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章 秦奉
「誰呀……」
緋衣一邊問,一邊朝門口走去!
是了,是的,這個時辰,就是那個討厭鬼要來的時辰了……莫不是這小子又跑來了吧?
門口的敲門聲沉寂了一下,然後,響起一個討厭的,而雙熟悉的聲音:「是末將!」
末將,末你個大頭鬼啊,你簡直陰魂不散啊有無有?
可人在門口,總不能不開吧?緋衣皺皺眉,走過去,將門打開,冷風從那個人身後涌了進來,剛剛脫下大氅的緋衣頓時身上一抖,然後,他就看到了一臉笑容的秦奉,就站在門口!
這個秦奉,還真的是陰魂不散啊。你看看,這商雪玉坐的椅子還沒有熱呢,這個秦奉,就又上門了!@
如果說,這個秦奉有別的事情的話,那也還罷了!但是,他這一進門的話,就是那一句三套話——郡主今天身體可好?
一路上舟車勞頓,郡主可有什麼不適?
郡主可有什麼需要末將效勞?
郡主早些休息,末將先退下了……
每日里,都是念這幾句經,聽得緋衣的耳朵就要生了繭,更重要的是,這個秦奉,就連每天上來的表情,都是一樣的,三分笑,二分卑微,再加上一分的殷勤,那眼神,看在緋衣的眼裡,真的是面目可憎!
想著這十來日以來,秦奉每天都是如此的,就連那幾句話,也從來沒有變過任何的字眼,這讓緋衣聽也聽得膩了,答也答得膩了,就是秦奉的那一般無二的臉色,緋衣看也看得膩了!
看到秦奉,緋衣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堵在門口,不讓秦奉進門,只是冷眼瞟了秦奉一眼,冷冷地說道:「好了,將軍,今天你也不用開口了,我就替我家郡主答你的那幾個問題吧……」
郡主今天身體很好。
郡主今天坐馬車很舒服,沒有什麼勞頓。
郡主沒有什麼需要你效力的……
郡主已經困了,你的話問完了,可以退下了!
緋衣一口氣將幾句話全部說完,看著秦奉:「怎樣?奉副將,你的問題我已經答完了,你現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緋衣一邊說,一邊還揚了揚眉,看她的那樣子,很明顯的就是一副「話都替你說完了,你怎麼還不走」的想要拿掃帚趕人的樣子!
彼時,商雪玉正站在窗口,開了半邊的窗子,對著窗外微微發獃!
商雪玉所住的房間,在走廊的最後一間,這是一間天字型大小的房間,不但大而寬敞,就連朝向和空氣也是極好的。這不說別的,就是站在窗口處一眼望去,那結滿了冰的殘荷湖,那覆蓋著雪的雅緻亭子。再加上那落盡了葉片,只剩下細細柔柔的枝幹的垂柳。都算是這冰天雪地之中的,別樣的風景!
更由此可見,若是盛夏日炎,垂柳偏偏,亭台水榭,樓閣重影,這樣的景緻,得有多麼的漂亮!
當然了,要住這樣的房間,那銀子的數量,也是相當可觀的呢!
商雪玉聽著緋衣的說辭,沒有流露出任何的神色!對於秦奉這樣天天來,天天來,若說緋衣還有好臉色給他的話,那倒真的奇了怪了!只這一次,商雪玉不準備替秦奉說話!
緋衣的話說完了,秦奉卻站在那裡,巋然不動!
這是一條長長的走廊。每隔幾步遠,就會掛上一盞燈,照得年久的樓梯油亮無比,光可鑒人!
此時,秦奉就站在門口兩步遠的地方,他的頭頂剛剛好有一盞燈,昏黃的光線,襯托著他的背影,給他原本就高大的身形,鑲了一層淡淡的輪廓!
經過數天來的急行,秦奉的臉上,也染上了些微的疲憊之色。可是,他的精神卻還是不錯,帶著一臉招牌似的笑容,笑容可掬地看著緋衣,語氣淡淡地說道:「緋衣姑娘,我來看看郡主有什麼需要!」
又是來看郡主?
哼哼,這個秦奉,還真的是安好心呢!
緋衣抱著雙臂,站在門口,朝著秦奉一揚下巴,冷冷地說道:「那個,你來不就是為了問這幾句話么?而且,每天都是,現在,我已經替郡主答了你了,你怎麼不不走呢?」
緋衣的臉上,就差沒寫出「還不快走」那幾個字了。她堵在門口,沒有絲毫想給秦奉讓路的樣子。伸指,一指秦奉的後面,說道:「那,路在那邊!」
其實,緋衣是很想在後面再加上一句:「你以後不要來了」的話的!但是,緋衣深知道,這話說了也是白說,別說秦奉不會聽她的,就連商雪玉,都將緋衣的厭煩,當成了耳邊風了!
秦奉看著緋衣的眼神,頓時有些無奈,他搖搖頭,無奈地說:「那個,緋衣姑娘,還請行個方便吧……末將只是想問郡主幾句話!」
緋衣一聽,頓時眼睛一瞪,怒道:「什麼叫你問郡主幾句話啊……你每天問的都是那幾句好不好?而且,郡主每一天的答案,可都是一樣的,現在,我已經替你答了,請問,你還有別的事么?如果沒有的話,請慢走,不送……」
緋衣的話,如炮雨連珠一般,直將秦奉轟了個外焦里嫩。此時的秦奉,似乎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了!
秦奉的身體動了一下,緋衣一喜,以為對方是要走了!
誰料,秦奉站在門口,規規矩矩地說道:「剛剛,緋衣姑娘答了末將的話是不錯,但是,這話不是要緋衣姑娘答的,而是要佑安郡主答的……莫不是說,在緋衣姑娘的心裡,早已將自己當成了郡主了么?」
見過毒舌,可沒見過秦奉這麼毒舌的。這一句話,就將人住大逆不道的路上送啊!
什麼叫緋衣想做郡主了?這話若是傳了出去,緋衣還要做人不?
緋衣一聽,頓時怒了,她握緊拳頭,似乎想揍秦奉一頓!
然而,手才伸出,緋衣就看到了秦奉的臉上,那一閃而過的冷笑——這個人,他原本就是願意的,故意離間商雪玉和自己的感情,更是胡亂潑水,亂栽贓呢!
緋衣已經不是以前的緋衣,就是再好的圈套,她也未必上當,就如此時的秦奉一般,緋衣才不會那麼笨,將他揍一頓的,因為,那恰巧落人口實,說是緋衣真有此想了!
但是,若是這樣饒了秦奉的話,又豈不是太便宜他了?
緋衣念頭一轉,忽然冷笑一聲,道:「這秦姓的將軍可不得了啊,動不動就將人往大逆不道的路上引……莫不是說,自己說大逆不道的話說得習慣了,所以,見到任何一個人,都變成了同道中人了?」
秦奉聽了緋衣的話,不驚不怒,就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動上半分!他看著緋衣,淡淡地說道:「末將只是提醒緋衣姑娘,莫將不當的言行,用到不當的地方去……」
你才不當,你全家都統統不當!
緋衣氣得想罵娘。想跺腳,可是,這是樓上啊,若是一驚一叫的,將看熱鬧的都引上來了,那可就真的不好了!
緋衣氣得漲紅了臉,她朝秦奉揮揮拳頭,怒道:「別和我繞彎彎,有本事,拳腳上見真功夫!」
然而,秦奉聽了,終年不變的臉上,終於變了,他望著緋衣的拳頭,搖搖頭,滿臉不屑地說道:「好男不和女斗……」
好男不和女斗……
可是,你是好男么?
充其量,你也只是一個雞腸小肚的小氣男人吧?
還好男?我呸,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也輪不到你做好男吧?
秦奉看著緋衣臉上的鄙夷,又頓了頓,輕輕地吐出一句:「唯女人與小人最難養也……所以,末將從來都不和女人,甚至小人一般見識……」
緋衣聽了,直接就跳了起來——你才小人,你全家都是小人……
就在緋衣揮起的拳頭,毫不客氣地朝著秦奉的臉上揮下時,耳邊,忽然傳來商雪玉極淡的聲音:「緋衣,退下!」
緋衣聽了,滿腔的怒火被扼殺在喉嚨里,她恨恨地盯了一眼秦奉,倒退了半步——秦奉是吧,看哪一天,我不將你揍成個秦瘋子,我就不叫緋衣!
秦奉似乎根本沒有看到緋衣想要殺人的眼光似的。他轉過臉來,望著那個緩緩走出來的身影,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說道:「末將秦奉,見過佑安郡主!」
商雪玉站在門口,望著一身戎裝的軍人。她的臉上,流露出一種極淡、極冷的表情出來:「免禮!」
秦奉抬起頭來,神情極其認真地問道:「郡主今天身體可好?」
商雪玉點點頭,說道:「多勞將軍掛心了,本郡主甚好!」
秦奉斂了斂眉,又再問道:「一路上舟車勞頓,郡主可有什麼不適?」
商雪玉仍然點頭,同樣極淡地說道:「眾將士辛苦,本郡主沒有什麼不適!」
秦奉的頭,仍舊是同一高度,就連他抱著的拳頭,都紋絲不動地在同一位置,然後,問出了第三句話:「郡主可有什麼需要末將效勞?」
商雪玉側過頭來,看向了秦奉身後的通道,那裡,暗色幽幽,古撲香色,略顯昏暗的燈光,從漆著暗色油漆的木門上劃過,留下淡淡的剪影!
商雪玉臉上的笑容,忽然深了一些,她看著秦奉,沒有任何錶情地答道:「本郡主不需要……」
話到這裡,似乎就是結束了,看著秦奉的樣子,似乎是輕輕地鬆了口氣一般。只見他的腰彎了一些,再彎了一些,終於說出了最後一句話:「郡主早些休息,末將先退下了……」
商雪玉看著秦奉,眼神淡淡地,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昏暗的燈光之下,秦奉轉身離去!
商雪玉站在門口,望著秦奉的背影,抿緊了唇,沒有再說話!
而緋衣則看著秦奉離去的背影,憤憤的神情里,有一抹說不出的無奈——每一天,就這幾個字,每一天,同樣的問題,同樣的神情,這個秦奉……你每天如此的重要,你究竟累不累嘛?