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入宮門深似海(2)
第3章一入宮門深似海(2)
「哦!碧桃這就去。」雲清確實沒有半分因為皇上今日納妃而怨,倒是那位風公子,始終讓她念念不忘。
碧桃回來時,看到小姐剛輕柔地將玉笛壓入枕下,正在清理床上的棗果,忙放下水盆上前幫忙。
「怎麼去了這麼久?」雲清隨意一問,卻讓碧桃隱忍了好久的淚意終於暴發,竟然哇一聲,哭出聲來。
「怎麼了,碧桃?」雲清嚇了一跳,忙放下手中物,一把拉過碧桃,問道:「出了什麼事了?」
「小姐…」碧桃一陣哽咽,看著一臉關切的小姐,想到這宮裡的宮女竟然這樣惡待小姐,她就為小姐委屈。
那些無良的宮女,竟然這樣欺負小姐。她去打水,發現根本沒有人為她們準備熱水,就讓兩個外殿候著的宮女去燒些水來,她們卻推三阻四,口中還說些不堪入耳的譏諷之話。
她不想讓小姐知道難過,便忍著氣自己跑去燒水。等水燒開,她再去找木桶,卻聽那管事太監陰陽怪氣地數落,「一個不受寵的主子,帶來的丫鬟也這樣笨拙。做事主次不分,連先找桶再去燒水都不分,看來註定了是不得寵的命。」
聽了那太監的話,碧桃當下就忍不住想回嘴,可是看那太監和幾個宮女一副瞧好戲的樣子,為了小姐,她再次忍住了。
其實,她吃些苦沒事,卻見不得小姐這般受人奚落。
雖說小姐並非嫡出,以前在雲府其他主子偶爾撞上也會譏諷她們兩句,可是小姐從不跟別人計較,只待在西苑中,日子過得倒也自在。而碧桃也只是照顧小姐的飲食起居這些日常小事,根本不需要干那些粗活。
儘管以前她也只是個下人,可是在雲府,燒水做飯洗衣這等雜事,都有其他下人負責。更因小姐待她如親姐妹,平時一些小事,都自己去做,不常使喚她。
誰想小姐進了宮,做了皇后,卻連待在雲府都不如,這皇宮養了這樣一群目無尊卑的宮女、太監,日後小姐的日子可怎麼過?
「別哭,碧桃,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雲清看碧桃一副又氣又怨的模樣,猜測怕是外頭有人給她氣受了,不由愛憐地將她攬入懷中,輕聲寬慰:「別哭了,碧桃,在雲府我們不也這樣過來了?如今只是換個地方適應而已,很快就習慣了。」
碧桃抽抽泣泣,她不是為自己哭,是為小姐叫屈:「我知道,小姐。可是,碧桃真的很難過,為什麼小姐這樣好的人兒,卻總是受人欺負。以前在雲府是這樣,現在小姐貴為皇后,也被那些沒品的宮女欺負。嗚嗚,小姐,碧桃真的好心疼小姐…」
「傻碧桃,我都不覺得委屈,你哭什麼。」雲清心一暖,舒心的笑容美麗得攝人心魄:「只要心如止水,那外界的一切波濤都不會驚動我們。以後,我們就當這裡是以前的百花園,只要精心護理那些花木,讓它們綻放更美麗的春色便好了。快別哭了,鼻涕都沾了我一身,到時你又得忙著洗了。」
「小姐!」碧桃吸吸鼻子,從雲清懷中抬起頭,有點不好意思地看到小姐正一臉的笑容,心情也不覺得那樣難受了。
她破涕為笑,嗔道:「小姐總是這樣,讓人家想哭都哭不起來。」
「呵呵,不哭了?」雲清一刮碧桃鼻子,道:「這才懂事!看吧,水都涼了。」
「啊,我重新去燒。」碧桃臉一紅,忙要重新換水,卻被雲清拉住:「不用,剛才是熱水,現在卻是溫度適中的溫水,正好不需摻水了。」
雲清幾句淡然的話語化解了碧桃滿心的委屈,主僕倆溫馨地相互照顧,使得殿內暖流陣陣;而殿外,不,是宮殿之上,一抹俊逸的黑影微微一動,俊眸深深地凝視殿中之人那清妍秀麗的身影,若有所思。
而後他輕手將方才移開的片瓦複位,再身形一躍,腳尖幾個輕踮之下,便消失在殿頂之上,融入濃濃的夜幕之中…
次日,天氣微寒,卻朝霞明媚,是個不錯的天氣。
雲清早早起床,由碧桃為她梳洗妥當,便挑了一襲淡粉的衣裳穿上。
「小姐等等。」雲清一踏出殿門,一股清新的寒氣便撲面而來,碧桃卻似想起什麼,忙快步轉身回殿。
雲清停住,不解地看著碧桃匆匆回殿,不知道是否是她落下了什麼。
本該精心打扮得端莊貴氣的她,此時僅是隨意插了兩支珠釵,讓幾縷髮絲垂在肩下,便吩咐碧桃與一個看起來較為柔順的宮女帶路去太后的祥寧宮請安。
不時,碧桃出來,卻見她的手中拿著一件艷紅的狐裘,過來給雲清披上:「小姐,天寒,小心別著涼了。」
這是出嫁前,太后差人送到雲府的賞賜。這件百年難得一見的火狐皮毛製成的精美狐裘,色澤艷紅如火,豐瑩光亮無半根雜色,怕是這世上僅有的一件呢。
為此,就連一向眼高於頂的大小姐跟四小姐都羨紅了眼,嘴裡不屑眼睛卻出賣了她們的心聲。
雖說小姐自己也有一件純白色的狐裘,可是像這等精緻又艷美的狐裘,無論走到哪裡都會讓人識得它的尊貴與身價。能夠擁有這件狐裘的人,其身份自然也是不能讓其他人輕易看扁了去。
小姐身為一國皇后,雖說皇帝新婚之夜未曾寵幸小姐,可是她卻不想小姐如此素凈地去見太后,因為在祥寧宮中或許還會見著皇帝。
那樣,小姐更要讓一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們私下恥笑,也生生被那個搶了小姐夫君的女人輕賤了去。
雲清眸子一揚,直直地看著碧桃,直看得碧桃受不住這樣清冷的眼光,自己低聲解釋:「好歹今日也是小姐新婚大喜的日子,又身為皇后,若是太素淡了,怕是太后她老人家不高興吧。」
「走吧!」雲清無奈地輕嘆一聲,知道碧桃的心思,也沒有怪她,只是淡淡地吩咐:「碧桃,這件狐裘美則美矣,可是太紅太艷,卻也容易刺了人的眼。這是後宮之地,你我都是初來乍到,能清簡便清簡,太過張揚只會讓自己陷入更多的鉤心鬥角之中。他人看我素也好,丑也罷,你我都是喜好清靜之人,何苦要讓自己惹上那些子煩心事?」
碧桃步子一頓,看著在狐裘襯托之下的小姐,雖然明白小姐所言甚是,可她還是不肯放棄這個讓小姐被皇上發現的機會。
她相信,皇上不要小姐,只是因為他並沒有見過小姐,也不知道小姐的品貌心性。只要他看到小姐,以小姐的才貌,一定會讓皇上喜歡上小姐的。
養心殿中,芳菲熟練地替司徒纖玉盤起秀髮,將一根根金釵依次插入發中,盤成了一朵永遠不凋的金玉之花。
看著鏡中依舊美艷動人的太后,芳菲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娘娘,皇后已經候在殿外。她只帶了兩個小宮女,一個,是她自相府帶來的的貼身丫鬟。」
「嗯,她穿著如何?」司徒纖玉淡淡應一聲,手中把玩著一朵雕得精緻的金步搖,拔弄得叮噹脆響。
「穿著素淡,妝扮清秀,不是堆金砌玉的華貴,卻也不失一國之後的端莊。只是…」芳菲的聲音帶了絲猶豫,眼中似乎映著不解。
司徒纖玉微微一笑,看著向來處事淡然的芳菲竟然面露疑惑,不由覺得好奇:「只是什麼?她長得很普通?」
她確定雲清長得很美,尤其是她的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中帶著看透一切俗事的明澈,彷彿一個立於凡塵之上的仙子,眼中未曾落下半點灰塵。
「不是!」芳菲很快地否定,見太后輕笑的神情,繼續說道:「她披了太后賞賜的火紅狐裘。妖冶如火的紅襯著她,雖然美麗更增,卻總感覺與她不配。」
「哦,可是那火狐裘太艷了,以至讓她容顏反而失色?」司徒纖玉訝異,心中暗想應該不會。
雲清昨日她也見過,同樣一襲大紅的鳳冠霞帔將她襯得美如天仙,狐裘更是華貴之物,怎麼可能襯不出她的美好?
「呵呵,也不是。只是她屬於那種極清淡的人兒,太艷的東西,反而不配她。不過,也許只是奴婢心中有此感覺,其實在眾人眼中,這樣的她,卻是驚艷到讓人移不開目。」芳菲淡淡地笑了,神情很是溫和,讓司徒纖玉微覺新奇。
說起芳菲,可以說陪了她快三十年。一直畢恭畢敬,性子平靜到天塌下來也不會驚恐。
除了對她這個太后芳菲偶爾會露出溫暖的笑容,對澤兒,她一直帶著謹守禮儀的淡笑。
此刻這種溫和的笑容,真是難得一見。由此,司徒纖玉在心中對雲清的印象,又添了一份好感。
能讓芳菲欣賞的女子,必定是一個好的女子,也會是一個好的皇后。
「雲清見過太後娘娘,太后金安。」見著雍容華貴的太后在芳姑姑的攙扶下緩緩走來,雲清一眼便認出,她就是昨日城台之上溫和又威嚴看著自己的那位婦人。
此刻,她平靜地坐在榻椅之上,一張依舊美麗的臉孔帶著恰到好處的輕笑,淡淡地打量著給自己行禮的雲清。
「嗯,你叫雲清是吧!」懶懶的聲音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慈祥,司徒纖玉看著眼前美艷卻不失清雅的女子,眼中滿是喜歡。
昨日當她蓋頭飛起之際,本該驚慌失措的她,卻平靜到連自己都暗暗佩服。
面對著澤兒的有意羞辱,面對朝臣、百姓的異樣目光,她卻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不慌不怨。
此等氣度與從容,怕是只有自己這般經歷過半生風雨的人才可以做到。可年輕如她,卻竟然做到了。
「呵呵,起來吧。以後喚我母后便是,這太后二字容易生分了。芳菲!」司徒纖玉輕聲使喚,一旁的芳菲早已瞭然地遞來一杯清茶:「在。」
雲清此刻聽到太后出聲,她方盈盈一拜,平直起身,小心地自芳菲盤中接過清茶,恭敬地遞到太後面前,聲音溫婉:「母后請用茶。」
「呵呵,好!真是個靈巧的孩子。」司徒纖玉滿意地接過茶盞,笑著讓芳菲賜坐。
此時,殿外進來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太監,對著司徒纖玉恭聲稟報:「回太后,華妃娘娘在宮外求見!」
碧桃面色一變,手不由緊握了起來。看了一眼依言淡然坐到座上的雲清與面色平靜的太后,她心下不由緊張起來。
不知華妃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讓身為一國之後的小姐在成婚之日被天下人恥笑,等會兒她一定要好好看著點,別讓她再將小姐欺負了去。
「嗯,讓她進來。」碧桃思量間,只見那老太監顫微微地小跑了出去,不時,便聞一陣醉人的清香伴著一片叮噹珠器之聲飄入殿內。
此香不似桃蘭丹桂,芬芳中帶著一絲清甜,讓人忍不住聞香而心動。
好奇地轉頭看去,碧桃的抽氣之聲立時被自己伸手掩住。
好美的女子!
她不得不承認,進來的女子是她難得願意承認其美的女子。在雲府,大小姐和四小姐也是美人胚子,可是她們的面孔總是朝天一般,讓人一眼便覺不舒服至極。
而眼前的女子,卻是美而不溢,艷也不俗,秀中透慧,雅中摻柔。是她碧桃所見過美女中,唯一能夠與小姐並駕齊驅的女子。
只見她面含輕笑,如海棠花嬌,大方而典雅,款款而來。
一襲降紫色裘衣披身,襯得她白皙的皮膚更是嬌嫩。烏髮如墨,盤得恰到好處的髮髻被玲瓏的珠叉環繞,一支綴滿了斑斕彩蝶的鎏金步搖完美地插在金玉花鈿間,只須輕輕移動腳步,那清脆悅耳的碰撞之聲便交織成一曲最美的樂曲。
真可謂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好一個妙人兒!
看著從面前經過的女子,雲清不由在心中暗贊。
「臣妾給母后請安,願母后壽年永享,通泰安康。」甜甜的聲音打破一室人的沉寂,何若婉揚著美麗的笑容,在叮噹的聲響中輕步越過雲清,走到司徒纖玉面前,緩緩地輕拜下去。
雲清眸子一揚,竟意外地看到太后正含笑看了自己一眼,正感詫異,卻聽她溫和地拉起何若婉的縴手,仔細打量:「嗯,不錯不錯。果然是個通透靈秀美人胚子,怪不得澤兒對你讚不絕口。」
「母后!」何若婉羞紅了一張臉,嬌嗔之時似才看到坐在一旁的雲清,唇角一掀,輕步走到雲清面前盈盈一拜:「這位便是皇后姐姐吧,妹妹見過姐姐了。」
「妹妹無須多禮,快請起。」雲清也忙站了起來,看著一臉溫婉的何若婉,她的笑容很平和。
眼前的人確實是個集美貌與溫婉一體的女子,又是天闕有名的才女,皇上能夠與她佳偶玉成,也算是人生一件美事。
「謝姐姐。」何若婉面上輕笑,卻自見到雲清第一眼時,心下便咯噔一下。
在聽到太后降旨封雲清為後當日,她便找來雲府四小姐雲雅打聽情況。只聽說這雲清相貌平平,才情全無,唯一所會的就是擺弄花草。
今日一見,卻不想她美貌異常,讓自己倍感危機四起。
美眸一轉,何若婉的眸子落在雲清高貴艷麗的狐裘之上,贊道:「姐姐這身狐裘真是難得一見的精品,配在姐姐身上更是光彩照人。妹妹跟姐姐相比,真是寒酸不敢見人。」
說著,她原本美麗的面孔竟然映上一層愧色,讓人不忍見這樣一個動人的女子如此黯然。
雲清一怔,看著華妃隨行的幾個宮女已經對自己射來不屑的眼光,心下悵然。
她暗悔自己本不該披這狐裘,如今此物果然讓自己陷入難堪之中,不好發話。
若說自己這狐裘也只一般,因此物原是太后所賜,必會讓太后心中不快。如順了她的話,倒似自己今日披著此物是炫耀自己身份高貴而來,又白落了人話柄。
如此,她只能含笑不語。
一時大殿之中,人雖不少,可說話的卻沒有幾個。
何若婉掛著笑臉溫順地敬過茶,又極盡討好地陪著太后說了會子話,便再度站起身,向太后請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