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只是命運(五)
第二天,汪承瑾倒是盡職盡責的做好他好女婿的本分。
上午應蘇立沛的要求去了s市幾個標誌性的繁華路段以及s市的海港。
蘇立沛感慨,「30年前這裡只是一個工業鎮,那個時候我還只是一個小小的科員,有幸跟著領導來這裡考察。而今這裡早已找不到當初的影子。」
汪承瑾笑著說,「爸,反正您現在也退休了,不如遷居到這裡來居住。您不是想看到瀾瀾嗎?這樣你就可以經常看到了。」
蘇瀾沒吭聲,心裡倒是直罵汪承瑾多事。
此時他們正站在海港處。
蘇立沛掃了一眼迎著風漫不經心的看著遠處的蘇瀾,笑得爽朗,「我還是喜歡老北京城,我已經在那裡生活了將近一輩子,也不想挪窩。不像你們年輕人在哪裡紮根都行。而且桐桐才剛上大一,我們也不想兩地奔波。以後啊,我也想落葉歸根!」
汪承瑾說,「也好,那我們以後多來看看您老人家。」
「嗯。」蘇立沛也不知道自己的以後還有多長。
汪承瑾抬起手看腕錶,「我們去附近一家海鮮樓用餐?」他是在徵詢蘇立沛的意見。
「隨便吃什麼都行,我也沒什麼特別愛吃的,不過桐桐倒是很喜歡!」一旁的甘萍很快接過去。
吃完午餐蘇立沛有些乏,汪承瑾就帶著幾個人回去。
下午汪承瑾陪著蘇立沛下昨天就約好了的象棋。
蘇瀾和甘萍就只好在旁邊靜靜的觀戰。除此以外也不知道該幹些什麼。
蘇瀾是不想和甘萍面對面的獨處。
甘萍好像也是。自從昨天在機場對蘇瀾主動示好遭到不咸不淡的冷遇后她也自覺的不去招惹蘇瀾。
蘇瀾可以不恨蘇立沛,但是她做不到原諒一個入侵者。儘管甘萍也沒多大的過錯。
以前就聽自己的媽媽說過蘇立沛棋藝驚人。蘇瀾幼時也去學過一點,不過是皮毛而已。
兩個男人的對弈她看得仔細。看起來兩個人的勝負均等、平分秋色。蘇瀾還是看出汪承瑾有幾處明顯的讓棋。
他是一個心思縝密的男人,怎麼會讓自己犯如此明顯的錯誤。
而蘇立沛也沒有媽媽說的那樣厲害,興許是疾病纏身精力不濟,他好幾次頻頻護扶額。最後也只是笑著說,「人老了,腦子也不好使,承瑾你看你讓我好幾步棋我還是贏不了你。」
汪承瑾落下一枚,又細心的為蘇立沛添了一些熱茶,「爸,您的棋藝相當不錯,如果你在年輕20歲恐怕我不是您的對手。」
蘇瀾皺皺眉,心裡道:這真是個掐媚的傢伙!
念頭剛起,汪承瑾好像是為了印證她的想法似的,忽的開口,「爸,這一副象棋倒是不錯,早聽瀾瀾說您酷愛收藏象棋,這棋就送給您吧!」
蘇立沛拿起手上的棋子到眼前細細端詳,是不錯,通體瑩亮,「這棋恐怕不便宜吧!我還是不奪人所好。」
「只不過是普通的玉石而已,也不是很金貴,只是再好的物件落在我手裡也只是糟蹋了它。還不如給它尋個好主,您就甭推辭。」
蘇瀾知道自己不說話不行,反正這人愛顯擺。清清嗓子,「爸,您就收下吧!反正他也不經常下棋的。」她本來想說他根本不在乎那點小錢,最後還是覺得語氣太沖就改了口。
什麼「不金貴」。這東西可是他前年去緬甸特地花大價錢賭的兩塊石頭之一。切開都是好水色,一塊用來做了玉雕。一塊就做了面前桌子上的這副象棋。
這天晚上,蘇立沛對著正在餐廳幫柳姨收拾碗筷的蘇瀾說,「瀾瀾跟爸爸去院子里走走。」他蒼老的聲音帶著懇切的味道。
蘇瀾見橫豎躲不過,只好跟著他出去。
這兩天蘇立沛偶爾看著她失神,蘇瀾的目光迎向他的時候,他又欲言又止的樣子。蘇瀾就想著他來這裡不是白白的來玩兩天,肯定有話對她說。
蘇瀾老早就想好了——過去的她不糾結。
外面已是黃昏,晚風中帶著些許的涼意和沁人心脾的桂花香撲面而至。
蘇瀾攏攏披在身上的薄衫走在前面。身後是蘇立沛還算沉穩步伐。
花園不大,不過區域明顯,花壇、樹林、池塘各據一角。小樹林在車庫的方向,那裡種著月桂、玉蘭、梅樹等。
蘇瀾在桂花樹下的椅子前停下來,這幾張椅子每天都柳姨都會過來打掃,上面已經按季節鋪上彩色的軟墊。「爸爸,咱們坐下來談。」
「好!」蘇立沛坐下來。
院子里玉蘭花狀的景觀燈已經點燃,燈光下蘇立沛本來暗黃色的臉變得有些慘白,不禁讓蘇瀾想到死亡的顏色。
她雙手交握擱在圓几上,看著自己對面這個叫爸爸的人眉頭糾結似在組織語言,她靜靜的開口,「爸,您還是先聽我說完以後你再看看你還有必要說沒!我的意思是說,你要說的什麼我大概都知道的。」
蘇立沛難過的點頭,「你說吧!孩子,你叫我一聲爸爸我都覺得愧疚。」
蘇瀾抬頭,頭上的月桂粉黃的小花成簇成簇的在夜風中搖曳,不時探出葉片,「爸爸,剛才您不是在和承瑾下棋嗎?」
蘇立沛不明白為何她會這麼開頭,還是點頭答應一聲,「嗯!」
「你有沒有在落下棋子后,發現自己放錯了地方,有悔棋的衝動?」蘇瀾問。
蘇立沛搖頭,「爸爸是上大學那會兒學的象棋,教我學象棋的那位老師就說過悔棋是大忌。」
蘇瀾像是滿意的點點頭,「所以有句話叫『落棋無悔』,我想現在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
蘇立沛大概猜到接下來她要說的話,「瀾瀾,人生怎麼能和一盤棋局相提並論?」他明顯有些激動,臉上浮現出不正常的青色,還有些氣喘,「我做錯的事,我都知道。我知道我在你面前來說後悔過去的話似乎有些可笑,可是如果我今天不說,恐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
蘇瀾抬手,「爸爸,您不要激動,你聽我把話說完。」
蘇立沛安靜下來,不過蘇瀾仍然可以聽到他濃重的鼻息,他眼底湧起的紅潮讓蘇瀾略低下頭,「很多事情是後悔不來的。您的老師都說悔棋是大忌。您後悔你前幾十年所做的事何嘗不是給自己套上枷鎖。何不讓自己活得輕鬆些。……您想凡事沒有絕對,一件事情也有它的負面影響,就像您今天說這個城市的變化。s市是經濟騰飛,城市日異月新,這是不是表面?可是它的背後呢?是污染和貧富差距,甚至是歧視,還有墮落。」蘇瀾頓了一下像是想起什麼難受的。院子里很安靜,只聽見風穿過樹葉的沙沙聲。
蘇立沛只是看著她,並沒有出言打斷她。
好一會兒她才接著說下去,「二十幾年前你離開我和媽媽,別人看到的是我們被拋棄的慘境,幼年時我曾經無比期望你能回頭看我一眼,我努力學習讓自己倔強長大。而媽媽呢?也很優秀。她年年被評優秀,連我都感到自豪。誰又能說清如果你沒有離開我們,我和媽媽又到底是什麼樣子。或許我泡在父母溺愛的蜜糖里不思進取,性格乖戾。或許媽媽也教不出那麼多的好學生。」
蘇瀾說到這裡已經是眼角濕潤,用力吸了吸鼻子,「所以爸爸,您可以繼續按自己原定的軌跡走下去,不要回頭看。人生也是一盤棋局。我相信你曾經打算放棄我和媽媽的時候,也曾經和自己的內心艱難對弈。甘姨和你也是在我出生前就已經在一起的吧!這些事我都知道。如果我和媽媽沒有被你放棄,被放棄的就會是她。她只是要比我和媽媽要幸運一點。」
蘇瀾說得沒錯這場看似「重男輕女」婚變其實還有一個隱情。
當年蘇立沛和同事一起去踏青,被一群人灌醉后醒來發現居然和甘萍躺在一張床上。後面的事情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再加上他的父母在李娜生下蘇瀾后,拿蘇家無後來逼他,李娜那個時候心情也壞,成天哭哭啼啼的。他就乾脆離開那裡。
遙遠的往事,以前蘇立沛沒有覺得難堪。自從知道自己得了重病將不久於人世后,再想起自己前半生種種,他就被心裡的愧疚壓得不堪重負。
如今和女兒相對,更是難過。這個孩子,自己沒有盡半點父親的責任,卻是一個如此通透玲瓏的孩子。「瀾瀾,你這是原諒爸爸了?」
蘇瀾抬起頭看著自己的這個叫做「爸爸」的親人正一副小心翼翼的等著她回答的樣子,「爸爸,沒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我根本就沒有恨過您,媽媽說過:活著這個世界上還沒學會愛就已經學會恨是一種悲哀!」
蘇立沛聲音幾近啞然,「你媽媽是個好女人,可是我那時候不懂得珍惜……」
「爸,我說了不要往回看。媽媽也沒有恨過你,她一直都是愛你的。她只是以為你會回頭,所以最後難免有些……怨念。那不怪她,畢竟她所以的熱情都獻給了她的事業和一個不回頭的男人。」
「……」蘇立沛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蘇瀾轉移話題,「在這兒多呆幾天?」
蘇立沛搖頭。
蘇瀾只看得見一個米白的帽頂。
「我後天還要做化療。」
蘇瀾沉吟半響,「下個月我有一個朋友結婚,到時候我回來看您!」
蘇立沛抬起頭來,眼露出欣慰,他還以為這一次是永別,「好!到時候別忘了給爸爸打電話,爸爸好來機場接你。」其實他話是這麼說,心裡卻沒有底,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還能支撐到什麼時候。
蘇瀾起身,「爸,外面涼,我們進屋去。」她甚是隨意的抖著發酸的腿,好等蘇立沛走前面。
眼前的人的背已經微馱,想必是被疾病折磨的。
剛走到院子中央,蘇立沛回過頭來,若有所思的問,「我今天早上去外面散步,好像看見熟人了。他開著車就從旁邊的那個院子里出來,還在你門口停了一下。」不僅僅是停了,他還看見他往裡面張望。
蘇瀾不緊不慢的回答,「您說的是邱臻吧!他是住在旁邊的。」
蘇立沛臉上帶著一絲狐疑,「你講見過褚一航了?」
蘇瀾笑了笑,「哪有那麼巧的事兒,他也在這邊?再說了s市也不小。」
蘇立沛似鬆了一口氣,「瀾瀾如今你過得這麼好,你也要如你剛才所說的那樣——不要往後看。」
「嗯。」她幾時想要回頭看了?
甘萍見蘇立沛推門進來,臉色青白。
她趕緊走上前去,利落的關上卧室門。扶著蘇立沛在床邊坐下來。
此時的蘇立沛哪裡還有白天的精神勁,這會彷彿被抽空了似的。大部分重量倚在甘萍身上。
甘萍皺皺眉,語氣有些不悅,「非要跟身體過不去,真是越老越執拗。」
蘇立沛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我還能有多少時日,只不過想在閉上眼睛前了卻心愿罷了。」
甘萍執過他枯瘦的手在掌心摩挲,「那原諒我們了?」
蘇立沛只是點點頭,其實他也說不好。只是孩子說她沒有恨過。
屋子裡靜下來,只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甘萍愛了這個男人20幾年,從第一次見到蘇立沛就有飛蛾撲火的決絕。只是她有幸擁有了他,而另一個女人成了那隻飛蛾。
「不該說的,你沒說吧!」她還是有些不放心。蘇瀾雖然不待見她,她也不是很待見蘇瀾。為了這個男人她忍了。
蘇立沛像是睡著了,半天才艱澀的吐出兩個字,「沒有!」有些事是要一併把它帶進黃土的,不說出來才好。
「我就怕你會忍不住說了!」甘萍輕輕地說。「要瞞過去就一直瞞著吧!我看她現在不錯。褚家那邊是火坑。」當年褚一航的父母的堅決她是見識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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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一開始計劃那樣,蘇瀾和汪承瑾把蘇立沛一家送上飛機變各自調整好姿態,回到既定的軌跡。
蘇瀾扶著車門看見汪承瑾上了另外一輛剛駛進停車場的車,只留下一個欣長的冷漠背影。
她不得不狠狠的拍上剛拉開的副駕駛門,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室狠狠的想汪承瑾這傢伙倒不是半點都不含糊。這不是他心愛的座駕,也捨得讓給她?她剛才走在他前面怎麼就沒有瀟洒的直接走到馬路邊攔計程車離開,留一個洒脫的背影給他能?
非得要他先給自己擺上一道才看清他。
明明對他已經沒有半點期待,還是忍不住心生悲戚。事到如今,他和別的女人是緋聞四處,而他身邊的朋友、下屬看她也是眼帶深意。
她知道那些人是帶著憐憫的眼神,簡直活脫脫的無視她僅剩無幾的尊嚴。在他們眼中她只是一個隨時都可能去掉「汪太太」頭銜的失寵妻子。
她想就這樣吧!沒有愛情的婚姻。可她還有一個孩子,誰的一生能夠做到盡善盡美,何況還是這個浮華的變幻的人世間。「堅如磐石」只停留在現代文明以前,這個社會石頭化作粉末已經不是稀奇事兒。
接下來生活還會教會蘇瀾什麼是出乎意料和措手不及。
s市的一家小報一直只寫明星商賈大腕的報紙這一天也開始寫她這條吸附在汪承瑾這條大魚身上的一尾毫不起眼的小魚。
那篇報道的配圖是兩張。
一張是她的。正好是那天她從機場出來她站在車邊遙望汪承瑾背影的側影。她的手正搭在副駕駛的門上,半個完美的側臉卻印著無可解說的愁苦。
另外一隻圖片上也有汪承瑾,不過主角卻是那個春風得意的姚靜妮。
報紙上是這樣寫的,不管她跟汪承瑾是為了炒作還是真的帶有幾分真情,都算是成功的。
圖片上的兩個人相攜的從某個夜店出來,暗黃的街燈襯托下是兩個相視含情的人。無一處不溫馨完美。也難怪這篇報道作出的最後總結就是汪承瑾會換掉「汪夫人」的概率相當高。
蘇瀾放下報紙,難以形容自己的心情,有一點可以肯定她很厭惡被別人打攪到了!
她並不在乎別人說她是一個過氣的「汪太太」。只是那段關於她身世的描寫讓她入骨梗喉,心底泛痛。
現在這些記者為了賺足噱頭,不在乎把你的祖宗三代都給挖出來。
關於身世那段,文字不多,也沒有挖幾代。而是剛好直戳她最痛的地方。毫不隱晦的說蘇瀾和她的媽媽一樣遭到了男人的嫌棄,說她是一個毫無背景的孤女如何擔得上「汪太太」的名分。
柳姨端上一份早餐,見蘇瀾默不作聲僵著身子,她掃到報紙的畫面就明了,有些心疼。
「瀾瀾還是多為孩子想想。」她提醒。不動神色的拿起報紙和紙袋,一走到廚房就把報紙撕個粉碎,一邊撕扯一邊罵姚靜妮姚狐狸。
今早她在廚房準備早餐就聽到門鈴聲,她趕緊擦把手去開門。大門外站在安保人員。他把一份牛皮信封遞給她,說是蘇瀾的。
她接過來也沒多想,直接拿回屋子裡擱在餐桌上,轉進廚房看鍋子里的。只是沒想到對方是不懷好意的挑釁。
蘇瀾已經很久不碰電視報紙之類的東西,有人偏偏不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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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臻有些氣結的拿著報紙站在褚一航的辦公室。
褚一航放下電話瞟向一臉怒氣手裡攥住報紙的人,「什麼時候對娛樂八卦有興趣?還有你這臉色可不太好看,是沖我的?」
邱臻狠狠的摔下報紙,「就是沖你來的。你好好看看吧!你能讓她不傷心嗎?」
褚一航一眼就看到報紙上那個瘦削失落的女人。是他大意了!在汪承瑾多次榮登八卦的同時怎麼就沒有想到有天記者也會將鏡頭對準她。如果早想到這一層就不會出這樣的事情。
竭力保持平靜,「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邱臻顯然不放心,「我那麼放心的等你去愛護她,你哪一次沒有出半點差池?我不希望事情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幾年前……」
褚一航摔掉報紙,怒氣沖喉而出,「邱臻你根本沒資格和我說這樣的話。她本來就是我的人,你沒有資格指手畫腳的。」
邱臻沒有想到自己被反將一軍。是的,他邱臻沒有資格!不過他還是一個不輕易認輸的主,「我是沒有資格,那你又是怎麼用你的資格的。早知道是這樣我當年就不應該畏畏縮縮的去國外,我就該在你不要她的時候,把她搶到手!我的愛不會比你差半分半毫!」
邱臻吼得雙頰漲紅,一雙眼睛帶著怨氣的看著褚一航。
褚一航也站了起來,「邱臻你這個時候能去搶?還是我能去搶?你有多了解她?她的脾氣是個什麼樣子?」他又頹然的坐下來,「她有了孩子,如果我做的太明顯她會恨我的。你先出去,我知道該怎樣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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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雅旅行回來興緻勃勃的約蘇瀾出來吃飯,蘇瀾來到約定地點找到了這家叫「半夏」的餐廳。
進去時,卓雅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朝蘇瀾招手。
在蘇瀾看來卓雅這一次似乎有什麼地方不一樣。蘇瀾也說不出為什麼,她只是覺得卓雅的笑今天特別明艷動人,不似往日那樣虛浮。
落座點好餐,蘇瀾就看著卓雅容光煥發的臉,「你最近遇到什麼好事,出去半個來月整個人就不一樣了。」
卓雅摸摸自己的臉,眼露羞澀,「我看上去有那麼明顯?」
「嗯。」
她眼露羞澀,「你的眼睛夠毒的哈!這也被你瞧出來了!」
「不是我眼睛毒是你自己藏不住事兒,這什麼都寫在臉上。明明白白的喜事啊!」蘇瀾調侃。
卓雅雙手覆上臉火辣辣的,眨著一雙眸子,「和好了!」
蘇瀾聽到她這麼簡簡單單的說,也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心裡也替她高興,「說說怎麼回事?」
卓雅放下手,端起果汁喝了一口,「他公司遇到資金鏈缺口,向我爸媽求助。這次我媽媽終於記起我是她的女兒,替我狠狠的討回面子。以前結婚的時候雙方為了相互利益,婚後我們各過各的。這次不一樣,是他需要我這個卓家千金的身份。所以吧,他就低頭認錯。保證以後會對我好。」
蘇瀾當然是希望她好的那一個,但是她怕男人一旦花天酒地慣了,那些個劣根是不會刨盡的。它會隨著一場春風雨露而破土萌芽。「所以你原諒他了,這是好事!」也不是說就要放棄,還是需要搏一搏。
「嗯,我在外面的時候,他還特意飛過來陪我幾天。」卓雅掩飾不住的興奮,所以一回來就迫不及待的要和自己的好友分享。「我爸爸也說如果他敢再造次,他就會連本帶利的抽回投入的資金……」
這個時候她們要的義大利面已經端上來。蘇瀾一邊拿起叉子一邊靜靜的聽卓雅說話。
卓雅叉起幾根麵條「其實我也怕他再次得了勢就老毛病再犯。」她的聲音帶著擔憂,剛才眉飛色舞因為這股突然湧起的擔憂而消失,儘管父母已經開始關心她這個女兒的幸福並出言約制她的丈夫。她還是怕再生變。
卓雅有時想要是她的丈夫永遠一文不名,永遠生活在她的光環下。
蘇瀾執著叉子輕輕抵著盤子邊緣安慰道,「如果我們總是想到未來將要生出何種變故,那我們這一生會在不斷擔憂和焦躁中度過。有時想想為什麼有的人總是只顧眼前,其實這無非是大智若愚,我的姐姐,如果凡事都有註定,你何不好好享受眼前,總比一生無半點欣喜好。」這是她第一次稱呼卓雅為姐姐。她是真的很渴望親情。
卓雅拉過蘇瀾是手,「蘇瀾這以後你就是我卓雅的妹妹。」
蘇瀾點點頭。她是開心的。「比親姐妹還親!」
卓雅放開蘇瀾的手,「可是我就怕高興后又墜入更深的煉獄。」
蘇瀾抿唇,「你覺得你和我兩個人的處境又比地獄好到哪裡去?所以不要放過任何一個可以通往天堂的出口,我希望你幸福!」
蘇瀾內心有說不出的矛盾,她能勸別人卻勸不了自己「大智如愚」。
一席話在卓雅信任感激的眼神中結束。
這個時候卓雅的電話響了。
她拿起電話,雙目含情語氣輕柔,「嗯……剛吃完……和蘇瀾。」她朝蘇瀾吐了一個舌頭,很是俏皮。「你呢!……下午啊……我要和她逛街呢。」她再次瞟向蘇瀾,下午逛街是她們約定好的。
蘇瀾從她小女兒的似的嬌憨中知道電話另一端的人是卓雅的丈夫,她小聲對卓雅說,「你去吧!我一個人就回店裡,咱們改天再約好啦!」
卓雅眼中似有幾分糾結,但還是很快說:「你來接我吧!我在冠珍旁邊的半夏餐廳。」
卓雅在等待丈夫過來時,告訴蘇瀾他們要去臨市。在等待的過程中她又為蘇瀾點了一個提拉米蘇。
她的丈夫來得很快,那個時候蘇瀾盤子里的東西才吃了一半。
那個看上去很瀟洒翩翩的男人向蘇瀾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拉過卓雅的手,「走吧!」
卓雅抱歉的向蘇瀾笑。「妹妹咱們姐妹倆下次再約。」還作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
蘇瀾揮手「去吧!別浪費這好天氣,我不反對你重色輕友。」
她在卓雅兩人離開后,也慢騰騰的起身,這麼好的天氣,秋日浪漫她卻找不到辜負的理由。
褚一航從冠珍商場出來的時候就看見那一抹明麗的淡藍色身影。
她走路似乎總愛低著頭悄聲無息的。從前的她可不是這個樣子。現在她的腳步遲緩正從一家餐廳出來。
褚一航站在門口沒動,剛才和商場的客服經理髮了一頓脾氣。心底還留著的煩躁在見到她的那一刻已經頓消。
商場的負責人親自去把他的車從地下停車場給開到大門外,就等在一旁好送走這尊今天比較凌冽的神。他大氣不敢出的卻在褚一航臉上看到一瞬間冰雪消融,只剩下遙視遠處的專註溫情,很難得一見的表情。
負責人正想探個究竟。卻被褚一航不著痕迹的強硬打斷。「申經理,你去忙!」
褚一航並沒有看他,視線還在前方慢慢移動。
這名申姓經理連忙畢恭畢敬的離開,他和褚一航認識的時間不長,褚一航給他的印象是從不輕易動怒,卻是雷厲風行的辦事態度。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面孔,為人卻絲毫不含糊,精明果敢。
褚一航就站在商場大門的台階一側,身旁的人來人往不斷對他行注目禮,絲毫不影響他投向蘇瀾那一束痴戀含寵的目光。他看向她坐上停在廣場上的停車場的小巧mini,這才朝自己的車走去。
他打開自己的車門時還在想:她還是開白色的車比較合適。
剛發動汽車,一片嘈雜聲中並不十分明顯「砰」的一聲直搗鼓膜,他的心猛地一跳,急急的扭過頭看向那輛紅車的方向。
這一眼,他的心被緊緊攥住,連呼吸都不順暢起來。
一輛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藍色炫跑直直的和蘇瀾的車撞在一塊兒。
剛才蘇瀾正準備發動車離去,斜刺里衝出一輛藍色的跑車直直的往她的車頭衝過來。
就只有一兩秒的時間,她不無可避的。慌忙中兩手捂著肚子,閉上眼睛的瞬間只聽到「砰」的一聲,車身猛烈震動一下。
她的胸口和方向盤來了一個親密接觸。
睜開眼睛忍住胸口的鈍痛,無比慶幸還好沒什麼事情。心臟迅速回落進胸腔里。
定定神,肇事司機已經立於她的車窗邊,正用一種厭惡不削的目光盯著她。
蘇瀾看到這張艷麗的臉沒有表現絲毫的詫異。旋即坐直身體,好整以暇的等著對方接下來的節目。
「沒嚇著你吧!蘇小姐。」紅唇翕動吐出譏諷,塗了綠色甲油纖白的手指輕捏著手上的墨鏡腿。中指上一顆鴿子蛋耀眼得如同它的主人一樣張揚。
蘇瀾儘管胸口還痛,可也半點不含糊,她用一種驕傲自持的目光傷心審視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姚靜妮是吧?請叫我『汪太太』。還有你一個公眾人物這樣明目張胆的挑釁一個正室妻子恐怕不太合適!」
蘇瀾的語氣微冷,面色平靜,饒是習慣了人情世故的姚靜妮此刻也訝異。
姚靜妮扯了扯輕薄的紅唇,「『汪太太』?呵呵!你還算嗎?」
蘇瀾深知女人之間的切磋要戒驕戒躁,要不然你就會在氣勢上輸掉一截。但是不驕燥並不代表不用聲勢奪人,她抬高聲音,語氣帶著尖刻,「姚小姐,你還真看得起你自己。你怎麼不去問問汪承瑾他願不願意把『汪太太』的名分給一個戲子?或者說他願意和我離婚?」
姚靜妮瞬間臉色由白轉成鐵青,她示威的舉起右手中指,「你應該瞧仔細這是什麼!這男人送人戒指的含義你不會不懂?」
真是俗不可耐的一個女人!蘇瀾暗諷。事到如今她並不怕失去汪承瑾,不過她最看不慣眼前這個自以為是的女人。如果這個女人有天真的能做汪承瑾的下一任太太或許汪家將不會太平。
「姚小姐,你太高估你自己,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你不是第一個收到汪承瑾送戒指的第一個女人。就算是汪承瑾能贈你鳳凰毛又如何,你不過是一隻插上鳳凰毛的雞而已。再怎麼樣你都改變不了你的本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踏著多個男人身體出人頭地的。我還是勸你別別拿著幾根你要不起的羽毛當令箭!」
蘇瀾黑潭似的眼睛帶著冷冽與刻薄,看得姚靜妮心驚——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孤女么?
姚靜妮不得不把手中的墨鏡重新架上鼻樑上方,她倒是沒想到對方這般伶牙俐齒。剛才她的行為無疑是自潑髒水。她向四周張望一番,已經有不少行人站在停車場外對著這邊張望和交談。
「蘇瀾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蘇瀾兩手一攤,嗤笑一聲,「隨便,我等著呢,看你還有什麼招數。」人一旦輸得徹底時反而有種有勇無畏。
姚靜妮氣沖沖的坐上自己的車,發動車是還不忘狠狠的隔著擋風玻璃對蘇瀾剜上一眼。
蘇瀾只覺得好笑,為了一個男人,兩個女人饒有興趣的鬥智斗勇。雖然她很不情願,可是面前這個女人明顯觸及了自己的底線。她倒是不相信前些時日那一則關於自己身世的報道會與這個女人沒有半點關係。
值得慶幸的是那篇報道以後倒是很快平靜下來。也許大家覺得她身份平凡,毫無娛樂大眾眼球的價值。
姚靜妮迅速掉轉頭想要趕緊離開,蘇瀾的眼神讓她很失敗。她不想承認自己輸了氣勢。只得在離開前撂下狠話。
今天她本來是很忙的,逃過了經紀人的眼偷溜出來。去喝了一杯大麥茶。沒想到剛喝完出來和蘇瀾狹路相逢。
她忍不住想上去奚落一番,急迫的心情下卻把油門當剎車使,直直的對撞上去。
連忙下車查看,雖然她很討厭這個汪承瑾從不許她問起的女人,她還是怕對方有個好歹來。
沒想到那個蘇瀾見到自己沒有絲毫意外,尤其是她的眼神像是等待已久的平靜無波,讓人心頓時升起寒意。幾句交鋒的話下來自己倒是成了跳樑小丑。
姚靜妮一邊把車轉出出口位置一邊暗罵。
出口處一輛開得飛快的黑色邁巴赫似要從出口進停車場。
姚靜妮沖對方打了一個喇叭,示意對方走錯了,這是出口。
哪知道這個車莽莽撞撞的根本不聽,甚至還加快了速度直接給毫無防備的她撞過來。
「砰」的一聲巨響,這聲音可比剛才那聲還要霸道。
姚靜妮的車直直的往後退開好幾米。撞的還是剛才的前引擎蓋,嚴重變形的引擎蓋被掀起老高。
姚靜妮整個人被震蒙了。她抱著方向盤心有餘悸,小臉慘白的看著一個渾身帶著戾氣的男人從邁巴赫上下來。
褚一航剛才在蘇瀾的車被人惡意撞上的時候就被挑起了怒火,那個下車的女人他怎麼不認識。
他繞著停車場外的欄杆開了大半圈讓了幾次車,才險險的攔住這個囂張的女人。
雖說他這個『攔』的方法有些不地道,也算是用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誰叫這個女人不長眼睛呢!他褚一航的女人也敢恐嚇。不是活膩歪了還是什麼。
他就這樣把車大大咧咧的停在出口處,也不打算讓開。他擔心那個小女人會躲在車裡哭鼻子呢!
不過等他看過去,看到的是這樣一幅場景——蘇瀾已經下車來,她往這邊張望一樣,眼帶疑惑,在看到自己后又轉過頭去,用腳踢了幾下車前被撞壞處。
那個樣子嬌憨可愛,他估計是她的車什麼地方被撞壞了,動不了。
褚一航莞爾。
姚靜妮看到這副冰山面孔對著蘇瀾笑,心底不禁對這兩人嗤之以鼻,她也忘了自己被人撞的事實,正揣摩這兩人的關係。
本以為已經走過的褚一航突然回身,目光陡寒用幾乎咬牙切齒的聲音說,「她是你能碰的?也不掂掂自己有幾斤幾兩。如果有下次,我敢說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姚靜妮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痛恨不屑自己的男人。她除了需要去迎合汪承瑾以外,還沒有男人敢這樣無視她。
可是此刻她似乎被面前這個男人冰封住了。忘記呼吸,忘記反駁。耳邊又傳來他的警告,「回去告訴汪承瑾如果他敢再讓她受到半分傷害,我褚一航會不計一切代價帶她走!」
他就是「褚一航」?
姚靜妮愣愣的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心底升起害怕。
據說他的父親在京城身居高位。而他在商場叱吒風雲等同於汪承瑾。更重要是前些日子各個報社雜誌回應她說一個叫「褚一航」的男人他們得罪不起。不敢再報道關於蘇瀾的任何報道。
姚靜妮顫抖的想要去擰鑰匙,抖抖索索的怎麼也捏不住鑰匙端,這才發覺自己的指尖全是汗水。額頭上也開始滲出豆大的汗水。她不得不拉開門踉踉蹌蹌的逃走。
她看到不少人對自己指指點點,也不顧的。知道自己一定是形容狼狽。
直到雙腳生疼,逃出很遠才想起對方怎麼屑於追過來。她剛才就應該打車回去。
蘇瀾不是不知道身後的腳步聲屬於誰。她有種遁逃的衝動。不想和褚一航有過多的聯繫。卻在每次狼狽的情況下被他撞見。
她無比悲涼的坐上車。剛才和那女人鬥智斗勇的時候都沒有這樣的心情。這個時候整個人的精神像是被抽空了似的。
她愣愣的看著他越走越近。懊惱自己應該早點離開。惱那個女人偏偏把自己的車撞壞。
蘇瀾看著他強勢的拉開車門,在他的手觸碰到她臂彎的時候,她戒備開口。「你走你的!」
褚一航看見她一雙澄明的眸子閃爍不定,如同一隻只願獨自舔舐傷口的小豹。他的手沒有聽話的離開這細藕似的胳膊。從上至下的打量她的臉。她的臉倒是比前些日子圓潤幾分,臉色嫣紅,下巴有點肉呼呼的。
她的下巴本來就不尖俏,臉上稍微有點肉幾乎都堆在下巴上。這個時候更像一個怯怯的洋娃娃。「瀾兒你放心,沒有人敢對你胡言亂語。」他的語氣很低,帶著蠱惑。
她還是搖頭,「我倒是不怕別人說什麼的。只是這樣做你覺得合適么?」
他循循善誘,「合適不合適我說了算。」說完他加大手上的力道,把她往外拽。就像對付一個不聽話的孩子,「乖!聽話,我帶你回去。」
蘇瀾絲毫不打算配合,想要從他手裡掙脫。
褚一航放開她的手,作勢要抱起她,「我倒不介意抱著你走!」
蘇瀾明顯氣惱,「褚一航,你明顯變成一個無賴。」說完鼓起腮幫子又無計可施。從前的專橫撒潑在這個男人面前再也做不出來。如果再那樣做的話,豈不是顯得兩個人的關係匪淺。
她揮開他作勢是手,又推開褚一航來不及讓開的身子,像頭小蠻牛往外面走。哪有半分准媽媽該有的樣子。
褚一航看著她毛毛躁躁的樣子笑了,準備關上她的車門的瞬間看到她的副駕駛的位置上的那隻布娃娃笑容無限擴大。扯過她的包包摔上車門跟了上去。
怕她再溜掉,又輕輕巧巧的半握著她柔軟的手。
蘇瀾轉過臉瞪了他一眼,「我自己會走。」
他有些不情願的放開。上去幾步打開自己的車的副駕。也沒忽略蘇瀾瞧見兩輛撞在一處的車時露出促狹的笑。
上車后蘇瀾明顯不想和他說話。她把臉轉向一邊,只看窗外急速飛馳的街景。
褚一航也不逼她說話,他明顯享受這靜謐空間里內心的無限滿足。
只是「海瀾澄清」遙遙在望時,蘇瀾出聲,「停車,停車……我在這裡下車就好。」
她總是這個樣子,她到底是在躲著自己。
他忽的打轉方向,四周本來就車輛密集,這會引起集體公憤。一時間喇叭尖聲此起彼伏。
蘇瀾驚愕的轉過頭盯著他的側臉,「褚一航你瘋了!你要死也別拉著我來陪葬。」
褚一航在車流中憑藉她嫻熟的車技轉到另一個道上。她看她嚇得慘白的小臉。臉色緩和下來,輕言慢哄,「瀾兒,有你在,我怎麼捨得死。」
蘇瀾注意到離「家」的方向越來越遠。「你這是幹嘛!我要回去。」
「你那個家,回不回去是一個事兒。」
「我不管它幾回事兒。我就是願意怎麼著?」
「我還不能把你怎麼著,你也知道我從來都是給了你足夠的空間。不願逼迫你。」他的話帶著縱容。放慢了車速,把車停在路邊。
蘇瀾見車挺下來毫不猶豫的打開安全帶搭扣,正要去拉開車門,去被褚一航握住,他轉過她有些僵硬的小身板,視線溫柔的停在她的臉頰上,「瀾兒,我知道你累,所以我不逼你!可是你累就別硬撐著。不是還有我嗎?」
蘇瀾不敢看他的眼,他總是那個最懂自己的人,她的視線停留在他胸前第二顆扣子上,「褚一航根本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你怎麼會懂如今的蘇瀾。」自從上次她叫出了這麼多年的第一聲「褚一航」以來她現在就一直這樣叫他。
褚一航聽她這麼說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我怎麼想了?我只知道我看到了什麼,難道我的眼會蒙蔽我的心不成?」
「褚一航,你怎麼這麼固執。」她當然不會傻到對一個還愛著自己的男人去剖白自己的理由。
「你不固執?我從來都是知道你的執拗,只是沒有想到你會這樣固執的守著一個拂鶯宿柳的男人。」他眼底有了沉靜的痛,眼前這個他曾經以為獨獨屬於自己的女人如今已經遍體鱗傷的愛著另外一個男人。
而她還在執迷不悟的為自己申辯,「我不在乎你怎麼看我,我只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褚一航看著蘇瀾毫不在乎的臉,他本來是她曾經滿心在乎的那個男人,他記得她曾經如同一隻樹懶圈住他的脖子,和他額頭相觸說:褚一航,這個世界上除了媽媽和姥姥,我只愛你!
彷彿只是眨眼間變風雲變幻、物是人非。
這個時候他再也忍不住捧過她的臉,「我怎麼看你了?你在我褚一航的心裡就是我自己的靈魂和命。現在我連我自己的另一部分都不了解,你說可能嗎?我知道你要的是一世安穩。」看著她眼裡泛起了濕意,頓了頓,心痛得無以復加,「我錯了,瀾兒,我知道我當初的決定有多離譜。可是,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
蘇瀾知道當初錯不在他,如果是她,她也不一定會比他做得更好。她看著他血紅著眼兩頰抽痛,縱使這樣她也不允許他看自己軟的一塌糊塗的心,她尖聲厲色,「你給過我什麼,錯就是錯了!那有反悔就可得到原諒的餘地。就如同如今擺在我面前的這條路我能反悔嗎?那個時候蘇瀾還有那麼多可以珍惜的,現在除了這個孩子,我還剩下什麼?我只想給她一個完整的家……」
說到最後眼裡盛滿的淚水往下滑。她恨自己總是在這個男人面前失態,急急轉過身去。
褚一航把她一把摟入懷裡。
她的話正好戳中他久久癒合不了的傷口。此刻傷口正在往外冒著淋淋的鮮血。他心愛的女人字字血淚的控訴他所犯下的罪責。
收緊手臂把她哭得慘兮兮的小臉扣在自己胸口。
蘇瀾被這突如其來的窒息擁抱給嚇愣了。只能聽見他胸口有節律的心跳聲。如同鼓點,一下一下的敲擊著她的鼓膜,讓她莫名的心慌。
使勁掙扎是徒勞。
褚一航嗅著她身上獨特的香氣,車窗外是正在給萬物鍍金的夕陽。彷彿下一秒就是地老天荒。摸索著她閃爍著細碎金色的發頂軟語:「別動寶貝,我就只抱一會兒。」很是奢侈的時光,不怕墜入地老天荒的暗黑時空,就怕她壞心的打斷。
她當然是一個壞心的人,而且還是一個狠心的人。她不斷掙扎,在確定他不打算放開她的時候,她的十指隔著薄薄的衣料使勁在他身上撓,就像是一隻被捕獲技窮的小野貓,只是反覆的試驗自己的爪子有多鋒利。
褚一航的背部被她印下一遍復一遍的抓痕。他忍到額頭開始出汗,痛的悶聲不吭。
這樣帶著拉鋸似的強制擁抱顯然慰藉不了那麼多噬骨磨心的思念,可是他卻分外珍惜。「瀾兒,只要你好受,你怎麼做都好。」
她許是累了,手停下來,貼著他的背緩緩下滑。她的手在他半背上停下來緩緩下滑,細細摩挲。沾滿淚水的臉疑惑的看著他,疑惑越來越大。
放在他背上的手忍不住輾轉在他的整個背部,又迅速拿開,像是被驚到似的,「怎麼弄的?誰打的?」
她還是心裡有他的。
褚一航搖搖頭無限愛憐,「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兒。」
得有多狠心才會下這麼重的手,他的背上全是一道一道的稜子,縱橫交錯像是一張粗繩擰成的網。
她見他不說,也大概猜到是誰打的。敢對他動手的人只有他父親。
蘇瀾忘記了掙扎。在過去那段感情里他們都是受傷的人。
她和褚一航是在錯的時間裡遇見的對的人,那麼汪承瑾呢?一定是對的時間遇見的錯的人。
褚一航也能感到懷裡的人瞬間安靜,「『問伊是否願作我的親密的伴侶?伊說:若非死別,決不生離。』瀾兒你還記得你第一次讀到這句詩對我說道什麼?」
她的頭還抵在他的胸口,說出的話震蕩在他的胸腔,「求你……別再說了……」
她那半似乞求的低泣花語讓他的眸子晶亮。就是知道她儘管倔強但還是心底柔軟。他甚至能感覺到她那堅硬的外殼正在他的臂彎一點點化去。
輕輕拍著她的背,「別哭了,你哭得我心疼。寶貝,告訴我這些年你到底怎麼了?」
她的眼睛霧蒙蒙的看著他刀刻般的完美下顎,她從何說起。她是記得她曾經說過她和她生死兩對的話。可是這些話在他執起另一個女人的手時,她忍不住用死別來告慰那段不舍的情。然後就有了手腕這道疤。再然後是後面一連串的效應,就像南美洲的蝶不知不覺的扇動羽翼而引起的一場龍捲風。
而這些效應中她最悔恨的是失去親愛的媽媽。這是她年少輕狂所付出的代價。
褚一航見懷裡的小女人只是木然的瞧著自己,想起她還是一個孕婦,怎麼能受累。放開她,「瀾兒,不想說也罷,總會有機會的,我褚一航這下半輩子的時間都給你。我等你回頭。」
「回頭?怎麼回?我已經走得太遠!」她負氣的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興許我前面是死路,後面還是萬丈深淵呢!」
褚一航不急不徐的說,「那你就站在原地好了,什麼也不用做,讓我靠近你。」
「上次杭州那邊的汪氏的富力控股公司的事兒是你弄出來的吧!」她看著褚一航,沒有詢問的味道,卻帶著篤定。「你最好什麼也不要做,否則我會看不起你。」
褚一航愣了一下。蘇瀾的確是最了解他的人。他不過想試一試汪氏的根基。「我只是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大能耐。」只有這樣他才會為下一步路做打算。
「褚一航!」她怒了,「你這是小人伎倆!還有別讓你的那些人跟著我。」打開車門下車,在下面看著他。
「我是為了你!」
「為我什麼?出氣。可是我還是他的妻子。他孩子的媽媽。你想弄得我家破人亡?」她氣結他的執著不羈。
褚一航氣她的頑冥不化,「你休想把我生生推開,除非我死……」
她『砰』的摔上門,毅然走上人行道,對著空氣吶吶自語,「褚一航……放下不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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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燈光旖旎,姚靜妮小口小口的喘著氣拂上汪承瑾還沁著汗水的背,嬌羞婉轉的聲音輕吐在他耳,「承瑾……」
汪承瑾直接起床,拾起地上的衣服開始往身上套,「說吧!有什麼要求儘管提。」這個女人胃口很大,他倒是不在乎那些,反正他們做的是銀貨兩訖是事兒。
姚靜妮感覺到自己的自尊心被狠狠的刺了一下,像汪承瑾這樣的男人不多,她承認自己有極強的物質欲和虛榮心,但是她極其不喜歡這種事後算賬的方式。想起幾天前蘇瀾說她是插著鳳凰毛的雞的噁心話,而汪承瑾卻是把這句話在她面前完美的詮釋。
想到這裡她咬咬牙有些違背本意的說,「我想要買一輛車。」
「好,看上了直接告訴李誠就是。」汪承瑾一邊扣著扣子一邊回答。
她之前的車是汪承瑾給買的,這說換就換汪承瑾也不問。姚靜妮從床上跳下來,討好的為他扣下面的扣子。看來她應該相信『一個願意為你花錢的男人是在乎你』的話。而那個『汪太太』開的是輛破破爛爛的車。
她半低著頭,猶猶豫豫的說出了那天撞車的事。
汪承瑾聽她低著頭用好聽的女中音微微敘述細枝末節,他沒動分毫,末了,扯下嘴角,「你覺得委屈?」聽不出什麼情緒。
聽在姚靜妮的耳朵里甚至還有關切的意味,她埋在他背上嚶嚶的,「嗯。」就差點落下淚來。那日的一對男女每個人眼裡都帶著對她深深地蔑視,她這都是為他受的。
汪承瑾扯下她蔓藤似的手臂,打量著這個不著寸縷卻毫無嬌羞的亭亭玉立的女人,他承認這具身體很美,她又怎麼能跟蘇瀾相提並論。而且她微微起伏的山峰下一定有一顆帶著邪念和貪念的心。
姚靜妮被汪承瑾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想伸手圈住他的脖子。被他把揮開,他的臉上迅速出現冷凝和厭惡齊刷刷的向著她。
她忍不住後退半步,「……」
汪承瑾捏過她的下巴,「他們都沒說錯,是你太看得起自己,她也是你能碰的?嗯?」
「承瑾……我真的不是故意撞她的。」她的身子開始抖抖索索,汪承瑾的手勁很大。她痛呼出聲,感覺下巴就快掉下來。
汪承瑾厭惡的放開她,「姚靜妮別不知好歹,到時候褚一航真的對你動手也別怪我不搭救你,我們這趟渾水豈是你能趟的。」
汪承瑾從來沒有在她面前這樣狠戾過。她不禁好奇他們幾個的關係,又不敢細問,眼睜睜的看著汪承瑾在自己面前絕情的摔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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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承瑾把車停在自家大門外,隔著雕花大門看著二樓那個昏黃燈光的窗口。心思凝結。
褚家與他們家的恩怨不共戴天,而他心愛的女人偏偏念念不忘褚家的一個男人。
十三年過去了,卻從未被他淡忘過。母親不提,他又怎麼不知道母親偶爾對著父親遺像的心痛,還有開始那幾年母親對遠在國外的汪紫蘿的排斥。
褚家人是不能被原諒的。
汪紫蘿大學畢業後放棄父親為她準備的安逸職位,隻身去了北京做了一個北漂族,曾經笑言她沒有出息就不回來。
在第二年七月的時候,那天他正在圖書館查資料,突然接到父親的司機打來的電話說是有急事,要他馬上趕到,司機報出地址剛好離圖書館兩個街區的位置。
他在電話里也沒有多問,心裡有隱隱的不安。
父親的司機跟隨了他多年,一向是一個謹言慎行的人。而他今天的語氣似乎很棘手。
他當即丟下書趕去司機說的『三和茶莊』。遠遠地看到已經有一輛救護車停在門前,呼嘯的鳴笛讓他的心狠狠的被揪了一下。
他下車正好看到從門口抬出的擔架上正好是自己的像山一樣偉岸的父親。
老司機見到他如同遇到救星似的拉著他,「承瑾都怪我,沒看住老爺,去了一趟衛生間讓不該進去的人進去打擾了老爺……都怪我不好……」老司機說到最後話都有些不利索了。
他急忙上救護車,邊上車邊問,「都是些什麼人?」
車上是醫護人員正在給父親測血壓,檢查生命體征。
他不禁有些害怕,害怕父親一倒不起,拿出電話給家裡去了一個電話,只是要媽媽去醫院。
司機在一旁戰戰兢兢的看著他,又磕磕巴巴的欲言又止的。
汪承瑾知道這事情肯定沒有那麼簡單。
到了醫院,家裡人都還沒有趕來之前,「我送老爺去了茶室,老爺讓我出來,我就去了一趟洗手間。從洗手間出來,看到一個長得挺俊的小夥子拖著一個四十左右的女子出來,女人一邊走一邊罵,小夥子還在懇求她別罵了。我……料想不好趕緊進去就……看到……然後我就打電話叫的救護車,再給你打的電話。」
「爸爸又是為什麼去那個地方?」父親愛茶,但也沒有一個人去茶社的喜好。
「我一個下人,我怎麼知道。」老司機在他的逼視下終於在衣袋裡掏出一疊皺巴巴的照片,「這是我進去的時候在地板上看到的,當時散落一地。我怕影響不好趕緊給收拾了。」
汪承瑾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大尺度的照片,而那個主角剛好是自己的姐姐和一個男人。在母親和弟弟趕到之前他把那些照片付之一炬。
但是父親沒有再醒過來。
他痛苦的一邊查找真像,一邊辛苦的向家人掩蓋事實。
只是紙包不住火,汪紫蘿從北京回來以後承受不住巨大的悲痛和自責,跪在母親面前一一道出真相。
當時母親流著淚羞辱萬分的狠狠扇了她幾巴掌,搖搖欲墜的說,「滾!再也別回來,也別再說……你……你是我汪家的女兒!」
汪紫蘿果真出走,這一去就是十三年。
幾年前,母親終於忍不住向他問起汪紫蘿的,才有了如今母女倆的小心翼翼不咸不淡的聯繫。
十三年了,他對褚家的仇恨早已經刻入他的骨髓里。雖然母親,姐姐和弟弟一再說過去的就算了。姐姐也說,這事情都怪她,當初本來就是一場你情我願的演變成的家庭悲劇。
可是他不那麼認為,縱然她汪紫蘿有錯。褚奇帆就沒有錯了?
沒有褚奇帆的步步引誘,邱任英和褚一航的上門揭露,那就不會有後面的悲劇。
而且偏偏自己愛的人曾經卻是褚一航朝夕相對的人。
新仇舊恨,怎麼了斷?
這個時候有一輛銀色的車從車旁邊經過,經過他的旁邊的時候速度有些慢,但也沒有停下來直接開到隔壁院子。
他知道那是邱臻的車。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在車裡坐到午夜。他最終還是沒有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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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嗯,怎麼了?」褚一航從電腦屏幕後面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的兒子,這個孩子一般情況下在他書房玩不會無故打擾他的。
此刻褚驕拓眼睛晶亮,小腦袋擱在書桌面上,見自己的爸爸一副認真做好聽眾的模樣才再次開口,「爸爸,我今天見到你掛在牆上的那個阿姨本人了。她來接汪小汐,汪小汐很驕傲的說那是她的媽媽。」
「怎麼了?」他料想他嘴裡的汪小汐便是汪承瑾前妻所生的孩子。
「拓拓覺得好奇怪喔!爸爸心裡最重要的人怎麼會是別人的媽媽呢?」孩子稚氣的問。
褚一航徹底愣掉,他覺得這個好像要說下去是少兒不宜的話題,旋即嚴肅的說,「你這小腦袋裡裝的都是什麼,趕快去睡覺!」
顯然這招對褚驕拓不管用,孩子眨巴眨巴眼睛,「爸爸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好奇是小孩子的天性,老師說愛提問的孩子是好孩子。爸爸你不能把拓拓的好奇心扼殺在搖籃裡邊。而且,爸爸你讓拓拓老是惦記著這個問題拓拓是睡不好覺的喔,要是睡不好覺的話第二天就會打瞌睡,一打瞌睡……」
「停!」褚一航算是投降了,這孩子讓他繼續說下去的話就會上升到人格問題甚至關係未來什麼的了。「你這個毛孩子。我說了你就快快去睡覺。」
「嗯。」孩子笑著一副陰謀得逞的樣子。
「很多年前我和她一直都是在一起,嗯……怎麼說呢,就好像是一家人一樣。後來因為有些事情分開了。不過不管她變成誰,她都在爸爸這裡!」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和拓拓一樣。」
孩子似懂非懂的看著他,褚一航心疼的拉過孩子,認真凝視他黑珍珠般的眼睛,這眼睛還有些神似的味道。他溫和開口,「拓拓你看爸爸帥嗎?」
孩子用力的點點頭。
「爸爸有天也會變老。老了以後臉就會皺的像一張樹皮,身體就會像樹榦。」
孩子一下子承受不住自己英俊的爸爸變成那個樣子,抿了一下唇。再開口聲音變了調帶著乞憐,「爸爸我不要你變成那樣!」
褚一航笑了,「兒子,每個人都有那樣一天的。人要學著順境而走,也就是說要努力適應。等爸爸老了的時候我們家的拓拓就長成一個帥帥的男子漢。到那個時候你還愛爸爸么?」
「當然會喜歡。爸爸也在拓拓這兒!」孩子用胖乎乎的小手把胸脯拍的『噗噗』直響。一雙眼睛帶著肯定,「爸爸我懂你的意思了。」
褚一航點點頭,甚是欣慰。
結果孩子接下來的話讓褚一航大跌眼鏡。
褚驕拓說,「爸爸,要不我們換一個媽媽吧!就讓那個阿姨做我的媽媽!」
褚一航沒有想到繞了半天,又出現一個更難纏的問題,有些頭疼的扶額,「拓拓,你這個問題爸爸回答不了你。以後也別再提。」
孩子聳聳肩,知道這是爸爸不高興了,可憐巴巴的的點頭,「好吧!我的問題過了!」
孩子本來就不是一個磨人精,童言無忌是他們是特權,看著他悻悻離開的小身板,褚一航無不自責。
怪自己疏忽孩子的成長。以為用他滿滿的父愛就能讓他健康成長。沒想到孩子對「媽媽」這個詞理解不深,可見他對白玫芝的排斥不是一星半點的。
這件事情並沒有因此而結束,褚驕拓小朋友從溫暖夢境中醒來,興緻勃勃的走進幼兒園。在走廊上看到一群小女生花痴的圍著一身嶄新裙子的汪小汐,汪小汐得意的說是她媽媽給買的,家裡還有好幾套呢!
褚驕拓小朋友一早的好心情就這樣沒有了。他的媽媽從來沒有給他買過一次衣服。昨晚他還夢到牆上那個阿姨成了自己的媽媽了呢!給他講故事哄他睡覺。
褚驕拓太想要一個如同那個阿姨一樣的媽媽。雖然爸爸有教他別人的東西不能覬覦,可是那個是阿姨,不是東西。
他平日里也沒有少聽別的孩子誇自己的媽媽有怎麼好的,這會聽到汪小汐這樣說心裡特別不舒服。他偏過頭盡量忽視汪小汐她們。
這個時候一個叫小胖的背上書包追上他,狠狠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氣喘吁吁的說,「嘿!褚驕拓叫你,你老是聽不見,走到太快……了。害我……累死……我了。」
這一喊不要緊,倒是讓汪小汐看見了褚驕拓。
汪小汐扯了扯裙擺,「你都來了這麼久了,怎麼沒見你媽媽呢?是不是你媽媽太丑了不敢見人,還是你根本就沒有媽媽?」
汪小汐是被寵壞了的孩子,愛挑釁別人,尤其是這個一到這裡就擁有了許多好朋友的褚驕拓。本來就習慣眾星捧月的汪小汐,怎麼甘願讓一個比自己還矮一截的小毛孩佔了上風,所以處處和他針鋒相對。
褚驕拓平日里也不跟她來氣。這個時候被戳到痛處,眼前浮現的是白玫芝橫眉瞪眼的樣子。如果他還沒反應他才是傻瓜,他紅著眼,「誰說我沒有媽媽!你的媽媽就是我的媽媽!不信你可以去我家裡看她的照片!」本來是氣急撒謊,褚驕拓這會倒是因為氣而變得中氣十足,小身板挺得直直的。
汪小汐聽他這麼說也氣,也不管什麼照片不照片的,「褚驕拓你胡說,你就是一個沒媽媽的孩子,還不承認。我媽媽會是你的媽媽?笑死人了!」
邊上的同學也笑了起來。
褚驕拓本來就是信口胡謅。這會大家都笑他。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圓謊,只得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他躲還不行么?
「不許走!」汪小汐見他要走,好不容易看到褚驕拓出醜,她哪能就此放過,「撒了謊,還不道歉!」她一把扯住褚驕拓的書包。
褚驕拓傷心的梗著脖子往前掙,汪小汐的力氣也不算小。
「喔!要打架了!打架了!」一旁看熱鬧的小朋友也愛鬧。
小胖子書包也顧不得放往辦公室跑。老師們這會兒還在學校門口迎接小朋友,有的正在辦公室備課。教室走廊亂作一團。
汪小汐和褚驕拓如同扯大鋸似的各自往一邊使勁。
褚驕拓小臉憋得像熟透的蝦子,她的力氣也不算小。
本來繼續這樣下去等老師來拆開兩人也出不了什麼事兒。
壞就壞在汪小汐手心已經開始冒汗。她本來也無心傷害褚驕拓。在手指打滑,眼看握不住書包帶子的時候她只來得及說了一聲,「小心!」
褚驕拓就在她那聲「小心」的話音中跌了出去。小腦袋直直的撞在門框的稜角上。
老師趕過來剛好看到褚驕拓跌出去的這一幕,心裡嚇得直發軟。
那「咚」的一聲也讓剛才還在一旁看熱鬧助陣的小朋友閉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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