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星與花(3)
第30章星與花(3)
「某個?」曼施坦因皺眉,「如果說值錢的東西,這所學院里有太多可以在拍賣行拍高價的古董。如果說價值,『冰窖』里每件東西都可以說價值無限。你指的是什麼?」
「跟那個比起來,其他的都不算什麼,我說的……」施耐德看著曼施坦因的眼睛,「校長從中國帶回的東西!」
「校長回來了?」古德里安一愣,「我沒有得到通知。」
「他沒有通知任何人。但是半小時前,直升機降落在機庫中,一個小時前,CC1000列車加開了一班,抵達車站。學院里只有校長能不通過我而加開列車。」施耐德說,「當然,還有一個最簡單的證據,只需要從新生的郵箱登陸就可以查到。」
施耐德以「A」級許可權登錄了學生信箱組,裡面有一封群發郵件:
親愛的學生們:
非常高興我活著從中國回來了,好消息是我們在中國有巨大的收穫,壞消息也有。凡是選我課的人都要注意,下周我代的三門課都會簽到。
祝好運。
你們忠誠的朋友,
昂熱
P.S.我在考慮是否需要在開課前做一次測驗並且記入你們的成績。
「這封郵件在半小時前被發給選他課的新生了。」施耐德說。
「他從中國帶回的是……龍王諾頓的骨殖瓶。」曼施坦因說,「那麼就可以解釋了,半個小時前骨殖瓶被送到,隨即發生入侵。」
「那東西現在在哪裡?」古德里安問。
「必然在警戒最嚴密的地方——『冰窖』里。所以我們防禦的重點是地下層。」施耐德說。
曼施坦因點頭,「三處主要的入口,英靈殿、教堂和圖書館,圖書館有諾瑪的防禦,英靈殿和教堂都有風險,執行部能派出多少人?」
「很少,建校以來從未發生校園被入侵的事,所以執行部的專員都在海外執行搜尋任務。現在只能依靠學生,受過訓練且血統優秀的學生是我們的主力,愷撒·加圖索帶領學生會守衛英靈殿,楚子航帶領獅心會守衛教堂。」施耐德說,「因為血統的關係,他們的真實實力已經強於執行部絕大部分專員了。」
「也只能這樣了。」曼施坦因說,「能聯繫上校長么?」
「打過他的手機,沒有開機。有時候他也會讓人覺得很棘手,帶著這種級別的東西返校,沒有通知任何人,來不及做好警戒,卻發了封郵件通知上課時間。」施耐德搖頭。
「所以說他還真是一個教育家啊!」古德里安說。
「喂喂喂,有人護送我回宿舍么?」路明非左左右右地看,「哪位拿槍的大哥護送我回一下宿舍?路很長那些人有槍啊!」
沒人理睬他,學生們匆匆地在安珀館前經過,每一隊都有負責人,安排自己區域內的防禦,狙擊槍在高處架起,幾人一小組迅速佔領了優勢位置,呈小隊散開,手電筒交織的光束四下閃動。
路明非站在安珀館前快要跳腳了。
「自己走回去咯。」有人在他背後說,「沒人吃了你,這樣當『S』級要被大家看不起的哦。」
路明非回頭,諾諾站在他背後的燈光里,雙手抄在懷裡,靠在一根立柱上。
「這是生死問題好么?龍族入侵!這時候誰還要臉?」路明非說,「難道是軍訓半夜拉練啊?」
「那怎麼辦?別人都很忙,要不要師姐護送你啊?」諾諾說。
「也好……」
「可我連武器都沒領誒,」諾諾聳聳肩,「要真實遭遇戰,兩槍我們都掛了。」
路明非扭頭四顧,「對了,芬格爾,這傢伙八年級了,一副好身板,總也有點本領吧?」
「誒?廢材師兄找不著了。」他拍拍腦袋,「也是,以他的義氣指數,想必溜號的時候不會記得叫我。」
「反正沒人送你,不如出去玩吧?」諾諾拍拍路明非的肩膀。
「什麼?不是龍族入侵全校戒備么?雖然我連根龍毛都沒看見……」
「出去就安全了,現在入侵者不正在校園裡溜達么?」
「有道理,不過被抓到會不會死得很慘?」路明非有點心動,「開除學籍么?」
「沒那麼嚴重,最多是被扣實習成績,不來拉倒,我自己去。」諾諾轉身就走。
路明非一愣,拔腳就追,「喂喂,去哪兒去哪兒?」
「布加迪威龍,德國大眾公司位於法國MOLSHEIM小鎮的車廠出品,16氣缸4渦輪增壓……」諾諾扯開遮雨布,銀灰色的跑車暴露在燈光下,整台車遙控啟動,車燈閃爍,發電機沉重的轟鳴像是龍吼。
「1001馬力,極速407公里,0至100公里加速只要2.5秒……這玩意兒,」路明非讚歎,「我在雜誌里看到過!」
「現在它是你的了,愷撒把它輸給你了。他把這台車當作今年『自由一日』的賭注,跟楚子航賭他的『村雨』,結果你贏了。」
「太豪奢了吧?這車得100萬歐元?」路明非接過諾諾拋來的鑰匙。
「他無所謂的。愷撒其實不喜歡這車,這是他父親送的生日禮物。他認為這樣一輛花花公子風格的跑車對他是種侮辱。」
「他爹還需要乾兒子么?」路明非眼裡寫著「求收養」三字。
「你開車,我累了。」
布加迪的硬頂敞篷敞開,諾諾摘下自己的高跟鞋,蹦進車裡,坐在副駕的位置上。路明非也蹦進去,抓住方向盤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望著天空沉默。
「在享受贏了超級跑車的快感?」諾諾問。
「不,在思考我是該先把油門踩下去還是先換擋……」路明非按照直覺踩下了油門。
慘叫聲中,輪胎和地面摩擦帶起一溜青煙,布加迪彷彿脫韁的野馬那樣躥了出去。諾諾咯咯咯咯地笑,摘下了束髮的銀簪子咬在嘴裡,解開了一頭長發。路明非忽然想起芬格爾曾經說諾諾其實是個有點瘋癲的女孩。
讓人永遠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麼。
黑影把黑寡婦熄了火兒,從摩托后袋裡抽出黑色的散彈槍,槍管鋸短。這是柄相當有威懾力的武器,黑影撫摸著槍柄,略帶得意,手握生殺大權,他有種巨大的榮耀感。
他的位置很好,在一個無人經過的死角里。
他打開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傳來的是錄音留言:「13號,你的目標是英靈殿,使用準備好的身份卡通過門禁,進入后尋找中央機房的入口,那時收聽新的指示。」
在這隊人中他排號13,最後一個號碼,聽起來不太吉利,卻讓他覺得自己死神般拉風。不是第一次出任務了,他一直是個很講究感覺的人。隊伍里的每個人都會按照不同的指示行動,最後匯合以避免被伏擊而全軍覆沒。
「英靈殿。」13號默念這個地名。
「糟糕!」他愣住了,他帶上了全部裝備,但是沒有地圖。這個校園裡滿是外觀差不多的建築,哪一棟是英靈殿?
他是個路痴,這是他自認為的、唯一的缺點。
「沒辦法了,是男人就可以靠槍殺出一條血路吧?」13號握緊槍柄鼓勵自己。
「不過高手都是不輕易使用暴力的啊。」13號又想,「如果能派影子去扔核彈,就別用巡洋艦正面炮轟了。」
布加迪出了被炸毀的校門,拐上公路,山風迎面吹來。
因為是昏厥著被抬進來的,這是路明非第一次從外面看這座校園,才發現它是坐落於半山腰的,一道環山公路從門前經過,遠眺出去,山谷間層層疊疊的針葉林,在風中起伏,像是黑色的波浪。
「這個校園雖然叫做山頂校園,但是並不在山頂,在半山腰,山下是火車站和山谷校園。」諾諾說,「我們往山頂去。」
「山頂上有什麼?」
「星星。」
山路上沒有其他任何車,車燈照亮的只有一個又一個轉彎指示牌。一圈圈盤旋而上,路明非漸漸能操縱這台車了。他扭頭看了一眼諾諾,諾諾長長的睫毛垂下來,頭歪在一邊,面容安靜。一瞬間世界安靜美好,發動機的轟鳴聲似乎也低沉下去。
燈光閃過前面的告示牌:「有熊出沒請注意」。
「有熊?」路明非一愣。
「有的,這山上很多熊。」旁邊清晰的男聲。
路明非嚇了一跳,扭頭看見路鳴澤正坐在副駕駛座上,雙手按著膝蓋,像個聽話的初中生。
「啊!你什麼時候跳上來的?你能不能不要總是一聲不吭就忽然出現?好像鬧鬼,你知不知道?」路明非一身冷汗。
「看路,好好開車,前面轉彎。」路鳴澤淡淡地說。
「反正看見你都是夢境,好好開車有什麼必要麼?反正就算撞在樹上也不過夢醒而已吧!拜託你到底是什麼冤魂老糾纏我?」路明非氣得鼻子都要歪了,別的時候無所謂,開著名車帶著心儀的女孩跑山路,這傢伙為什麼也不識相點規避一下?
「不是完全徹底的夢境,前面真的是轉彎標誌,你再不打方向盤我們都會死誒。」男孩說。
黃色交通標誌閃現在路明非眼前的瞬間,路明非驚出一身冷汗,猛打方向盤。好在布加迪底盤一流,順利地擺過一個90度的彎道。再慢哪怕兩秒鐘,他們就會飛車摔下山崖,而路鳴澤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媽的,差點死掉!拜託你不要這麼嚇人行不行?都是因為你我路都沒看清!」路明非抱怨。
「我就是來提醒你有個彎道罷了,如果沒有我,以你開車那麼菜鳥,大概會和喜歡的女人一起去死吧。」路鳴澤還是一張撲克臉。
「什麼喜歡的女人?同學而已。」路明非有點心虛,「你叫她什麼?女人?真一副老男人的口吻!」
「這些事也許能瞞過別人,但是瞞不過我的。」路鳴澤聳聳肩,「需不需要我幫你點忙?」
「你不跟鬼一樣忽然出現就算幫我忙了。」
「記得諾諾對你說追女孩子需要什麼么?音樂、花和漂亮的表白詞。」路鳴澤完全不理會路明非的嘮叨。
路明非一愣,「這你都知道?」
「音樂的話你可以用這台車的系統,表白詞需要我幫你想么?」
「呸!」
「既然這些都幫不上忙,我幫你送花吧!新秘笈解封,『showmetheflowers』,念出來,就像魔法咒語。試試看,很好玩的。不過,一小時之後才能使用,而且僅限於今晚。」路鳴澤說,「我不祝你好運,因為你和她不會有好結果。」
「那你來充什麼好人?」
「同情你總沒錯吧。」路鳴澤冷冷地笑。
路明非覺得這傢伙的烏鴉嘴簡直賤得無以復加,不假思索地伸手在他腦袋上一捶。路鳴澤沒有發出任何抗議的聲音。
路明非意識到什麼不對,再一看自己的手,捶在諾諾車座的頭枕上。諾諾柔軟且透著暖氣的臉距離他的手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離,她還在睡著,呼吸吐到路明非的拳頭上。
「哎呀!按照劇本這就是要摸摸女主角的臉,女主角忽然睜開眼睛,雙目凝視,然後就會過電啊!」
「他媽的,路鳴澤那傢伙……真是個……」路明非心裡天人交戰,戰況激烈。
許久,他慢慢地把手收了回來,「真是個可惡的小鬼。」
「什麼小鬼?」諾諾醒了,聽到了路明非的嘟噥。
「沒什麼,你聽錯了,我是說小龜,剛才有隻小烏龜在我身邊爬過,我最不喜歡這種爬過來悄無聲息、都注意不到的東西了。」路明非直視前方,緊握方向盤。
13號很得意,覺得自己好似一隻飛翔於黑夜中的蝙蝠,輕盈地越過了一個又一個屋頂。
他在紐約布魯克林區的兄弟們把他稱作「獵豹」,但是他覺得沒有蝙蝠那麼拉風,有種吸血鬼般的妖冶之氣。
這座校園的防禦遠比想象中嚴密,但這無法阻擋13號。因為13號根本沒有從地面推進,他攜帶了射繩槍,這玩意兒是他從一個軍隊里搞武器開發的兄弟那裡高價買來的,可以隔著幾十米把帶著繩子的長釘射入岩石,13號就是沿著這些繩子從學生們的頭頂上經過,洋洋得意。
他對自己一直有信心。
只有一個問題,就是他無法找到集合的位置了。他高踞於眾人視線不能及的屋頂上,卻在這個校園裡迷路了。
「這時候才知道探路多重要啊!」他暗暗地嘀咕。
盤山公路的盡頭是一塊擋路的石碑,路明非把車停在石碑前。
「打開遠光燈。」諾諾說。
雪亮的光束劍一樣刺入遠處的天空,也照亮了整片山頂。山頂地形平坦,沒有什麼樹木,長滿了草,一處泉水從岩石下湧出來,形成了一小片山頂湖,湖水溢出之後往山下流瀉,形成一道雪白的瀑布,隱約的水聲從山下傳來。
「沒有星星誒。」諾諾舒展身體,靠在靠背上,看著天空。
路明非想真是廢話,剛下過雨的天空一片漆黑。剛出校門的時候他就想到了,這山頂其實什麼可看的都沒有。
但為什麼他還是屁顛屁顛地當這個司機呢?
「好大隻啊。」諾諾又說。
「什麼好大隻?有熊么?」路明非探頭探腦。
「我是說很安靜。」諾諾說,「不是你跟曼施坦因教授說,中文俚語,大隻就是安靜的意思?所以上課的時候他不停地對學生說,請大隻,保持大隻,再大隻一些……他覺得這樣很風趣,說明他懂俚語。」
路明非默默地捂臉,他想總會有人告訴曼施坦因教授這完全是在扯淡,他還選了曼施坦因教授的課,不知道會不會不及格。
「去泉水那邊泡泡腳?」諾諾說。
她說完就只穿著襪子越過車門跳了出去,路明非跟著她深一腳淺一腳地穿過秋天的草甸,循著嘩嘩的水聲來到山頂泉湖邊上。唯一的光源是他們身後布加迪的車燈,泉水反光,水面像是鍍了一層銀。諾諾選了一塊岩石坐下,看見路明非正好奇地上下打量她。
「看什麼?」
「我在想……」路明非說了實話,「你是不是要我轉過身去才能把襪子脫下來。」
諾諾對他比了個鬼臉,從包里摸出一把精巧的剪刀,沿著腳踝把絲襪剪開,露出赤裸的雙腳。
「很涼的,要有種!」諾諾說。
「作為一個曾經冬泳過長江的人,區區冷水泡腳又有何難?」路明非也選了塊岩石坐下,脫掉襪子。
兩個人對視一眼,一起慢慢地把腳放進泉水。那股寒冷從每個毛孔鑽進皮膚里,又沿著脊背往身上躥,兩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噤。在做這件事的時候,他們都死死地盯著對方的臉,要看看對方的臉上有什麼好玩的表情變化。最終他們兩個竭力忍住,但同一側的嘴角還是抽動了一下。
「你硬撐!」他們同時指著對方大笑起來,笑得肆無忌憚。
「泡一會兒就會暖起來,不過再泡又會冷,冷下去之前得走。」諾諾說,「你真的冬泳?」
「才怪,我最怕冷了。」路明非抱著胳膊哼,「寒風凍死我,明天做個窩。」
果然如諾諾說的,開始的冷過去之後,腳上漸漸暖和起來,所有的血集中供暖給雙腳,路明非有點愜意的感覺。
「說起來愷撒到底什麼意思?」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諾諾聊天,「請我們去舞會,又給我們臉色看,陣仗擺得那麼大,找那麼多陪客,龍蝦隨便吃。就為了看看我們出醜?在門口看見那玫瑰嚇壞我了,芬格爾還說是送給我的呢。」
「玫瑰?」諾諾抬頭看了路明非一眼,哈哈地笑了起來。
「那些玫瑰不是買給你的,是買給我的。」諾諾說,「那個酒會也不是專門為你辦的,是給我的慶祝酒會。其實邀請你來參加酒會的是我,只是愷撒說他也想跟你面對面談一談。」
「原來不是項羽請客,是虞姬做東!」路明非雞啄米似的點頭,美人恩重,他非常高興,「我還以為是鴻門宴呢,特意帶了芬格爾那個樊噲!」
「我請你也沒安什麼好心,你那麼歡欣鼓舞幹什麼?」諾諾白了他一眼。
「我哪有?」路明非有點臉紅,好在夜很黑。
「你臉紅什麼?」諾諾說。
「精神煥發!」路明非大聲說,作勢楊子榮打虎上山。
「我逗你的啦,天那麼黑,我又看不見。」諾諾說。
路明非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心虛,車燈又是從他背後照來,剛才諾諾甚至沒有用餘光瞟他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