼,凝聚起全身的法力,一聲驚天冬天的嘶吼之後,他忽然化出真身。
人面,虎身,九尾高高立於身後,尾尖是如蠍尾一般的尖刺。
桃花大妖的笑戛然冷凝在了唇角:「你……你竟已經化形了?!」
她知道崔清鶴和鳳靈宵雙休了。
她也知道崔清鶴最近進步很快。
但她沒有想到他竟已經到了能化形的地步了。
不,不對。
桃花大妖猛地轉身朝著身後看去。
河對岸的山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生出了蛛網一般的脈絡,沿著山體而下,不停地朝著河邊蔓延,朝著他們的方向延展而來。
她再看向腳下。
崔清鶴的腳下,以他為中心,竟又生出了另一團脈絡,慢慢地朝著周圍拓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