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愛你 無所畏懼死(1)
第77章愛你無所畏懼死(1)
傍晚的晚霞落下最後一抹亮色,深藍色天空彷彿被渲染成了墨藍,圓月悄悄掛在枝頭,今晚無星辰,月色泠泠多了點寒涼的味道。
西楚快入秋了……
木棉翻閱書籍,她最近找到一些珍貴的醫術手札,幾夜未眠仔細查看,指尖捏著眉心用力按著,頭疼的厲害,這時下人來說王爺還沒有回府。
赫連孝個性有些衝動,不過做事素來有交代,如今戰事繁忙,他就是再有要事晚歸,他也必然交代下人回來告之一聲。
「木棉姑娘。」王府總管見了她焦急的等著,忙不迭過來,「今早七爺是去見慶王爺,李總管那裡已經派人問過,說是七爺今兒並沒有見到王爺,一早就回去了。我又將七爺會回去的地方都問遍了,都說今兒七爺沒有來過。」
「守城的有去詢問嗎?」她莫名的覺得不安,起先赫連孝一直笑她總是過於擔憂,她的擔憂來自於姬雲裳再度出現,她這個哥哥並沒有想放過她的念頭,不過還沒有到用上她的時候。
所以,她以赫連孝身體需要每天按時服藥醫治為理由,令他可以老實呆在府中。
最近幾天她研製新葯,忽視了赫連孝。「再去派人出城找!」她眉心都要揪在一起。
到了掌燈時分,派出去的人總算是回來了,當她瞧見他們抬入府中的赫連孝時,木棉身子發抖的厲害。
「在哪裡找到的?」她不準任何動赫連孝,接著跪下俯身查看他的傷勢,過了好一會,末了她輕輕的一句。
「是有人送到府外,還留下一封書信。」管家帶人城裡城外找翻了天,未果返回時,在門外自家王爺昏迷只有出氣快沒有進氣,管家也嚇的半死,趕緊命人抬王爺進來,將書信交給他們之中看起來最為清醒的木棉。
她打開書信掃了一眼,接著將書信揉成一團攥緊手中。
「不要亂動七爺,我去去就回來。」她說完低頭看了眼赫連孝,囑咐下人,將所有能用上的藥丸給他吞下再說,他身上沒有明顯的傷痕,只是面色如淡金,呼吸微弱,不見傷痕弄成這樣,木棉最怕的就是如此。
秋涼未到,那風依舊帶著撲面而來的暖意,她卻冷的彷彿墜入冰窖里。
兩條路可選,只不過這兩條路都是死路,對她而言。
她站在街頭好一會,直到有馬車疾馳從她身邊而過將她驚醒,手中攥緊的信被手汗打濕,墨跡滲透紙背面模模糊糊的,只隱約可見三個字。
緊緊盯著那三個字,她一直猶豫不決的步子突然變的堅定,夜風吹過,捲起那皺巴巴的紙,吹走好遠,她擦了擦布滿眼淚的臉頰,該怎麼選她得做決定。
「老七怎麼了?」赫連卿眸子眯起,隱隱的流動妖冶的光芒。
木棉失魂落魄的跪在他面前,斷斷續續的將事情起源說了一次,尚且還有的一分精氣神勉強撐著自己。「七爺中了很奇怪的蠱毒,暫時算活著,沒有解藥,最多撐過這一個晚上。」
赫連卿立刻吩咐道,「李申,讓太醫院的人都去七王府,派人去雲霧山請東方非池來一趟!」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木棉身邊,聲音冷的令人心顫,「老七用身家性命擔保你,你就是這樣回報他的!」
木棉茫然的眸子動了動,倏的清醒一些,「身家性命?」
赫連卿從她身邊走過,「不然,憑你曾經做的那些錯事,還有命活到現在嗎!」
她慢慢捂住雙唇,腦海中儘是赫連孝那玩世不恭的神情。
——
爺說了保你不死,你就死不掉!你的命是爺的,誰敢動你,爺第一個不準!——
若是爺死不掉,木棉你也別做丫頭了,做爺的女人可好,就像三嫂與三哥那般?
「老七為你這個人不值得!」赫連卿與李申兩人身影急匆匆的離去。
她身子重重跌下,透心的冷,將她撕扯成片片,七爺為她確實不值得,她曾經以為憑藉自己能救他,到頭來,她卻不能為他再做些什麼。卻用性命來保護總會為他帶來災禍的她。
沉沉的夜寂靜,赫連孝躺在那裡,無人敢動,東方非池也趕到,他只消看了一眼就對赫連卿搖頭,「幾個時辰,我配不出解藥。」
「東方,你再好好瞧清楚!」赫連卿沉了聲音,帶著一絲緊張焦急。
「蠱毒。」他瞧著窗外圓月,「下藥的人還加了其他毒物,七王爺體內原本就有餘毒未清除,就那麼巧,這幾種加在一起,無葯可醫。下毒的人算的精妙,只想讓他去死。」
赫連卿身子狠狠一震,床榻上赫連孝臉色越發難看。
「老七。」他艱難發出聲音。
自小就纏著他不休的阿孝,每次都會第一個幫他,還經常被他訓斥的弟弟,雖然同父異母,卻是赫連卿為數不多最信任的人之一。
又要再這般突然的離開他嗎?赫連卿不可相信,久久注視。
東方非池離開時,在屋外轉角是木棉蜷縮的身影見了是他,她聲音輕的幾乎聽不到,東方非池本想從她身側繞過去,本就不能辦到的,他不會強迫,生死有命。
今晚,又是月圓之夜。
這些日子以來,御書房第一次入夜沒有亮燈。
安紫薰身子說不出的難受,睡不安穩,肚子里的小東西也折騰的厲害,她乾脆不睡在窗邊坐下。
「小姐,都快天亮了,你怎麼還沒睡?」阿端打著哈欠進來,「王爺和李總管去了七爺那裡,你被太擔心了。」
「備轎,我們去七王爺那裡看看。」她沒有睡意,聽阿端這麼一說,沒有過多考慮即刻吩咐她道。
「小姐,這麼晚了,你的身子……」
安紫薰顧不得那麼多,今晚是月圓,赫連卿此時根本不能外出。
之前她就覺得哪裡不對勁,上一次也是月圓之夜遇見赫連卿,這一次同樣如此,三生蠱壓制他中的離人淚,難道他的三生蠱與上次那樣出了什麼狀況?
半途,軟轎與赫連卿乘坐的馬車迎面相遇。
「停轎。」落轎剎那,她有些迫不及待的伸手掀起帘子。
帘子掀起,她心裡多了一份悸動,瞧著對面馬車內。
夜色沉沉,燈籠的光亮只能看到赫連卿不甚清晰的臉龐,他斜靠著,面容疲憊,飛揚入鬢的眉緊緊皺著,幽冷的眸光面對她時,只是淡淡掃過,沉默不語。
冷戰,她與他持續的冷戰,從放走姬雲裳開始,她強行令自己不去在意赫連卿的一切,他說過他不逼她,真的說到做到,他自此不再踏入她的寢宮。
李申見了安紫薰先是一怔,轉而多了一抹喜色。
「我聽說七爺病了,想著也過去看看。」她微微一笑,對面的赫連卿在這一刻眼裡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神色。
「七王爺現在好轉,木棉正在照顧著。」李申隨即轉身對赫連卿道,「王爺……」
赫連卿卻闔了眼帘,手撐著額頭冷淡的道,「有什麼過些時候再說不遲。」
安紫薰見他無恙,心裡沒來由舒口氣,又聽他這般冷淡的話語,她只抿了抿唇側身讓開。
她客氣,他疏離,彷彿最熟悉的陌生人。從最初的依偎依賴,到今時今日連多說一個字的氣力都沒有。
卻是也該厭倦了,這不是她最想看見的結果嗎?
等她離開的那天,赫連卿開始會很記恨她,之後就隨著歲月流逝,有找一天,會淡的記不住她這個人。
「阿端,我們回去。」她輕聲一句,轉身與他背道而馳馬車緩緩而動離去,安紫薰身影越來越遠,他從沒有告訴她,黑夜裡他看的如白晝清晰,方才遇見,他早已將她眉眼看的仔細,她纖長的手臂,一手撐著后腰,一手覆在圓滾滾的肚腹上,動一下都那般艱難。
他見了心生疼惜……
馬車裡傳來悶悶的咳嗽聲,赫連卿手中帕子染的半幅都紅了,他捲起另外乾淨的半幅將唇角擦乾淨。
「我告訴過你,你活不過三十歲,卻不是說你一定能活到三十歲,也許,你所剩下的時間沒有五年那麼長。」東方非池對他身體提早衰敗做出了解釋,「你為了安紫薰剜下心頭的三生蠱,你身體收到損傷,離人淚毒素流轉加速,咳血是正常的。」
「還有多少日子?」他卻不驚訝,從中毒那天開始,他就知道會有最後一天到來。
「看狀況。」
「我問的是解開她身上邪大法的日子。」
原來連五年也許都沒有,他們尋找彼此三年,錯過一年時光,接下來他的日子幾乎是數著天數過。
一輩子,對他而言太過於奢侈,他拳頭握住然後緩緩張開,空空如也。
今夜月圓,他不會再忍受三生蠱曾經給予他的痛苦,卻同時失去了可以擁抱她的溫暖,一低頭瞬間,他眼角閃過一點晶瑩。
寶寶,我好想抱著你,好想……
「七王爺、王爺!」有人再叫他,不是木棉,那聲音真難聽。
赫連孝嘀咕著,皺緊眉頭就手揮過去,「吵死了。」他腦袋疼的厲害,受不得鼓雜訊音。
被人扶著坐起來一會兒,他才稍微清醒謝,然後空白腦袋裡一點一點記起最後發生的片段。
該死的東西,再敢出現在我面前,我擰掉你的腦袋!
「王爺,先喝葯。」
他皺了眉瞧著身邊一群人里不見那熟悉人影,他記得木棉應該是一直陪著他,她身子很滑很軟帶著葯香,就在他懷裡對他說著話,她好像哭了,哭的很兇,他不知道怎麼安慰,他手掌觸摸到身邊位置,還有餘溫。
他對她是不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
赫連孝用力的捶這自己腦袋好幾下,記不清楚,他忙問道:「木棉去哪裡了?」
「王爺要用點什麼,您都睡了好久。」
「木棉去哪裡了!」他提高聲音。
伺候的下人們一個都沒有出聲回答,赫連孝翻身下榻,顧不得什麼衝去找她。
沒有,哪裡都沒有,他找遍了她經常去的地方,不見蹤影。
金色晨曦帶著溫熱的光亮,照在赫連孝眼前,他茫然失措,他從來都不曾覺得木棉會離開,也習慣她時常的陪伴左右。
突然的一天,她無聲無息離開,他頓時覺得心頭失落。
以前她伺候他生活起居,照顧他病弱的身體,他欣然接受,海上遇險,那一路都是她在打點,他中毒渾渾噩噩,每每清醒時,她都在身邊守著,清澈的眼眸帶著濃濃疲倦,卻總對他飛揚起一抹輕笑。
起初他以為是習慣,畢竟多年的相伴總會生出熟悉感覺,漸漸的赫連孝覺得不對勁,他喜歡享受木棉在他身邊忙碌,他會為了早上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人不是她而心情不悅。
他以為自己會死,早就放棄能醫治好的想法,只有她每天鑽研醫術,熬制湯藥送來,忍受他易怒的脾氣。
七爺,你老說會死,是打算扔下奴婢不管了,早知道如此,當初你就別買下奴婢,這樣就沒人逆著你的意思!
她真的很兇,凶起來真的很像母妃送給他的山貓,他不傻,誰對他好,赫連孝心中清楚。
他一向玩世不恭,遊戲人間,反正那帝王遲早是三哥的,他樂的清閑過舒服日子。
他對她說,爺死不了,你就做爺的女人吧,就像三哥與三嫂那樣。
看似玩笑不正經,卻是他考慮很久才提出,木棉對任何事情都很認真,他卻是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說出來那刻他還有點擔心被拒絕,她卻紅了臉頰不出聲。
他一半開心木棉會對他臉紅,一半卻是擔心自己萬一真的死去,會辜負木棉,不對她說出心意吧,赫連孝只覺得不甘心。
之前,他問過三哥,安紫薰哪裡好,值得他這番費心的對待?
三哥卻說,這世間有千般好,唯獨她在他心中最是好,愛上一個人沒有理由,沒有原因,就是愛上了,認定了她!
三哥此生有心愛的人相伴,他替三哥高興,如今輪到他自己,他並不是糊塗人,既然清楚了心中感覺,他才不會輕易放手。
腳步停在木棉專有的小藥房前,熟悉的葯香令他想起木棉。
千嬌百媚的人兒,他瞧的多,能記住的唯獨是她。
抬手推開,不安失措的眼眸立即被那熟悉的背影吸引。
棉布青衣,纖纖玉立,逆光中她轉了身子,低低一聲驚呼,「七爺?」
他沒有動,只是瞅著她目光緊緊盯著。
「你醒了?」她眨眨眼如往常般輕笑。
「奴婢熬了葯,正想著等會給七爺送去。」她察覺到赫連孝神情不對,小心翼翼的回答。
他亦是沉默,等著她還會說些什麼?
「葯要涼些再喝。」她低頭小聲囑咐,垂落的手放在身前絞著,「七爺沒其他吩咐,奴婢就退下了。」
赫連孝突然開口,「怎麼沒有,爺才醒來,手腳沒有勁,你過來扶著爺坐下,爺正好喝了葯再走。」
他等著,等她一步步靠近,再木棉伸手的瞬間,赫連孝動作更快,摟著她身子一轉,將木棉抵在一側葯櫃,他順勢貼過去。
鼻端繚繞葯香,軟軟的身子就在他懷中,與他所記得的感覺完全一樣,不是夢,幸好不是夢。赫連孝心中暗喜。
「七爺!」她驚訝后卻皺著眉頭將臉轉過避開不去看他。
赫連孝眉峰挑起,慢慢將臉湊過去在木棉耳邊,「瞧,七爺真的是手腳無力,借靠你一會兒,可好?」
「奴婢若是覺得不好,七爺能放開嗎?」
赫連孝笑著,「爺喜歡不放開,你若覺得不好,大可推開爺,雖然爺目前身體虛弱是個病人,可爺不強人所難的,木棉你是知道的。」
若是能推開,她早就推開,他那一臉嬉笑的模樣,木棉看在眼裡,心中頓時溢滿酸楚。
昨夜她真的怕他就那麼睡去不醒,今朝見到安然無恙的他,她已然無所求。
她撇過臉輕輕一聲,「爺喜歡就好。」
赫連孝知曉她從來不會違背他的意思,收斂了玩世不恭的模樣,低頭間瞧見她露出的一段粉頸,被衣領遮住的邊緣,有著小塊青紅痕迹。
「木棉。」他心頭不免有些歉意,再是喜歡他也不想對她有絲毫的傷害。
她嗯了一聲,慢慢看著赫連孝,他眼裡柔情滿滿,那雙細長鳳眼帶著歉意。
就在她愣神間,赫連孝溫熱的唇覆在她耳邊,「木棉,這世間活著的人中,除去三哥外,你是對爺最真心的。」他頓了頓,平時他說情話哄人他信手拈來,可今日對著木棉他反而覺得詞窮無法表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